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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花剑影传》三十四 武当绝学柔克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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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得清醒,已是白天,萧天纵一夜间随木板四处漂泊,早已离昨夜交战之处甚远,他抬头看向四周,见皆是茫茫一片江水,大大小小的船板散布江中,显是随水流一同漂到此处。他细思前事,想是先前连服了半个月的莲素茯神丹,凭借着药性勉强活了过来,他心想:“不知义父等人如何,小雅是否在担心我?”他摸到身边剑鞘还在,长剑却已丢失,便爬上木板,拿鞘作浆渐渐向南滑至岸边。他置身之处刚好是个窄口,江面并不多宽,少时便已上岸。

南岸遍布几簇花草丛,草丛深处是一片森林,萧天纵心想好不容易大难不死,身上又丢了佩剑,自身内力又是全失,若冒然入林,自己连头野猪都不一定能打得过,便沿着江边一路向西走去。他虽不怕死,但一想到义父和叔父,以及阮瑾兰、南宫雅和师父师娘等人,乃至死去的父母,便觉自己只有好好活着,才算对得起他们。如此硬挺着过了四五日,好在火石火折等物还在,饿了便到江中抓条鱼烤来吃了,又恰逢接连下了三天大雨,也不怎么缺水喝。

到第五日上,他远远望见前面似是有匹棕红色的骏马,正在岸边逡巡徘徊,他心头一热,连忙奔了过去,见正是自己的那匹小红马,那马陡见他前来,蓦地长嘶一声,前蹄踏得地面得得作响。萧天纵想起那日将它遗留在岸边,其余马儿都已不见了踪影,只有它还在原地苦苦等候主人,心中不胜爱怜和欣慰,抱着红马的头亲昵了一阵,便跨上鞍镫,疾奔向西。

不知不觉行了一日,起初沿着江边而走,待得后来江水拐了个弯往北,西方已是平原旷野,远处望去尚有几座小茅屋,似像是个村落。萧天纵牵马进村,向村民打听得此处已是丹阳境内。他想起那日曾听红巾军中人说,张士诚的大本营设立在芜湖附近,便欲先去投靠张士诚,他见村民生活贫苦,不愿受他们施舍的路费,勒紧马头朝西南而去。

又行了半日,但觉地势逐渐变高,跨过一座桥后,只见路旁竖一座石碑,上面刻着“茅山”二字。他见此山并不算高,但山势起伏,绵延数里,却与北方诸山又是另一番景致。山路行至一半,天空飘下浓雾,萧天纵于雾中分不清方向,东走西转,绕到了一处旷地上。他见旷地尽头处总共分有八条道路,正不知该沿哪条路而行,突见左数第三条路上迎面走来一个老道,背负斗笠,手持一把拂尘,脚下如履轻云,口中唱道:“离火旺,明王兴,自古将相孰为名?事罢拂了衣袖去,逍遥四海一身轻。富贵皇权不足羡,邋里邋遢享独清。”

萧天纵见此人身上道袍肮脏不堪,沾的尽是黄油,颌下白须垂胸,脸上却红光满面,阳气兀自未衰。他跨下马来,朝这人行个礼,便即开口问道:“这位老伯,请问此处八条道路,哪一条是往芜湖去的?”那老道回过身来,朝他看了看,说道:“我并非从芜湖而来,自也不知哪条是往芜湖而去,你不妨每条都走走看,总有一条是对的。”

萧天纵听他如此说,心想:“看来是个糟老头子,存心捉弄我来的。”但想他适才雾中踱来,双脚直似悬在空中一般,自忖他武学修为极高,想是生来便说话随便,故也不和他计较,便回道:“敢问前辈可是茅山派的高人?”那老者咦了一声,哈哈大笑道:“茅山派?我活了一百多年,都不曾听说过还有个茅山派,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竟自编自造一个茅山派出来,真是好玩,好玩!”

萧天纵听他说自己高龄一百多岁,自是颇为不信,但觉他七八十岁也是有了,说话却如此不正经,当真也是个奇人。他当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晚辈愚昧,不知有没有茅山派,只见前辈轻身功夫了得,故才妄想前辈或是茅山老道,世外高手,能为晚辈指点一条明路。”

那人道:“茅山老道确是有的,只不过不是我,我这次来茅山,为的便是和他一叙。我二人有数十年未见了,彼此想念得很啊!”随后又是说道:“我这套轻功名叫‘梯云纵’,你小子眼光不错,还算识货。”萧天纵一听“梯云纵”三字,心下一惊,想到师父曾说“梯云纵”乃武当派张真人所创绝顶轻功,武当派素与少林齐名,但派中弟子向来从不过问俗务,掌门人张三丰更乃千古无二的武学奇才。中原武林五六十年来,只要提到张真人,便都以武林至尊的身份加以冠之,常人便想上次武当山都难,更别说亲见张三丰了。他惊疑间想道:“我便试试他武功,他若真是张三丰,自是不敢伤我。”想罢右拳送出,使的乃是一记“华山长拳”中的“驾云式”。

但觉自身拳劲还未施出七分,便已有五分劲力被一股轻柔至极的力道所化解,而后余拳便似击在虚空中一般,只觉对方掌中生出一股无形之力,将自己拳力尽数化去。萧天纵猛然惊醒,连忙跪下抱拳道:“晚辈无意对老前辈出手,还请老前辈赎罪。”那人将他抬了起来,说道:“你这点小心思,我当然瞧得出来,你适才攻我一拳,却将自身破绽尽数暴露在外,倘若我使坏击你一掌,你便早当毙命于此了。”萧天纵脸有愧色地回道:“多谢张真人手下留情!”

张三丰笑了笑,说道:“我瞧你身上所受内伤不轻,又顾念昔日与你华山派的交情,便传你几句口诀,你先记下,日后自行照诀修炼,一个月后方能内力有所好转。”随后叹了口气,接着道:“只你伤势如今深入经脉,便想恢复得与从前无异,我却无能为力了。我武当内功不及少林,倘若少林寺肯传你《洗髓经》或《易筋经》,或许还能有救。”

萧天纵自幼便听师父讲解武林中各大门派,对张三丰一向敬若神人,没想到自己福来运转,竟能在此偶遇这位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听他要以秘诀相授,当即又是磕头拜谢。

张三丰念道:“神抱住气,意系住息,气聚丹田,聚而不散……”萧天纵一一将口诀牢记住,他记性甚佳,张三丰只念了一遍,听他背诵无误,便心中放心。张三丰遂将手中拂尘一挥,又是施展开“梯云纵”,不急不缓地朝山下走去,虽样子显得不缓不急,顷刻间便已消失在缥缈雾气之中,没了踪影。

萧天纵待他走远,心想:“此人武学修为虽是深不可测,但为人毫不倨傲,浑没有架子可言,且不拘小节,身上衣物脏了也不带换的,自古至今者若能达到他这般田地,当可称作是真人了。”

他思绪良久,突然想起自己还没问清楚究竟该走哪条路,猛地回头喊了一声:“张!”只喊得一个字,但见四下里除了薄雾还是薄雾,孤山老林之中唯剩下他一人一马,便回转身来,牵过马缰,随便择了一条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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