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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镜传奇》廿八 兴圣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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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宗)数问宰相冯道等民间疾苦,闻道等言谷帛贱,民无疾疫,则欣然曰:“吾何以堪之,当与公等作好事,以报上天。”吏有犯赃,辄置之死,曰:“此民之蠹也!”以诏书褒廉吏孙岳等,以风示天下。其爱人恤物,盖亦有意于治矣。其即位时,春秋已高,不迩声色,不乐游畋。在位七年,于五代之君,最为长世,兵革粗息,年屡丰登,生民实赖以休息。——欧阳修

刘玉娘的判断没有错,密道保存得完好,她们一行顺利通过了地道,地道的尽头便是兴圣宫的后花园。众人潜伏在洞口窥听罢,便小心翼翼推开上面石板,钻出地面。但见兴圣宫灯火通明,人来人往,殿前御林军执戟跨刀,神情凝重。玉娘告诉大家,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仔细窥探,觅得良机再说。

自从天津桥动乱后,明宗便搬回了兴圣宫。他的身体越来越弱了,病魔拉扯着忧郁的心,在一点一点在侵蚀着他的身体。儿子死了,桂儿也在大臣的强烈要求下,给缢死了。斩草除根,不留后患,在严酷的现实面前,人们不得不这样无情。贵为一国之君,连自己的孙子都保护不了,这还算什么皇帝呢?明宗暗自叹息,暗自流泪。他回想这些年,似乎都是在等待。等待什么呢?他不清楚,他曾经问淑妃。淑妃缓缓告诉他,说他在等待一个安稳祥和的梦。说自从他跟从献祖东征西讨以来,到如今,日夜为社稷殚精竭虑,没有一晚是安安稳稳的休息,所以说是在等待一个梦。”

他想想,确实在理。有时他合上眼睛,努力啥也不想,就是睡觉。可是,就是睡不着,他连日地失眠,太医的方子也无用。他感觉身体越来越虚了,虚得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

这天晚上,他闭目养神,淑妃在一旁,用细长的手指,轻轻地给他梳理头发,他竟然进入了梦乡。在梦中,他见到了安心公主,他也见到了郑毅,那个让他喜欢过分的年轻人。他像个孩子,得意洋洋地告诉那个年轻人,这些年自己信守了承诺,然后看着那个年轻人,等候着褒奖。年轻人跪下来,捧出他给的玉玦,口称万岁。他高兴得不行,赶忙上前,扶起年轻人,待年轻人抬头,他惊奇地发现,这个年轻人就是自己的长子从璟。他激动极了,拉住儿子的手,埋怨从璟怎么老不回来看他。从璟挣脱开来,跑了出去。他在后面就追,边追边喊,却突然绊倒在宫殿的台阶上……

他从梦中醒来,转动着双眼,意识到只是一场梦而已,两行浑浊的泪从他眼角流出。他叹了一口气道:“见不到啦!见不到啦!”

一旁侍候的淑妃忙用绸巾擦拭,并轻声道:“弘殷刚派人来报,称郑毅不日即可到来觐见,你放心好了。另外,从厚已经在外边等候多时了,你不接见吗?”

“哦,好吧,我都忘了,就宣他进来吧!”明宗被来个宫女扶着做起。

宋王李从厚星夜赶到洛州城,心中又是兴奋又是忐忑。对于二哥的死,他十分伤感。他恨二哥的不孝,也同情他的不幸。父亲已是患病多年,何不让二哥继位呢?二哥有才干,有魄力,所以自己从未有过当皇帝的奢望。可二哥也是,被权力迷住了双眼,神经兮兮,把任何有一定条件的人都当做对手,都不遗余力地打击。对自己这个亲兄弟,更是毫不留情,经常在父王面前有意识地和自己一较高低。好在父亲特别疼爱自己,总是偏袒几分,可越是这样,二哥就越要超过自己。这个时候,他不敢看二哥的眼,那是一双能喷出火焰的眼,那是一双能射出利刃的眼。他常常叹息,童年时那对亲密无间的兄弟,现在哪里去了呢?如今,二哥死了,父皇召见自己,他明白父亲的意思。可是,面对突然来临的幸运,他不敢想。

