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铜镜传奇》第十四章 长刀对长矛 假意拆假招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冬至日,国俗,屠白羊、白马、白雁,各取血和酒,天子望拜黑山。黑山在境北,俗谓国人魂魄,其神司之,犹中国之岱宗云。每岁是日,五京进纸造人马万馀事,祭山而焚之。俗甚严畏,非祭不敢近山。——《辽史》

火,是在午夜烧起的,借着风,很快就形成燎原之势。它犹如一只巨大的魔鬼,张牙舞爪,占据了大半个天宇。火苗紧贴着地面,精灵一般,匍匐前进,神不知鬼不觉,吞噬了大片的土地,黑魆魆的,与夜色相连。

风,愈来愈大;火,兴奋异常,越发难挡。它遇到高大的草垛,则欢笑着,一跃而上。整个大辽河畔,瞬间里,多了无数巨大火炬,远望去,仿佛是发狂的太阳。那个亮,那个热,那个凶,火舌老长老长,抖动着,狞笑着,低吼着,贪婪状,看是要席卷这草原上所有的生命,甚至包括天上褪色的星辰。

牛啊羊啊跳着叫着,四处奔逃;人们喊着骂着忙活着,到处找水来泼,用土来扬。还有比这更可怕的,一些毡帐也着了起来,浓烟高高地窜起来,打着旋儿,摇动着,裹挟着悲戚的哀嚎。睡梦中的人们,懵懂着四外奔逃,有的不幸碰到了火舌,惨叫着滚动着胡乱拍打着,令人不寒而栗,不知所措。整个契丹北营,笼罩在黑云浓烟里,陷入于慌乱恐慌中。

述律平在侍卫簇拥着,沉稳地指挥着士兵们全力去扑救。火光映红了她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宛若一朵彩霞中的罂粟。阿保机带病远征渤海,这里的一切由她负责。在她的调度下,不多时,救火变得有序起来。可同时,风却更大了,火势并未明显减弱。述律平急令身边侍卫全部投入救火,侍卫们犹豫一下,不敢违命,留下十几个武艺高强的侍卫。侍卫劝她回营地休息,她拒绝了。

侍卫们被皇后的举动感染了,或者也想在其面前表现一番,个个奋勇向前,冲锋战斗一般,却忽略了皇后的安危。

火光里,一个铁面人,拖着长刀,步步逼近了。

他步履从容,胜券在握。火光闪闪,银亮的铁面上,似乎在流淌着鲜血。浓烟滚滚,矫健的身形,犹如夜袭的雄狮。一个复仇的冤鬼,一个杀人的恶魔,步步逼近了。你看不见他的脸,他的脸在深沉的幽怨之后;你看不见他的眼,他的眼在愤怒的火焰之中。但是,你却能看到他的心,就在那雪亮锋利的长刀上。

一切都是明火执仗,一切却有如静悄悄。

八十步,五十步,三十步,弓如满月,箭如流星。瞬间里,几个侍卫栽倒在地,无一例外,一箭穿喉。几个侍卫立即护住述律平,剩下的勇敢冲上前。

但见那铁面人长刀在手,纵横捭阖,上下翻飞,锐不可当,刀光闪处,鲜血飞溅,一个又一个侍卫倒下去。七八个侍卫将他围在中心,却奈他不何,反处于下风。述律平在两名侍卫的搀扶下,慌忙后撤。铁面人愈战愈勇,一个急转,闪到侍卫身后,一脚踢翻。他冲破羁绊,健步如飞,直扑向述律平。

述律平毕竟年过五旬,行路缓慢,跌跌撞撞,很快被追上。一侍卫跳将过来,钢刀冲着铁面人怒劈而下,快如闪电。铁面人却不躲闪,挺颈相迎。刀“啪”地磕在铁面具上,火花飞溅。侍卫一愣工夫,铁面人的右腿已至,正踢中那侍卫手腕。钢刀脱手,当啷坠地。侍卫大骇,铁面人一头撞去,力量之大,竟将他撞出三四米外。侍卫仰面倒地,当即毙命。

剩下一个侍卫,咆哮着上来。左手持盾,右手拿刀。铁面人弯弓搭箭,箭头指向述律平。那侍卫见状,忙后退数步,护住皇后。孰知铁面人猛地转身,怒射几箭,追上来的侍卫瞬间倒地。

铁面人纵身上前,跃至半空,一个力劈华山。侍卫举盾相迎,只听“咔嚓”一声,可怜连盾再头,分为两半,尸体倒地。

铁面人直面述律平。

一个高大挺拔,杀气腾腾。

一个瘦小羸弱,气喘微微。

“你是何人,为何要杀本后?”述律平绝境之中,恢复了君主英气,怒目圆睁。

铁面人冷冷道:“你们契丹兵骚扰我大唐子民,觊觎我大唐土地,岂不该杀?”

“你是什么人?”

“大唐人!”

说完,铁面人的刀已经劈下来。

述律平闭上双眼。

突然,一只铁矛伸过来,一下将钢刀挡开,与此同时,一个声音高叫着:“休伤我主,休哥来也!”。

述律平睁开双眼,果然一个威风凛凛的小将军松柏一般,挺立于眼前。一个身着铠甲的侍女跑过来,扶住自己,口中叫着:“呼兰来迟,请皇后恕罪!”

