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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渡舲歌》第十七章 茕茕孑立身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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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开!”

面对夏正德伸过来的手,云泽抬起头,抬起一只手将夏正德的手臂打到一边去,狠狠地盯着夏正德,咬紧实的牙缝里,生生蹦出两个字来。

夏正德抬眼望去,云泽一双眼睛里,写满了仇恨与悲愤。

西海国主站不住了,他冲上来,一脚踹在云泽的背上,云泽一个不稳,趴在了云安的尸体上,他别过头,一声不吭,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紧紧咬住下唇的内部,刚毅的脊背上下起伏着,双目直直地望着西海国主,一动不动,那目光里若是有刀子,恐怕西海国主这时候已经死上千百遍了。

若说西海国主是放眼整个九州四方天地里,最没种的一国君主,那当真不为过。被云泽盯得脊背发凉,西海国主踉跄着向后退去,一不小心磕在了门框上,脚下一个不稳,直接跌坐在地上,侍卫赶紧冲上去,扶起了西海国主,仓皇地躲进了有锦绣丝绸装饰遮挡的软椅木轿上。

这一边,夏正德见云泽如此悲伤,也没有过多地强求,他默默起身,站在云安的尸体旁边,双手立于身前,掌心向内,出人意料地,对着云安深深地鞠了一个躬,他轻叹一口气,缓缓地摇着头,脸上满是悲戚的神色,忽然,夏正德撩起衣襟,闷声跪了下来。

“你……”云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一直以为,夏正德和王庭里的那些人一样,无非就是高高在上的享乐人士,民间疾苦和百姓死活从来都是过眼云烟。但是夏正德这么一跪,当即触动了云泽心底里的一根丝弦。

夏正德一步一步做完了简易的丧礼,转身便要离去,有官兵凑上来低声询问,夏正德也只是摆摆手,不言其他,撩起膝前的衣襟,迈过门槛,向外走去。

“喂!”云泽抹了一把眼泪,对着夏正德的背影大喊:“你别走!”

“放肆!”有官兵拔出长刀指向云泽:“竟然敢对夏大人无礼!”

夏正德转过身来,站在门口,光线从外面射进来,逆光之中,他的样貌看不分明,只见他对着官兵们挥了挥手,官兵们只好凶神恶煞地收起了长刀。

“孩子,好生安葬你的叔父吧,若有难处,尽管开口……”夏正德身子微微向前屈着,十分谦逊恭敬的样子,他复而直起身来,目光炯炯地看着云泽继续说:“等你把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完,就来善熙阁找我吧。”

话音刚落,云泽一双手臂垂在了身侧,他终于不再是倔强稚嫩的口气,而是轻柔地回答:“多谢夏大人。”

听闻此言,夏正德眉头轻轻一挑,眼中有股说不明的神色。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俯身对身边的人嘱咐了几句,便默默地走出了小院。

官兵驱赶着围观的百姓,很快,小院又恢复了宁静,若不是屋内传出的阵阵血腥之味,一切真的仿若昨日。

夏正德的话很有用,云泽不再抵抗,反而是配合着官兵将云安的尸体盖上白布,抬了起来,只是云泽目不转睛地看着,看着云安体内尚在流淌的鲜血浸染了白布,官兵们抬起尸体,沿途走过的地方,便拉起了一道磕磕绊绊的血痕。

云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叔父被人抬走,鲜血浸染的范围从房间里延伸到了室外的院中,海国湿润的土地上,被鲜血浸透,仿佛化成了肮脏的尘埃,向上弥漫在空气之中,让人阵阵作呕。

云安的尸体被抬着走过了拐角,忽然一大滴泪水滴落在自己的脚背上,云泽这才意识到,自己再也见不到最亲爱的叔父了,他拔腿狂奔,眼泪在风中流逝,耳畔依稀响起云安的话:

“我们还过着以前的日子……”

“可是以前还回得去么?没有你,我一个人怎么回到从前?”

云泽跑得飞快,却没有注意到路边凸起的石块,他一个踉跄向前跌倒在地上,双手沾满了泥土,云泽趴在地上,看着官兵将尸体带走,只能在心底里哭喊着:“叔父,我以后再也不会惹你生气了,你回来好不好,求求你了,别抛下我……”

善熙阁外,一左一右两个侍卫横刀在面前,厉声问道:“来者何人?”

云泽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他冷冷地回答:“我要找夏大人。”

两个侍卫彼此看了看,又重新审视了一下眼前这个浑身血渍的少年,疑惑之际,还是拿开了长刀。

当云泽走到善熙阁第三层的时候,他停住了脚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满腹的悲戚汹涌而上,他却倔强地咬住下唇,一步一步,沉重地走到了夏大人的房间外。

夏正德正在端详着一只来自荣朝东川县特产的青瓷茶杯,听见门口响起的脚步声,他别过头去,看着少年,嘴角轻轻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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