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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梦馆纪事》第012章 紫砂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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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恨恨的道:“姑娘若是想嫁,早就嫁到京城高门之中,哪里还轮的到她们来此炫耀。若不是那许公子突然不来,姑娘也不会……”

弄月忽然打断她的话,脸色也变得深沉:“既然已是过去之事,莫要再提起。”

丫鬟看着对面得意的几乎忘形的绿珠,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弄月挡了回去,“既然已经就此断了那念想,他便不是我的良缘,也没什么好再说的。说的多了便只是给自己找不痛快,所以记住以后不要休要再提起!”

丫鬟见弄月面色深沉,便闭了嘴心中明白此事弄月不愿再提,也有些懊悔自己也不该去戳弄月的伤心事。所幸还好,弄月姑娘素来低调,与那许公子交好之事,并未有几个人知道,当初担心管事妈妈因此而讹了那许公子,所以连她都不得而知。如今分开了也省去了许多麻烦,更免了坊间闲言碎语冷嘲热讽。

弄月挑了几样胭脂蜜粉和螺黛花钿,只是旁边的伙计和掌柜正忙着招呼绿珠,弄月便想等着一会儿绿珠走了,她再喊掌柜来结账就是。只坐在一边摆弄这选好的几样物事。方才绿珠口中的公子,京城老家,到让她心中有些不安,但又安慰自己,哪有这般巧的事情。

正想着,却听到绿珠一声娇滴滴的呼唤:“公子!”

抬头看时,从铺子的门外走进来一个俊朗的公子,正是前日与自己忘情的许公子。弄月只觉得头顶上五雷齐轰。眼见那许公子给绿珠结了账,与她亲亲热热的一同走出了铺子,她真的觉得心都已经痛的没了感觉。只吩咐丫鬟匆匆的结了账,便回了百乐司。

她只觉得耳边一直轰轰作响,她为了他的前程,为了他不受旁人责难,为了不让他因为自己风尘的出身而受人非议,她狠心与他断了情,为了不让他为断情之事难过,更是狠心让他忘了情,忘了自己,她想以他的人才出身,该娶一位门第相当的女子,举案齐眉长相厮守。

但现在,他忘了与她的情,忘了她,又寻了名女子,却也是个风尘出身……还要带回京城成亲。

为了他,原本该是她的爱人,她的姻缘却全成了旁人的。

那她让他忘了这段情,忘了她,独自受这断情之苦……

弄月苦笑,此刻竟然连泪都流不出来了,她用力将口中的苦涩咽下,这既然是自己选的,也怨不得旁人,便是苦涩也要自己咽下。

只要他好,便是苦也值了。

只要他好,便好。

没几日,覃州城里便生出了一桩热闹,京城里来的贵公子许公子与芳华阁的头牌姑娘绿珠一见钟情,痴心不疑,许公子不嫌她出身风尘,为她赎了身要带回京城家中成亲,这一日便是他们启程要返回京城,那许公子带了家丁携着绿珠姑娘坐着马车出了覃州的大门。路过之处,总有人交头接耳的低声议论,一个风尘女子,能攀上京城贵公子,当真是可以让不少人羡慕,甚至嫉妒的。还有好事者想去看这两个人是什么模样,却只看到了有一众随从护送的三辆马车。

萧湘提着篮子回来的时候,跟我说起街上人的议论,有羡慕着绿珠攀上了高枝的,还有心里发酸的说着,绿珠这样的身份便是跟着公子回了京城,也不过是个妾,还能让她做了正妻不成,这高门中的妾室哪个不是被正妻压着的,哪有什么好日子过。

我笑了笑,凡事得不到的,看起来又很是不错的东西,总会惹得旁人议论纷纷。“除了这羡慕嫉妒的,可还有说别的的?”

萧湘想了想道:“还有些人只是当个热闹看,但没见到人也就散了。还有就是没议论的了。”

我道:“这许公子离开覃州,这事大概过不了几日也便淡了,毕竟说到底,与旁观的人来说,不论是羡慕还是嫉妒,只是一场热闹。”

萧湘道:“哎,看热闹的再怎么样也不过是说几句话,动动嘴皮罢了。但这亲身经历之人,却是冷暖自知啊。”

我撂下手里的书,看了看一旁架子上琉璃瓶,“便是当事者,也不一定都能窥见全局,更何况是局外人。萧湘将琉璃瓶子收拾干净了,明日该我们去了。”

弄月姑娘病了,在许公子离开覃州的那天晚上,管事妈妈大概是因为错过了如此难得的客人,心中气闷也是难免的,便由着她在房中休息了一晚,只是第二日似乎病的更重了。请了医馆里的少当家的来瞧,只说是找了凉,只要好生修养两日便可恢复。

送走了大夫,弄月强打着起来吃了些清粥小菜,便又昏昏沉沉的睡了。

夜晚里的百乐司,丝毫没有夜晚里的静谧,灯火通明之中欢歌笑语,一片纸醉金迷之色。弄月的房间里却是一片寂静,丫鬟和衣躺在外间的榻上正睡着。弄月躺在里屋的床上也正睡着,纱帐中蜷缩着身体,脸上似乎还挂着泪痕。

我走到她的床边,轻轻挑起纱帐,看着她的面庞,当真是个绝美的女子,便是在梦中,带着些许的病容,依旧如此美丽,让我都有些舍不得下手了。不过这忘情茶的交易,既然应下来了,便是不能反悔的。

我抬手在她的双眸上划过,两道精光汇在我的掌心,我攥起手收住两道精光,转身离开。

萧湘在南梦馆里等我,见我回来离开到了一碗热茶捧给我,“姑娘,晚上寒气重,快喝了一些热茶。”

我点头道,“将琉璃瓶取过来。”

萧湘立刻将早就准备好的琉璃瓶取了过来,我将掌心的精光放入琉璃瓶中,那精光一入琉璃瓶中便在其中游动不停。只是那精光中带了一丝若隐若现的暗色。

萧湘看了许久问道:“这边是弄月弄月姑娘的眸光吗?”