铁面人还想动武,一对契丹兵呼喊着冲上来。他见势不好,拔腿就跑。耶律休哥那肯罢休,挥动长矛,追了上去。铁面人且战且行,休哥是穷追不舍。两个人打斗一番,见休哥武艺非凡,难以取胜,铁面人虚晃一刀,一头扎进人喧马嘶,火炙烟熏的火海之中。休哥无处可寻了。

述律平惊魂初定,没有责备下属,她判定铁面人并无帮凶,于是命令大家提高警惕,除抓捕铁面人外,以救火为主。

她吩咐完毕,看到了呼兰,急问:“你如何在此,安心公主呢?”

呼兰解释道:“她很安全,她的营帐在上风处。”话已出口,嘴巴却难以合拢了,原来,瞬间里,风已转向,且势头更猛了。

弥天的大火,如同一只贪吃的饕餮,似乎前面已经无法满足它的肠胃,于是装过身来,向反方向扑去。

呼兰奋力跑向静儿的营帐,烟雾里,慌乱中,却迷失了方向。待她回到静儿住处,眼前已是一片灰烬。

安心公主——静儿姐——

呼兰绝望地喊道。

静儿呢?我们的静儿在干什么呢?连日的辛苦整理契丹民族资料,静儿累坏了,此刻她正做着香甜的梦呢!梦中的她,又回到了从前——

帅气的外表,冷酷的眼神,这个新转过来的郑毅,成了许多女同学心仪的对象。当然,早恋是学校所禁止的,可是,那一颗颗青春萌动的心,谁又能禁锢得了呢?过早的发育,媒体的影响,还有枯燥乏味的课本,这些因素都促成了早恋果实的繁盛。青苹果固然生涩,可那味道似乎更让人着迷。当然,为了高考,同学们还是有所克制,学习是至高无上,谈恋爱只是副产品,是调味剂。可这些大孩子们不知道,爱情这东西,起初宛如一条清澈明亮的小溪,可控可理,但是,当他逐渐丰盈,变成一条汹涌澎湃的大河时,你就再也无法左右它了。

梦中的静儿,想起了读书生活,自然也想到了她的毅哥。“毅哥,你在哪里呢?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啊!”不知不觉,静儿梦见了爸爸,梦见了学校生活,梦见了和毅哥相处的甜美日子。

北伐的部队到达了三垂岗,郑毅下令部队休息,同时四外布置好岗哨。

这时,一个军需官前来求见。郑毅忙请见,新磨让座。这军需就是韩延徽。原来,这些天,韩延徽一直秘密在他的营中,并以购买物品为由,刺探景进的消息。

延徽道:“近日景进彦龙四外招兵买马,何龙子也为之招摇撞骗,其手下已达一四五千余人。我们得赶快动手,否则樊坤那头一旦得势,后果不堪设想。”

郑毅道:“无忧,我已经报告给官家,这正是一网打尽的好机会。”

延徽点头道:“夜长梦多,事不宜迟。”

正说着,铜佛来了。

这铜佛自从郑毅杀了彦虎,对这个小兄弟刮目相看,佩服得五体投地。他甘心为郑毅效力。这次是被郑毅派往钵盂村,帮助刘三妹料理丧事回来。

郑毅刚要问丧事情形,却见三妹缓缓走来,面带忧伤,目含深情。未能亲自为大哥送行,郑毅深感愧疚。他连上前问候,一时间却不知如何说啥,吞吞吐吐。

延徽新磨知趣出去,那铜佛却还傻乎乎在旁看着

急得新磨大叫:“傻和尚,赌牌啊!”

他醒过神来,转身出去,不忘关门。

郑毅有些难堪,他忙让座给三妹,嗫嚅着,说自己的缘由,却被三妹制止了。

她冷冷道:“郑将军国事繁忙,小女子怎敢劳您大驾?一个地位卑微的猎户,死则死矣,如同秋虫枯叶,不值一提。”她语句平静,目光却一直追着郑毅的眼。

“对不起,三妹!”

郑毅低下头。他想自己无论如何要帮李嗣源这个忙儿。于公,他是个好皇帝;于私,他刚刚救了自己的命。虽说新磨不赞成,可其实这,同张承业老人家的期望,在本质上没有什么不同。如今,三妹来了,他却没法解释。

他心里埋怨着铜佛,小心恳切地说:“三妹,这军营不是女孩子生活的地方,你还是会钵盂村吧,有什么需要,尽管讲。”

“是我要求来的,和铜佛无关,”三妹道,“我不会拖累你的,我什么都能做,杀人我也行!”

三妹语言铿锵有力。

郑毅忽地打了个寒战,一个好好的姑娘,怎么就要杀起人了呢?倘若没有我,没有新磨,她还在钵盂村,过着平静的生活。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好像一只小鹿,在幽静的林间,安静地吃草,惬意地饮水,享受着大自然的恩赐。可现在呢?说到底,还是战争惹的祸啊!