明宗欹靠在床头,注视着自己的爱子。从厚从小熟读《春秋》,通晓大义,性格宽厚,从不与他人争名夺利,所以自己格外偏爱他。更值得一提的是,从厚在自己的四个儿子中,长得最像自己。他早有念头把皇位传给从厚,可是慈善的性格,怎么能当得了乱世的君主?要是从荣和从厚合二为一该多好啊!既有雄才大略,又能礼贤下士,这才是明君圣主啊!可惜,他想不下去了。

明宗一言不发,从厚只得老老实实跪在地上。

“陛下,让从厚起来吧,沿途鞍马劳顿,够辛苦啦。”淑妃在他耳边轻声道。

哦,明宗仿佛刚刚睡醒,“菩萨奴,快坐下,快坐下,父皇很久没见到你啦!”

菩萨奴是李从厚的乳名,他慢慢站起,感激地看了淑妃一眼。

“从厚,明早我就要在朝堂上宣布,立你为太子,不,立你为帝,你可愿意?”明宗的双眼变得锐利起来,紧盯从厚。

“这……这……这万万不可。”从厚早有准备,可此时依然惶恐不已。

明宗徐徐问道:“有何不可?”

从厚重新跪下道:“儿臣才资平平,难堪大任,又何况父皇龙精虎猛,春秋正盛,儿臣愿服侍父皇一辈子。”

话音未落,明宗的脸刷地变了色。他愠怒道:“从厚,你怎么也学会说这些言不由衷的话来了?”他话一出口,便觉后悔,这个时候,从厚还能说什么呢?

“不!不!父皇,儿臣发自肺腑,儿臣愿折算自己一半的寿命换来父皇的健康,为父皇祈福,愿上天保佑父皇万寿永昌!”李从厚伏在地上,委屈地呜呜哭起来。他真心里不想当什么皇帝,他真心希望父皇能够一直活下去。

明宗知道从厚心地淳厚仁善,不会油嘴滑舌,这样的人虽说不会变通,可如果能有忠心之人来辅导,也未必不能治好天下。从厚的泪水消除了他的疑虑,也坚定了他的信心。他微微点点头。

淑妃读懂了他的心思,刚忙上前,将从厚扶起。从厚执拗地不起来,弄得淑妃一脸尴尬。

明宗轻咳几声道:“从厚,你起来吧!父皇老了,刚才错怪你啦!怎么,为父得向你陪个不是?”

“不,父皇,”从厚听了此言,赶忙站起道,“父皇没有错,是儿臣驽钝,不能深切领会你的意旨。”

明宗道:“你起来吧,你马上就要成为一国天子了,切不可再哭哭啼啼,叫人笑话,要敢作敢为,当机立断才是。”

“是啊!该当机立断才是啊!哈——哈——哈——”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凄厉的笑声,一伙人突然闯了进来。两边卫士想要阻拦,却切瓜砍菜般地被劈倒在地。

明宗一惊,抬头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冷气,眼前不是别人,正是刘玉娘。

那刘玉娘冷笑道:“大太保,怎么了,皇帝的位置不是暖暖的嘛,怎么不想坐了,当初你可真是‘当机立断’啊!”李嗣源曾是李克用手下义子中的老大,这样讲,刘玉娘意在嘲讽。

殿中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明宗贴身侍卫纷纷拔出兵器,李从厚也忙站起,挡住了刘玉娘等人的去路。淑妃则来到明宗身边,一只手抚着他的背,一只手紧紧抓住床上的雕栏。

明宗一摆手,命令侍卫退在一旁,笑着对玉娘道:“七年前,你阴谋叛乱,我念先皇情义,放你一马,以为你能弃恶从善,没想到你今天还是来了。好吧,旧日恩怨,今日了断吧!”

