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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一指拈花》第二十章 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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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得黄昏时分,画街附近与船舫之中皆已点起了灯笼。

奢华至极的高大船舫本已足够绚烂迷人,在火红灯笼在点缀之下,愈发显得耀眼夺目。

未到书会时间,画街之中便已人头攒动,多数是来欣赏那些苦熬了一年的画作天才的精心成果。

画作不比诗词,即使没有什么基础,甚至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也没有关系,只要有一双眼睛,便能欣赏。

城南张姓公子的一副《愚公移山图》,在纸上仅有手指大小的愚公竟连发丝都清晰可见。

城北徐姓公子的一副《烟花三月》,烟花便好似果真盛放在纸上那般,底下欣赏烟花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无不半张着嘴,又是惊奇又是欢喜。

画街长约六十丈,此时已摆上了七十六幅画作,无一不是上等佳作,令人眼前一亮。

蒙学儿童个子不够高,并不能看得十分真切,便骑在父亲的脖颈上,一边欣赏画作,一边“哇哇”叫个不停。

等到霍胥陵步入画街,街道两旁满满当当俱是苏州城文士的大作,似乎再无空位。

他此行虽然也是来展示自己作品,但见人才辈出,全无丝毫压抑不快,反而兴致勃勃地欣赏着他人佳作。

只是不知为何,他每到一处,那一处的人群便似见到瘟神一般四散开去。

毫无疑问,这一切与中三帮有关。

霍胥陵装作不明就里,怀抱着放有自己作品的画筒,一边闲庭信步,啧啧称赞。

“张公子这副画作实在了不得,一愚公一智叟,俱是栩栩如生,其身后的子孙亦是个个形象生动,活灵活现。”

“徐公子这画...妙,实在是妙!烟花大而辽远,行人小而密集。烟花虽在头顶,却是遥不可及,正如生活那般,自己想要的似乎近在咫尺,一伸手,却又远在天涯...”

若是以往,他这一番点评之后,定有文人骚客围上前来,拍手称赞表示赞同,更有熟络的友人,会将手搭在他肩上,与他一起仰天大笑。

而今日,却仅有他一人仰头对着天空开怀大笑。

四周人群看着他,就好像看着一个浑身沾满鲜血的疯子。

笑过之后,霍胥陵也不觉得尴尬,又望了一眼那副《烟花三月》,顾自含笑点头,再次起步。

如此一来,那埋伏于屋顶的善射七人便立时明了,这个疯子即是今夜的兔子。

乔装成寻常百姓,混于人群之中的近战好手心中也已经有了底,明白那个青衫广袖之人便是今夜的目标,但陈珂宇没有发出指令,他们便不敢乱动,只是有意无意地望向霍胥陵,不致于丢了目标。

钱正龙伏于最高的脂女屋顶,在霍胥陵进入画街之前便已认出他来。他只是在人群之中那么随意一扫,即见到那名男子。

他并不与众不同,却如同夜幕之上的明月,叫人一眼便能够发现。

钱正龙下意识地微微抬起右手,抚摸戴在左臂的袖箭,虽然还没有到那个时候,他却已经开始纠结:我真的要杀了他吗?

虽然仅仅是匆匆一瞥,霍胥陵便已在他心中深深烙下印子。

陈珂宇坐在最大的那一座船舫的三楼窗边,俯视着画街的动静。

坐在三楼的,除了他以外,还有船舫的主人骆卿,苏州城另外两位布匹大亨李桐波、陈蒙清。三人各自品茶,一边谈论着今年的生意,看似悠闲自得之下,暗藏杀机。

苏州知府龚玉清也在,正与邻州的两位知府谈天,时不时抚掌大笑,甚是融洽。

文士圈之中极负盛名的三位元老,张伏寅、贺伯兮、周硕人,则是显得低调淡泊,讨论此次书会会不会出现令人眼前一亮的作品。

陈珂宇孤身一人则显得有些突兀。不过他并不在意,武夫与文士原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武夫看不起文士弱不经风,文士则嘲讽武夫有勇无谋。

陈珂宇虽然读过不少名经典籍,对于儒道法墨略有了解,但是他头上顶着的,仍是“江湖帮派中三帮帮主”这顶大帽子。那些个文人墨客自然不喜欢与他来往。

他倒也因此落了个清静。

陈珂宇望着霍胥陵缓步走去画街最东边,然后打开画筒抽出那一副《凤凰傲意图》,将其铺开,以木架子固定住。霍胥陵细细查看一番,确认无恙之后,满意地点了点头,便折身走离。

他还没走出十步,有人偷偷上前,想要取下木架,撕毁那幅画。抬起的手还未触碰到木架子,似乎有什么从耳旁经过。那人抬起手摸了一把右脸,却竟然摸了一手鲜血。

那人不由得大惊失色,左看看右看看,见四下并无人影,愈加惊慌,颤声叫了一声“鬼呀”,胆战心惊地跑了开去。

陈珂宇在三楼,虽然其间有柳树遮挡,仍然见到霍胥陵有意无意地甩了甩手,接着那个人便跑了开去。

他的脸色并不十分好看。这是什么怪异的武功?

霍胥陵将一根空荡荡的画筒背在身上。画卷既然已经展示了出来,接下来的事他便无能为力了,若是有高官显贵看中那幅画,愿意在上级面前提上那么几句,再好不过,若是《凤凰傲意图》孤伶伶地在街尾站上整整一个晚上,他也不会有多沮丧。

尽人事,听天命。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一边浏览着街道两旁的画作。以他并不十分专业且挑剔的目光看来,今年的作品实在不咋地,饶是方才被他大肆夸赞的《烟花三月》,事实上色彩过于鲜艳而使得精气神不足。

倒是画上的题跋,令他自愧不如。

《烟花三月》的题跋仅有区区八字,“烟花,颜华,演华,衍化”。

霍胥陵叹了口气,自嘲道:“毕竟是农民的儿子,会点书画已是极其不易,哪里能够奢求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忽然闻见一声女子娇柔惊呼。

霍胥陵转头望去,见稍小一些的船舫二楼窗口,一名女子正坐在男子怀中,娇羞地捶着男子胸口。

他对于情色并不感兴趣,但随着目光下移,他见到一群人围着一首诗指指点点,便徒然生出兴趣,信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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