“铜佛,你过来,快帮我把三妹送回钵盂村。”郑毅冲着帐外大喊。

铜佛应声而来。

“我不走!我有手有脚,不受你的约束。”三妹倔强地喊,眸子里冒了火。

郑毅又是怜爱又是气愤,他冲着铜佛骂道:“混账,谁让你把她带到这里来的。赶紧送她走!”他想,无论怎样,三妹也不能待在这杀机四伏的军营里。

“我不走!我不会碍你事的。”三妹带着哭腔。

“快走!”郑毅瞪着眼。

铜佛不知所措。新磨延徽走进来,有些茫然。

三妹坐在椅子上哭起来,她悲戚说道:“我不想看着你像大哥一样,不明不白地死去,”这是她的心里话,“我要保护着你,我没有亲人了,嫂子她上吊了。”

这句话让郑毅新磨一齐落了泪。

铜佛偷偷地瞥着郑毅,意思是说我还没有机会告诉你呢!

“让三妹留下吧,我照顾她。”新磨求情道。

铜佛也怯生生地说:“是啊,这么大的军营,怎么也容得下一个人。”

看着泪眼婆娑的三妹,郑毅心如刀绞。“三妹真可怜,静儿呢,恐怕更是如此,无依无靠,在这个虎狼一般的世界里。为了天下所有像三妹静儿这样的人,我一定尽快制止这场叛乱。”他暗下决心。

可如今该怎么办呢?我已答应李嗣源了。他眉头紧蹙。

这时,一个军校报告,景进来了。

哦?莫非他看出什么端倪来了?情急之下,郑毅计上心头。

景进是看了彦龙的密报而来。

这彦龙时刻不忘郑毅的杀弟之仇,可是,何龙子景进包括李存渥,都不止一次地告诫他,小不忍可乱大谋,千万不能意气用事。如今正是用人之际,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何况,这郑毅又是同门师弟,有铜佛看着他呢!

彦龙压根就不信任他这个三师弟,这小子平时就知道吃喝赌博,大脑贫乏,四肢发达,也不怎么被那个伶俐虫给麻痹了,整天围着人家转,成了跟屁虫。哪能起半点作用?可何龙子告诉他,铜佛没有什么本事,可他有一个大哥,名叫杜秋峰,外号紫面判官,却不是等闲之辈。有机会,可以和他结成联盟,不可得罪他。彦龙想,什么紫面判官还是金面判官他不管,有机会一定将这几个人除掉,好为自己的兄弟报仇。铜佛不可靠,至于那个郑毅,就更不可靠。他正受着任园老东西的青睐,我们怎么就能盲目认为,到时候他能反戈一击呢?他多次劝说景进,可景进说他有私心,心胸不够宽广。甚至一次景进直接问他:是你兄弟的仇重要,还是江山重要?景进又把李存渥的信给他看,允诺事成之后,委以重任。威逼利诱之下,彦龙只得饮气吞声,不过他一时一刻也没用放松对郑毅的监视。

这天,他接到密报,说铜佛把刘三妹带到郑毅营里了。他心里纳闷,便报告给了景进。景进一脸无奈,说你又疑神疑鬼了,人家本来就好,一对小情人,你管得着吗?说是说,他还是来了,他心里藏着一件事。那就是,他不想让部队开拔太快,一是给樊坤足够时间,在青州拿下独眼龙任园,二是他希望有时间收买郑毅,使之成为自己的心腹。

景进迈着方步,腆着肚子,来到郑毅帐前。却见铜佛新磨正扒着门缝往里看,嘻嘻哈哈,窃窃私语,看来是一件有趣的事。

景进咳嗽一声,二人忙分开,垂手而立。

新磨捂着嘴走到他面前,眉眼里全是笑。他故作神秘地趴着景进的耳边,讲述一番。景进听了,哈哈大笑。新磨和景进如今在面上,似乎早已冰释前嫌,这和景进的阿谀逢迎有关,更重要的是新磨是在按郑毅的计划行事。煞有介事地说:“这是天大的好事,我们作为兄长的,理应玉成此事,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是好日子,马上着手办吧!”

新磨头摇的像个拨浪鼓,说道:“不成,不成,人家要求回到钵盂村,郑将军也有这个意思,可公务在身,军情要紧,不便行事。”

铜佛也顺着说:“俩个人可亲热着呢!”

景进暗想,上天有眼,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何不顺水推舟呢?

这个时候,郑毅很慌忙出来,衣衫不整,上面隐有胭脂痕迹。

景进看着郑毅羞怯的眼神,仰天大笑。新磨铜佛也是哈哈大笑。郑毅做出不好意是神色,摸着脑袋,跟着笑。

郑毅问讯何意,景进说是前来贺喜。

郑毅不知,景进故作生气,把脸一沉,说有这么好事为何不告诉大哥呢?人不风流枉少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什么可害羞的呢?

郑毅为难,表示军情危急,元帅不能给假。

景进把胸脯拍得啪啪想,一切都包在他身上。

郑毅忙来感谢。

景进暗自高兴,以为自己又聪明了一回。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