“叛乱?什么叛乱?谁在叛乱?”刘玉娘杏目圆睁,柳眉乍起,“李嗣源,是你在叛乱,是你毁掉了我一生的幸福。是你贪图富贵,让我们夫妻阴阳两地,永世隔绝。是你让我失去儿子,失去荣华富贵,失去做人尊严。总之,是你李嗣源带走了我的一切美好,今天我要报仇雪恨!”

“错!毁掉你一切的是你自己!你为了安逸享乐,残害忠良,干预朝政,勾结伶官,贪财枉法,最终导致了众叛亲离,难道这一切不是你自己酿成的苦果吗?”明宗义正词严。

“哈哈哈,李嗣源,我明白,自古以来,你们男人犯了错,从来是嫁祸于人?你们最拿手的便是把脏水统统泼在女人身上,让自己清白。你们渴望名垂青史,流芳万年,可扪心自问,你们心中的龌龊比我们每个女人都要多出千倍万倍!李存勖他不是好皇帝,可是你李嗣源就是好臣子吗?古代有多少臣子尽忠尽义,可你呢?一句‘被裹挟而称帝’,能骗得了别人还能骗得了我刘玉娘吗?他在演戏,谁能证明你就不是在演戏呢?”刘玉娘毫不示弱。

李从厚见玉娘这样对待父皇,忍不住叫道:“不准你放肆,污蔑我父皇!”

刘玉娘看到李从厚,愤怒更添百倍,她咬牙切齿叫道:“马希声,你还不把这个新皇帝给杀了,我偏不让他当坐上那个位置,那本来是属于我儿子的!”

马希声早已按捺不住,闻听吩咐,快步上前,一脚便踢翻了从厚,侍卫们上来相救,却被洞庭双侠拦住。

明宗叫道:“休伤我儿,一切都在于我!”

刘玉娘恨恨说道:“好,冤有头,债有主,今天我就给你个颜面,你是自己了断还是我动手啊?”刘玉娘操起希声的刀上前。

淑妃跪在她面前道:“好妹妹,何必相逼太急?他已是风烛残年,命在旦夕,看以前我们姐妹的情谊,你就放了他吧?”

玉娘冷笑,目光如雪,她狠狠啐了淑妃一口,唾液沿着淑妃的面颊缓缓滑下。淑妃面色不变,既无愤恨,也无谦卑,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玉娘见淑妃如此,更是愤怒。当初,李存勖私下常在她面前夸赞淑妃,不仅容貌,更是德行。这淑妃随和大气,朝中交口称赞,人缘极佳。当时玉娘虽有妒意,可她还是不放在心上,因为无论如何,自己是皇后,而她仅仅不过一个王妃。可是,今天,地位发生了扭转。王妃成了皇妃,皇后则成了丧家犬。并且,就在刚才,淑妃的表现的确配得上皇后,母仪天下。自己呢?完全是一位泼妇而已。嫉妒之火如火山一般爆发出来,她抢过马希声的刀,高高举过头顶,准备砍向淑妃。

淑妃面不改色,一动不动。

明宗叫道:“慢着,她和你无冤无仇,你冲我来!”话音未落,已经咳嗽得说不出话来。他佝偻着身体,依在床头。

“父皇——”从厚跑过去,同几个宫女一起敲打明宗的背。

“好个贱人,你为他甘心受死,那我就骗要先杀了他!”玉娘一脚踢到淑妃,冲向明宗。周围侍卫上来,却几下子便被双侠打到在地。玉娘挥刀便砍,被跑过来的从厚用挡住。从厚惨叫一声,疼得他倒在地上,鲜血从他的右臂涌了出来。

刘玉娘举起钢刀,来到李嗣源跟前。李嗣源岿然不动,虎目圆睁,盯着刘玉娘。

玉娘不敢看他的眼睛,侧身劈下去,却只中了床沿儿。

明宗哈哈笑起来。

玉娘恼羞成怒,她再次举起了刀,可身后却传来一声喊——慢,我要和他说句话。

玉娘立刻停了下来,因为她听出是北海怪叟白连德的声音。

白连德来到明宗面前,深施一礼道:“陛下,边陲贱民给您行礼了。”

