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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一指拈花》第二十一章 迎面而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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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有人摇头晃脑地念道,“仗下仪容笔下文。天风驾鹤住仙真。榴花三日迎端午,蕉叶千春纪诞辰。经国志,立朝身。暂烦高手活吴民。明朝莫遣书丹篆,怕引新符刻玉麟。”

那人念完之后,便有人大感不屑,“天风驾鹤住仙真?呵,好大的口气!”

“是啊是啊,还说什么明朝莫遣书丹篆,怕引新符刻玉麟?心是比天高,就是不知道命能不能比纸厚。”

“全诗遣词造句,狗屁不通,随便在街上拉一个人来,都能写得比他好!”

也有人对这首诗表示欣赏,“写诗作词不就是为了抒发心中感慨么?我看这首诗就写的不错,慷慨激昂,雄心勃发。”

“陆兄弟所言正是泮某人之所想。”

那一群约莫十几人原本对着那一首挂在细绳上的诗词指点评价,见霍胥陵走来,皆装作怀有心思的深沉样子,散了开去。

霍胥陵认得其中一人,正是时常与他喝酒蔡晨。

蔡晨是个实实在在的穷酸书生,家里除了数百本藏书,一无所有。但这穷酸书生偏偏又喜好喝酒,遇见霍胥陵之前,两袖空空,每日除了读书学习之外,便是蹲在酒馆之外,看人喝酒,过过干瘾。后来霍胥陵见他可怜,请他喝了一次酒,他便放开肚子,足足喝了一个时辰,直到不省人事。

那次之后,霍胥陵便时不时地请他喝酒,他也不会客气,坦然接受之外,更与霍胥陵称兄道弟。

而今日却在心中祈求霍胥陵没有看见自己,低着头匆匆走过。

霍胥陵自然知晓如今自己身上好似燃着熊熊火焰,只要一靠近自己,便会被灼伤。他不仅没有责怪蔡晨忘恩负义见风使舵,甚至在心中忍不住感慨道:要是所有人都能够如同蔡兄那般,我该活的有多自在?不用背负罪孽,不用沾染因果...

他轻叹一口气,很快恢复笑容,走过栈桥,跨入船舫之中,向那一张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白纸望去。

他对于如何欣赏诗词,并无多少了解,只是依稀听贺载池提起过,欣赏诗词,不仅要看重“字”,更要看重“意”,有些诗词辞藻华丽,却是空洞无比,毫无生机可言,有些看似平淡,读过之后才能了解其中的广阔无垠。

霍胥陵便将那首《鹧鸪天》念了一遍,念完之后,并无甚异样感觉。

这或许,只是一首普普通通的诗词?

他随意瞥了一眼署名,并不是他所熟识之人。

“范至能。”

.

在他跨入船舫的那一刹那,陈珂宇在三楼点了点头,仍在画街之中瞎晃悠的八名虎背熊腰大汉便开始向霍胥陵所在的最西边的船舫收拢。

陈珂宇则微微一笑,二指用力,即将那只名贵的白玉酒杯捏得粉碎。

“砰”的一声脆响使得屋内的另外九人立时闭嘴,齐齐循声望去,见陈珂宇微笑起身,向诸人行礼,说道:“陈某人有事在身,便不再打搅诸位了,告辞!”

除张伏寅以外的八人齐齐站起,就算心中再讨厌陈珂宇,此时面上仍是装作依依不舍,拱手回礼道,“陈帮主保重!”

陈珂宇面上始终带着微笑,抱拳示以众人,而后特地向张伏寅说道:“张老,告辞!”

张伏寅也不搭理他,顾自品着骆卿特地准备的红耳毛尖,直到他下楼而去,才从鼻子哼出一口气。

贺伯兮长长舒了一口气。方才陈珂宇望向张伏寅,他着实替张伏寅捏了一把冷汗,生怕那个嗜血屠夫一个不高兴,即抬起沾满鲜血的铁手劈来。“张老,你可真是...”

张伏寅却乐了,眼角挤出数条深深皱纹,“我可真是硬骨头是吧?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不过这个中三帮帮主倒不似市井传言的那般,是个蛮不讲理、横行霸道的屠夫。我看他倒也懂得些许礼数。”

.

若是陈蒙清在场,想必又要狠狠心痛一番,怎么最近就这么背?

霍胥陵所在的西边的那一座船舫正是陈蒙清所有,此时,五十余丈长的一楼已空无人影。二楼倒有几个分不清时机的纨绔子弟正抱着从脂女拉来的烟花女子做着天人之合的运动。

连着船舫的几条栈桥上,也已经没了人影,只剩下八个人高马大的汉子,盯着船舫之内欣赏诗词的读书人。

陈珂宇双手负后,款款走向霍胥陵所在的船舫。

他是苏州城的名人,苏州城老老少少,无一不认识此人:温润如玉,残忍如屠夫。因此,挤在船舫之中欣赏才子佳作的文士见他走来,哪怕摩肩接踵,也立刻为他让出一条大道。他便毫无阻拦地跨上了另一条船舫,五十丈以外,一名年轻男子正自欣赏诗词。

.

霍胥陵正望着一首《钗头凤》怔怔出神,这首词写的实在太妙,他忍不住读出声来,“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杯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饶是他的诗词造诣不高,也能感受到词中的伤悲与无奈。

他深深叹了口气,连连摇头。

却听有温和低沉的男声说道:“肝肠寸断,是吗?”

霍胥陵转头望去,见是一名身着银丝长衫、腰悬翠绿玉佩、头戴紫金玉冠之人。此人双手负后,昂首而立,仅仅是一动不动地站着,便给人以无形的压力,显然是身居高位之人。

那名男子望着那首词的右下角,双眉轻锁,似在思考,“陆务观?”说完之后,却忽然松了双眉,笑道,“若是龚大人看到这首词,定然如获至宝,说不定马上便要见见这位‘务观’公子。小兄弟,这首词我且先取下来,送去给苏州知府龚大人。”

陈珂宇伸出手去。

霍胥陵却先一步取下那张写有《钗头凤》的纸,匆匆纳入袖中,“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直觉告诉我,你不是什么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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