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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舞临江仙》010章 干戈载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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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风吹过。

吹过断肠人的衣袖。

吹过无脸鬼的长袍。

风自然不是扇子扇出来的风,是自然的风。

风无羽淡然地扇着扇子。

“一个人的肠子若是断了,那岂非是要便秘的?”

“噗!”异居忍俊不禁道:“肠子断了是要尽快进行缝合的,然后一节一节的塞回去,再把肚子也一层一层地缝好。”

风无羽转过头看着异居,淡淡道:“噢,你似乎懂得不少。”

双刀怪客断肠人脸色大变,刀如疾风,刀锋偏冷,原本暗淡的刀身已变得明亮而刺眼。

双刀刀尖点地,忽的一闪,已向风无羽刺出十八刀。

风无羽心中赞叹着好快的刀,人已从椅子上腾飞而起,可怜的椅子瞬间就灰飞烟灭。

断肠人目露凶光,冷喝道:“阁下何人?好快的身手!”

“风无羽。”风无羽扇着扇子,淡笑道:“前辈刀法卓绝,身手也不慢。”

“你就是风无羽?!”

断肠人一把刀尖撑在酒坛边上,身子横在空中,另一把刀已如闪电般攻向风无羽的面门。

狂风骤雨,刀出如龙。

风无羽猛地合上了逍遥扇,身子倒飞,边挡边退,眨眼间已过三十招。

忽的!

刀光急转,刀气凌厉,已把风无羽逼到墙角。

断肠人咧嘴冷笑。

双刀齐出,上下齐攻,把风无羽笼罩在了刀光幻影之中。

这一刻,冰冷地刀尖已刺破风无羽胸前衣襟。

刀风已顿。

刀锋已钝。

断肠人面如土灰,凝视着从脖子上的滴下的血。

鲜红的血,正一滴一滴地慢慢地从断肠人的咽喉处滴下。

风无羽淡淡地凝视着手中的逍遥扇,逍遥扇上的冰蚕丝还在抖动,另一头,就缠在断肠人的脖子上。

断肠人出刀极快,收刀却极慢。

断肠人缓缓地从风无羽胸口上收回了刀,刀尖上竟没有血。

“我输了。”

声音凄凉而落寞。

风无羽淡淡道:“承让,是前辈刀下留了情。”

风无羽说着,锋利的天蚕丝已收回扇子,淡淡地扇了起来。

断肠人突地瘫坐在了地上,他的精神已经萎靡,整个人似已干枯,喃喃道:“老鬼,我尽力了,你保重。”

断肠人说着,刀已凌空飞起,他伸着脖子就朝刀锋上抹去。

无脸鬼大惊,长袍一闪间,手中的残月双钩已分别勾住断肠人的肩头。

无脸鬼没有更好的法子,他似乎只能用冰冷的钩,代替常人温暖的手,来完成这一动作。

断肠人未能如愿自刎。

刀,仍在半空,并未落下。

刀锋上有血。

风无羽的血。

风无羽的手紧紧地握着断肠人的刀,鲜红的血,正一滴一滴地从刀锋上滴下。

血花,耀眼,醒目。

无脸鬼本打算救下断肠人,就要对风无羽动手。

可是当他看到血花,嗅到腥味,他手中的残月钩已停滞在了半空。

风无羽扇着扇子,注视着无脸鬼手中的残月双钩,淡笑道:“小异,快去帮断肠人止血!”

异居急忙点头道:“好!”

断肠人动容道:“何苦救我!你又何苦受伤,何苦哇!”

风无羽向断肠人递过刀,笑道:“我只是想在死之前,做自己想做的事。”

断肠人眼里闪着泪花,失声道:“看到你,我似乎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

血,已渐渐凝固。

气氛沉重。

风无羽扇着扇子,长叹道:“哎!人非草木,谁又能真正无情,纵使是肝肠寸断之人,心中尚存着一丝善念。”

断肠人脸上的泪痕渐已风干,破涕为笑道:“风无羽,不错!江湖就在你这辈少侠手里了。”

无脸鬼点了点头。

“我确实从未想到,我们本就为杀你而来,你却心怀侠义,以德报怨。”

风无羽放下酒坛,大笑起来。

“哈哈哈!二位前辈还是别往我头上戴高帽子,我不过就是一个风流浪子,从小身负血仇,现在又头顶悬赏,一时间,我也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

异居苦笑道:“原来疯子哥哥的身世这么曲折,我记下了。”

风无羽挑眉一笑道:“莫非你打算拿去赚两个噱头钱?”

断肠人用刀端起酒杯,笑了笑道:“到了风烛残年,还能结实无羽少侠这等英雄,老夫先干为敬!”

风无羽连忙起身道:“不敢不敢!同饮就好!”

无脸鬼干笑道:“你们喝好,我就免了。”

断肠人起身,一跛一跛地走到无脸鬼身后,夹着腋下的刀,颤抖地掀开了他的头发,再从桌子上端起酒杯递到了无脸鬼地嘴边。

“老鬼,干一杯!”

无脸鬼动容道:“老肠,谢了!”

无脸鬼说完,叼起酒杯,任由美酒在脸上肆意横流。

断肠人欣慰地点着头,他早已分不清无脸鬼的脸上流下的是酒,还是泪?

