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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余音》第三十六节 乱世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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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小乞丐拉着跑进了桃林之中后,第一眼望见的,便是数排齐刷刷的弓箭手,弓箭离弦所发出的铮铮之声不绝于耳,嗖嗖的流矢破空在耳边呼啸。

道融这才明白,这小乞丐一定是故意引胡军来到这里的,这里也早已经设下了埋伏,之前为村名提着的一颗心也稍安了一些,可随即他又是心里一突,刚才见谷口落下一扇巨门,这里又安插了这么多弓箭手,那么,进入山谷的军队岂不是要遭殃了,虽然那些兵匪都不是善类,可毕竟也都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啊,陷入如此的绝境,恐怕此时已经沦为刀俎上的鱼肉了……

这时,小乞丐似乎看出了道融的心思,拍了一下道融的肩膀说道。

这些胡军长期骚扰本地百姓,烧杀掠夺,奸淫掳掠,全都死有余辜,你就收起你的那份善心吧,让他们活着,以后还是会坑害我中原百姓的。

小乞丐说完,便揽着道融的肩膀朝着弓箭兵的队伍走去。一个裹着轻甲的中年将领从中走出,朝着小乞丐喊到。

寄奴,你回来了,平安就好,你带着胡军到了山脚,咱们的暗哨就发现了,这次做的好!这群胡匪,今日我定让他们命丧于此!

高将军,你可不要放火矢,我辛辛苦苦找回来的书,可还在山谷呢。

哈哈,放心,小寄奴为孩子们带回的宝贝,我自然不会让它就这么毁了。

高将军哈哈一笑,摸了摸寄奴的头。而后,他的目光转向了山谷中,眼睛也眯成了一道缝,口中严厉的发令道。

传令,两侧投放滚木流石,不可使用火油。

诺!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道融在一旁听到中年将军的命令,知道这些胡军恐怕要在劫难逃了,可这毕竟是两方势力的战争,胡人霸占了中原尽百年,使整个中原大地饱受蹂躏,城市沦陷,饿殍遍野,汉人被看做最低贱的种族被充当奴隶。这便种下了民族之间的仇恨,汉人与胡人势必水火不容。所以,道融心里清楚,自己是无法阻止眼前的杀戮的,只能默默的诵读着佛经。

几息之后,山谷传来了一声声歇斯底里的痛苦哀嚎,滚石从山崖砸落,有的士兵甚至连惨叫都没有发出来,就变成了肉酱,血肉横飞,无情的箭雨洒落,收割着山谷中绝望士兵的生命。一只飞羽直直的钻入了一个年轻小将的左眼,他痛苦的用双手捂住了没入眼眶的箭稍,鲜血四溢,就在他倒在地上翻滚的同时,紧接着便是被一方滚落的巨石砸中胸口,一大口鲜血喷出,血雾弥漫,失去了生息。

望着眼下如人间炼狱的场景,中年将军兴奋的狂笑着。

哈哈,痛快,真是痛快……

此时的小乞丐寄奴也是冷眼旁观,似乎见惯了杀戮,敌人的生命在他看来还不如牲畜。

而同样站在他们旁边的道融却是紧紧闭着双目,身体都在微微抖动。因为他第一次闻到如此浓重的血腥之气,耳中不停想起的痛苦哀嚎,也重重的撞击着他的心灵。这就是如今的世道吗,刀兵相向,你死我活,视人命如草芥,视杀戮如便饭。大慈大悲的佛祖,你若听到了这世间的哀鸣,能否降下佛法,普渡众生……

口中默念着往生咒,如今他能做的也只有超度这些惨死的亡灵。

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渐渐的,他心坠空灵,那些撕心裂肺的声音渐渐消失,睁开双眼,他的头顶竟出现了一片夺目的金光,光华笼罩之下,山谷中幽幽的血气之中升起了无数光团,在金光的包裹之下,光团缓缓的没入了金光之中,消失了。

道融脸上露出了喜色,因为他知道,这是佛开启的接引之光,将超度的亡灵送入了他们该去的地方,不让我去他们沦落人间成为孤魂野鬼,摇晃于世。

忽然间,一只手兀自拍在了他的肩膀之上,他不由得心神一阵,眼前场景漠然转化,光芒不见,而在眼前的只有寄奴一人了。

小和尚你在这里发什么愣,都整整一个时辰了,这般的太阳晒着,你不热吗?

他们在下面清扫战场,你跟我来吧。

望着道融恍惚的目光,寄奴轻笑道。

道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方知自己刚刚进入了禅境,心下更是感念佛祖显灵,超度了这万千生灵。

二人一同进去桃林深处,竟又是一番异样的景致。这里面竟是一座繁荣的小镇,这里的房子虽然简陋,但却鳞次栉比的排列有序,中间的街道很是宽阔,男女老少走动忙碌,一群年幼的孩子如鱼群般在街道跑动游蹿。

孩子见到寄奴后便蜂拥的围了上来,一个个叽叽喳喳的呼唤着寄奴哥哥。

来来来,孩子们,哥哥今天给你们带来一位先生,教你们读书写字。

在他的带领下,道融随着孩子群来到了一处竹篱笆围城的院落,寄奴安排好每个孩子都搬了一个小竹凳落座,他终于将道融推上了台前,对着孩子们说道。

这便是,我从山上请来的先生,教你们读书识字。

说完,他便从柜子中搬出了一个血迹斑斑的包裹,从中抽出了一本《论语》,递到了道融手上,言道。

来吧,我知道你是山上的,你的师父可是前朝的名士,你是他的弟子,一定博学。

道融接过论语,心中苦涩,但终是应允了。翻开了书卷,道融虽然第一次读论语,但他已识得三千汉子,更加上悟性超然,所以便能一边读,一边给孩子解释着其中道理。

子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给孩子讲完一两篇之后,孩子们便散去了,他也是想要回寺,可没见到寄奴身影,便在此翻看起了论语,等着见到寄奴后告别离去。自己本就是下山借书的,如今也可以在这里先行览读了。

已近黄昏,一个英俊少年信步走进了篱笆院中,道融听到脚步声,却望见不是寄奴,于是疑问道。

这位施主?

呵,洗了一把脸,就不认识了。

少年走到道融身前,一把拍着他的肩膀上轻笑道。

阿弥陀佛,原来小施主的庐山真面目如此俊逸……

道融习惯性的道了一声佛号,说道。

呵,拿着,看你讲课的时候,肚子比嘴巴叫的都响,我去给你找吃的去了。

说着,寄奴从怀中摸出了一包干粮放在了道融的手中。

道融也没有拒绝,因为他确实已经饿得有些头晕了,从中拿出了一块干瘪的饼子就往嘴里送。

可到饼子嘴边,他想起了寺中的师父,此时一定也是饿着肚子,等待他回去,这包里的饼子足够他们师徒二人吃上一个星期了,想着想着他又将饼子放回了包里。

怎么,太干了?

寄奴望着他的样子,差异道。

施主,小僧出来多时了,师父一定会挂怀,所以在这向施主告别了。

似乎看出了道融的心思,少年并未挽留,于是开口言道。

好吧,那我今日就不留小师父了,只是希望你以后能每日过来教这里的孩子读书,不知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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