白连德刚才在大殿门口,与禁军对峙,他没有见过明宗,而这次他却被明宗的无畏气概打动了。他记得崔夺曾讲过李嗣源是个猥琐懦弱的家伙,可眼前所见却和所闻迥然不同。明宗虽说久病体衰,可眉宇间却依然显示出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英气。于是,白连德想和明宗谈谈。

爱妃受辱,爱子被欺,明宗正怒火中烧,见白连德前来作揖,以为是刘玉娘又使出什么把戏,所以他没有言语,只是哼了一声。

白连德碰了钉子,心中不甘,继续说道:“吐谷浑白连德向陛下问好。”

白连德来到中原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想取得唐政府的支持。白连德心里的算盘是,倘若明宗愿意接受吐谷浑,那么自己便帮助明宗,否则,那他便杀了明宗,帮助刘玉娘,这叫相时而动。

明宗此时正在气头上,哪里还听得清他说什么。随便回了一句:“什么好不好的,你们今天即使得逞,明天也会上西天。”

白连德闻听此言,不禁恼羞成怒。

刘玉娘早看清白连德的心思,忙添油加醋道:“李嗣源,你可以看不起我,但不可以瞧不起吐谷浑。想当初,李存勖任命白承福为宁朔都督,我们一直友好往来。如今,到了你,却暗地里和契丹串通一气,来气压吐谷浑。这事情别人不知道,我可清清楚楚。”

压迫之事,白连德并不知道,可玉娘义正词严的样子让他相信有这等事情。他想起庄宗的好,与时加重了对明宗的恨,他瞪着明宗道:“你杀了我徒弟崔夺,今天我要报仇雪恨。”说完,便举起螳螂锯齿刀。

明宗依旧岿然不动。

正这时,身后突然一阵大乱,一个稚气的声音道:“住手,崔夺是我杀的,有种你冲我来!”

白连德回头望去,大殿闯进一队人,为首的手持一杆大棍,身边站着一个小孩儿,手中拎着双节短棍。不用说,这是赵弘殷父子。

“你们是何人?”白连德并不慌忙。

“老子赵弘殷!”

“老子赵匡胤!”

话一出口,身后的赵龙赵虎兄弟扑哧乐了。

赵龙道:“得了,这是哥俩了。”

赵虎道:“你满嘴胡说,怎么的也是一个爹一个儿。”

弘殷回头狠狠瞪了他们一眼。原来弘殷听到了士兵的报告,赶忙率领本部人马来到这里,正碰见白连德举刀,所以大喝一声。其实,白连德也想为自己留条后路,确切地说是为吐谷浑,他并不想杀害李嗣源。不过,他听说杀害自己徒弟的人来了,就激动起来,想会会赵弘殷。更让人气愤的是,一个小毛孩子也在自己面前称“老子”。他挥动螳螂双刀就和弘殷父子交起手来。

这对父子,现在配合是十分纯熟。一个主攻上盘,一个专扫双腿。一个是上剃下滚,一个是左扫右撩。换作旁人,早就落败。可惜,他们碰到的是北海怪叟。这一交手,所有人都看得明白了,别说弘殷有伤在身,就是健健康康,十个捆在一起,也未必是白连德的对手。白连德左右腾挪,双刀飞舞,胜似闲庭信步。不出十个回合,弘殷一个没防备,被白连德后背一顶,摔倒在地。那边赵匡胤又抡起蟠龙棍,可惜这次不好使了,白连德头一歪闪过,一把抓住,抢过来。赵匡胤还要去夺,被一个扫堂腿,踢到在地。

赵龙赵虎叫喊着提刀上前,几下子便被蟠龙棍打倒在地。白连德拿起蟠龙棍,心中赞叹设计巧妙。他看看赵匡胤,虎头虎脑的一个娃娃,正瞪圆了眼睛看他,硬气十足。他心中顿时生出爱怜之心,微笑着把棍扔过去。赵匡胤一把接住。

白连德回头,嘲讽地对明宗道:“怎么,陛下手里只有这样的无能之辈吗?连个孩子都来凑数,怎么还能振兴唐室呢?”