我点点头,“明日让红莹去暗中盯着些,莫要出了太出格的事情。”

萧湘点了头称事,之后收拾了一番便休息了。

因昨日身体不适头也昏沉,所以弄月睡的并不十分好,醒的时候,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只觉得双眼痛的厉害,睁开眼睛却是一片漆黑。心想,大抵还是在半夜里天还没亮,不由叹了口气。

丫鬟听到了声音,走到床边掀起纱帐,轻声道:“姑娘,姑娘,可要起身啊?我准备了些早点,还有姜茶,驱寒很是有效的。”

弄月闭着眼睛,觉得疼痛似乎好了许多,着个凉怎地还会眼睛疼痛,但心里很是奇怪这天还没亮怎的便要起身吃早点:“待天亮了再说吧。”

丫鬟的声音顿了顿,“姑娘,已经辰时三刻了,天早就亮了。”

弄月忽的一惊,坐起身,她伸手去摸自己的眼睛,是睁开的,但眼前还是一片黑暗。

百乐司的弄月姑娘失明了,管事妈妈当天便竟覃州城里的有些名气的大夫都请了来,弄月可是她的摇钱树,可不能有什么差池。但众多大夫都没能查出病因,弄月开始心里是害怕的,但等到所有的大夫都未能查出病因的时候,她似乎想起了什么,难道这就是忘情茶的代价?

“若是姑娘肯将眼睛予我三个月为代价,我便予姑娘一杯忘情茶。”

难道这边是那三个月的代价,但这事她却不能告诉管事妈妈,告诉她是自己,给和许公子喝下忘情茶,让他忘却一切离自己而去,让管事妈妈少了个大赚一笔的机会,是她让百乐司少了一个极富贵的客人。是她自己断了许公子与自己的深情,而移情旁人。

若这便真的是那忘情茶的代价,也不过三个月而已。

但不到一个月,管事妈妈就将弄月赶到了后院里最破旧的房子里。原本的花魁,百乐司的头牌却成了管事妈妈最厌烦的人。

弄月原本依旧可以弹琴,只是她从那日后只要她睁开眼便会剧痛无比,城东医馆的少当家,来了几次为她诊治始终不见起色,便寻了许多明目的药物日日为她敷眼,却依旧不见起色。起初还偶有几个老客人会出于恻隐,点她弹上一曲。但一个终日面上敷着一条两寸宽白绫的女子,便是从前有光耀无数,此刻这个样子哪还有人会想看,这边是风尘中的烟花之所,这里的客人图的不过是一个赏心悦目,此刻没了,便不会再有人想起你。

从前里软语温言的管事妈妈此刻日日恶言相向,全不念往日里她为这百乐司赚了多少金银。其实她偷偷攒下的私房,不仅够她自己赎身,便是将来的生活也不是问题,只是她从来没有想到,管事妈妈的心会狠到何种底部。若是能直接将她轰出去,倒也好。

已经一连几日管事妈妈没有再送来一粒米一滴水,若不是其他的姐妹偷偷的送了些吃的给她,只怕早就饿的走都走不动了。而那医馆中的少当家也已经好几日未曾来过了,弄月知道,这定是被管事的妈妈挡在了门外。

在弄月失明一个月的时候,管事妈妈带着几个大汉冲进了弄月的屋子。

“弄月啊,别怪妈妈狠心,咱们百乐司日日大开销极大,你也是知道的,似你这般终日只吃饭不干活的,我们着实是养不起了。我呢念在你在百乐司多年,与我的情分上,放你出了我这百乐司,日后你是荣华富贵还是请困潦倒就看你的命了,都与我这百乐司无关。”

弄月抓着扶着自己的丫鬟道:“妈妈,我在百乐司这么多年,为你赚了多少钱。此刻我生了眼疾,你便要将我赶出去了吗?”

管事妈妈挑起声音道:“哎呦,弄月啊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放你出去从了良,这可是妈妈我心疼你才这么做的,要不然你这赎身的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我们母女一场,我也是念在你给百乐司赚了不少钱的份上,此刻才没有落井下石再找你要这赎身的银子。”说着抖了抖手中的文书道,“这是就是你的卖身契,拿着,拿着,可别说妈妈我无情无义。”

小丫鬟伸手接了过来瞧了瞧道:“姑娘,是你的卖身契。”

弄月道:“好,帮我收拾收拾,既然妈妈心疼咱们,咱们可要好好领了妈妈这份情。”说是收拾,但弄月那些值钱的首饰早在被赶到后院的小屋时,便被那管事妈妈抢了多半去,此刻已经没有几件了。

管事妈妈眉毛一挑道:“弄月,我是放你走,这小兰我可没说放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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