风无羽诧异道:“无脸前辈并非无脸,原来是长在了后面。”

无脸鬼哀叹道:“说来话长,老肠,你来给无羽少侠讲讲吧。”

断肠人喃喃道:“好,我们边饮边说。”

……

三十年前的残阳,恰如今日的黄昏。

塔克拉玛干沙漠在狂风中流动着。

残阳下,黄沙如血。

残如血红色残阳的沙丘上,迎风站立着一个人。

一个身着黑色长袍的人。

长袍随风飘荡,手里紧握着一对残月双钩。

残月钩,残月如钩。

残月双钩本该像皎月一样洁白。

可是在残阳的映照下,已变得像血一般鲜红。

黑色的长袍,黑色的身影,都已被残阳染成了血一般的鲜红。

长袍人在等。

在等一个本该如约而至的刀客。

刀客从未出现。

刀客是谁?

刀客为何失约?

刀客到底还会不会来?

长袍人自己也不知道。

长袍人只知道他非等不可。

长袍人从不失约,从不食言。

风更猛,流沙更急,残阳更红。

就在这时,一道鲜红色的人影突地从对面的沙尘风暴中掠来。

本该是一身漆黑的衣裳,已被鲜红色的血染得血红。

他的血?

还是敌人的血?

他手里有刀,刀身鲜红,刀柄鲜红。

鲜红的血还在从刀尖上慢慢滴下。

他的双眼,已变得异常的鲜红。

他脚步踉跄,嘴里死死地咬着牙关,右手死死地握着双刀,左手死死地捂着腹部。

双刀客的身形依旧很快,眨眼间便已站在了长袍人面前三丈处。

鲜红的血,冒着热气的血,从双刀客的腹部一路飞溅。

此刻,还在哗哗直流。

鲜血染红了黄沙,染红了天涯,染红了残阳。

长袍人从双刀客出现的一开始还在冷笑。

双刀客越来越近时,长袍人无论如何,也绝笑不出。

长袍人的残月双钩微微颤抖,冷声道:“是你?”

双刀客点头,缓缓道:“是我。”

“没想到是你。”

“我也没想到。”

风更狂,流沙更浪。

长袍人的脸似在扭曲,苦笑道:“你来之前遇到了谁?”

双刀客摇了摇头,咬牙道:“尊主的妹妹,北唐秋水。”

长袍人冷冷道:“果然是她!你伤得如何,我帮你看看。”

长袍人说着就举步朝双刀客走去。

双刀客冷喝道:“不用!我留着这口气,主要是不想做一个爽约的人。”

长袍人怔住。

身为一个刀客,一个有脸有面的江湖人,尊严远比性命更加重要。

长袍人心念一定,手中的残月双钩已不再颤抖,失声道:“出招吧!”

双刀客狂笑。

“哈哈哈哈哈!”双刀客两把将露出来的肠子塞了进去:“痛快!能死在老弟的钩下,不枉此生!”

双刀客话已说完,却仍然在笑。

鲜红的双刀已在手。

双刀客迎着狂风奔杀,刀卷疾风,风似刀冷,双手握双刀,刹那间已劈向长袍人的面门。

长袍人心头骇然,绝想不到双刀客起手就是这么刚猛。

长袍人一脚猛地踢飞黄沙,直射双刀客双眼,试图扰乱双刀客的视线。

紧接着,长袍人一个扭身,手持残月双钩举过头顶,一招倒钩残月勾向双刀客的双肩。

双刀客急忙合上双眼,双刀一分,一手握着一刀,左右开弓地从长袍人脑勺上活生生地剐了下来。

与此同时,长袍人手中的钩已勾中双刀客的双肩。

长袍人脑勺吃痛,双手不禁猛地向前拉去。

双刀客忽的睁开双眼,刀锋凌厉,斩向长袍人的手腕。

“啊!”

“啊!”

二人同时发出一声凄厉地惨叫。

长袍人双手手腕齐断,整个脑勺已被双刀客削掉。

鲜血直喷如雨,现出森森白骨。

反观双刀客,双手已被长袍人的残月双钩飞快地勾斩,双臂齐断。

长袍人痛得汗如暴雨,提起双手就朝黄沙里插了进去,他全身都已僵硬,直直地跪在血红色的残阳下。

双刀客凝视着地上的两只断手,忽的狂笑。

“哈哈哈哈!杀了我!快!”

长袍人脸色苍白,喃喃道:“我杀了你,你倒能解脱了,谁又来帮我杀我?”

蓦地——

一道鲜红的身影自天边的残阳里飞掠而来。

一道鲜红的刀光飞快地划过残阳,残阳更红。

双刀客再也笑不出声。

双刀客的双腿突地从膝盖断开,上半身直直地杵进了黄沙深处。

鲜红的身影冷笑着,已来到长袍人身边,伸手猛地按住长袍人的头顶,再猛地一拧,骨骼变形地声音猛然传出。

长袍人的脸部已被转到背后,正好看到双刀客那双充满恐惧的眼睛。

二人同时失声道:“尊主!”

“两个没用的废物,还妄想追求秋水,死了心吧!让你们尝尝生不如死是什么滋味!哈哈哈哈哈!”

声音阴森而铿锵,充满了诡谲和不可抗拒。

长袍人和双刀客彼此注视着,两张脸已因饱受痛苦而扭曲变形。

眼中有血,有怒,血怒。

血红的身影伸出双手分别拍着二人肩头,冷笑道:“二位,好好享受人生中的最后一次残阳时光。”

话未落,却已消失在血红色的残阳中。

双刀客道:“无脸鬼!”

长袍人道:“断肠人!”

双刀客忽的笑了。

“有酒?”

长袍人也笑了。

“有酒!”

有酒,无手,岂非人生一大悲哀?

二人眼睁睁地看着酒壶在流沙中越陷越深,不禁同时放声狂笑。

“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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