明宗有些羞愧,他无以回答,只能闭上眼睛。

“怎么就不能呢?我来了!”殿外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

明宗睁开眼睛,仔细端详。但见那人,目似寒星,身如金塔,不禁大喜,正是飞天龙郑毅。

玉娘一眼认出了郑毅,心中不觉一颤。这小子又来惹事了,怎么办呢?她眼珠乱转。

马希声见到郑毅,不禁大骇,下意识地摸了摸耳朵。不摸还好,这一摸,吓得头皮发麻。他那个胶泥制成的耳朵早就不见了。难道这假耳朵一听郑毅的威名就自动脱落了?他乱想,岂不知早在过密洞时就刮掉了。

郑毅怎么到了兴圣宫呢?原来郑毅处理好伏牛山的事情后,就立即带领众人回到洛阳府。众人皆疲惫不堪,尤其是邓芳,几乎迈不了步子。在三妹的提议下,先到客栈休息,结果无意中看到了抱着铜瓶的敬新磨。

七年前,兄弟二人从在陶公庙分手,至今已六年未见。二人不禁感慨万千,紧紧搂在一起,一阵唏嘘。三妹等人也跟着流泪。新磨捧着李存勖的骨灰,概述了在塞北的一些事情,又是哭了一阵。好一会儿,新磨止住哭泣,告诉郑毅,韩延徽也在这里。二人忙上楼去找,结果不见延徽的踪影。新磨便又说出了刘玉娘的事情,郑毅拊掌大惊,于是寻到了密道,穿行过去,竟然到了兴圣宫。

这白连德与洞庭双侠,并不认识郑毅,可是他们早就猜了出来,他们上下打量着郑毅,心中不由钦佩对方的气度。

郑毅旁若无人,快步上前,来到明宗面前,单膝跪倒。明宗满脸堆笑,下意识地双手搀扶,可惜他的双臂却无力伸出,只是稍微动动而已。

淑妃忙上前替明宗将郑毅扶起。

明宗慈爱地望着郑毅,完全是父亲的眼神。

郑毅见明宗如此衰弱,不禁一声叹息。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陛下老了!”他脱口道。

明宗一怔,依然微笑道:“郑将军风华正茂,如日中天,我等老迈自是理所当然。”

郑毅自觉失言,他听出了隐于明宗内心深处的一丝悲哀。

“七年了,时光催人老,谁又能永葆青春呢?”郑毅安慰他道。

“年轻人,你还记得我们当初的约定吗?”明宗笑了笑,脸上突然有了光芒,语气中充满自豪。

郑毅道:“当然记得,这些年我虽然浪迹江南,却也听到不少赞颂陛下的话语,属下十分欣慰。古人常说一诺千金,陛下之诺有何止能用千金来衡量?百姓安居,人民自乐,天下至善至贵也!”郑毅说罢,从怀中拿出明宗给的玉珏来,当着明宗的面,捏为粉末。

明宗当初与郑毅发誓,如果自己不能勤政爱民,郑毅随时都可以杀死自己,以玉珏为信。七年来,自己一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般地恪守着敬民爱民的承诺。倒不是明宗担心自己的性命,而是他想借此昭示天下,七年前的那次政变,绝不是为了自己一人之私心,而是为了天下苍生。如今,那块玉珏在郑毅手中化为粉末,说明自己得到了世人的认可,他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七年来一直压在他胸口上的一块巨石,随着那块玉珏灰飞烟灭了。

他回国头来,看了看淑妃,笑着道:“我终于可以睡上一个安稳觉啦!”

淑妃含着泪,不住地点头。

明宗面带微笑,无比自豪地环顾着大家。他看到泪光莹莹的李从厚,看到了怅然若失的刘玉娘,看到了一脸严肃的弘殷父子,看到了呆呆出神的敬新磨,也看到了一脸严肃的白连德、双侠等众人,最后他把目光停留着郑毅那张坚毅果敢的脸上。哈哈哈,明宗突然仰天大笑,笑声多么坦荡,多么快意,既富有沧桑,又包含欣慰,就在这释然的笑声中,唐明宗进入了他期待已久的梦境,不再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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