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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洲穿越》第十四节 野蛮成长后果堪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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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我们将离开安博塞利草原。昨夜乞力马扎罗雪山和海明威的故事还萦绕心头,开门见山,乞力马扎罗雪山依然巍峨,但吸引目光的却是不远处一头大象的身影。这不是昨天那头大象吗?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姿态,询问前来帮忙搬运行李的马赛人,何以还是这头大象,何以它又来到这个位置或者它一整夜就没有离开这里?“它喜欢你们,多好啊,它欢送你们来着”,马赛人面容俊朗,皓齿一露俏皮地说。显然是一个善意的玩笑。大象是群居动物,总是以家族为单位漫游于广阔草原,少见特立独行者,除非有什么特别的原因。莫不是一头失恋的大象在相同的地方等待恋人重新归来,这是浪漫的推理。或者,是象妈妈在小象走失的老地方,等待小象迷途知返。这是温情的推理。甚者,是一头在这里受过伤害的大象,它满怀仇恨地在特定的日子里来到这里向伤害它的人示威,恰好被我们赶上了。这是一个无稽的推理,但不是没有道理,传说大象有惊人的记忆力,有记忆力就有记仇的可能。是怎样的伤害让一头大象这么坚决地从早到晚杵立于此,把无声的愤怒化作一种形象,如同一尊雕塑那样,深刻地表达着什么,直入人心的深处,不管你理解不理解。令人悲哀的这真的是一个残忍的事实。为了建立安博塞利国家公园,需要将世代居住在这里的马赛人迁徙他处,为此马赛人与政府发生激烈冲突。争抝不过,马赛人采用他们古老的血酬法则进行报复。他们按比例每失去一方土地杀死一头大象,而且依据古法,只杀成年大象。20世纪60年代一段时间里,安博塞利草原血雨腥风,马赛人总计杀死一千多头大象,几乎所有成年象被屠戮一尽,只留下一头头失去父母的幼象,惊惧、惶恐地在草原彷徨、呜咽。杀戮风潮过去,草原重归平静,一代孤儿成长起来,草原上渐次出现一批性情暴躁的大象,它们无缘无故攻击马赛人的村庄。刚刚形成的马赛人与大象和谐相处的局面不时被打破。连马赛人自己都百思不得其解,难道不成大象真的会记仇如此,难道二十多年前的那场悲剧,这些孤儿大象真的还怀恨在心,誓要血债血还?这样的事非洲草原从来没有集中发生过呀!专门研究大象的动物学家来到草原。他们跟踪观察,仔细研究,得出结论。这批孤儿大象的行为并非像传说中那样是一种由仇恨驱动的寻仇现象,背后有更深刻的生物学、社会学问题。不错,大象是野生动物,野生动物自有野性,不足为奇。但大象又是高度社会化的动物,他们以家族为单位,实行的是一套长幼有序、尊卑有忌的群体生活制度。处在这个制度核心的是幼象,家族的每一个成员都有义务保护、帮助它,并尽可能的把各种生存经验教给它。大象是长寿动物,平均寿命80年,相应的象娃成年所需要的时间也比其他动物时间长,这样的生物特性也使幼象在漫长的时间里始终处在父母和其他家族成员的呵护当中,使它们一边学习一边快乐的成长。在动物界,大象对子女的关爱、照顾,堪称楷模。但美好的时光突然中断了。它们的父母以及族群的成年大象在它们眼前被扑杀,在心灵备受摧残之余,他们幼小的心灵还要面对严酷的自然环境,在强敌环饲的草原,生死只在一线之间。它们唯一指靠的只有生物进化即成的本能,野蛮生长,活下来就是胜利。在一种无以名状的怨尤和憤恨的侵蚀下,当它们的身躯成长到可傲视群雄的时候,它们的性情也变得极其暴烈。同样的案例也曾在非洲其他草原发生。一个自然保护区为了引入大象弥补野生动物种类的欠缺,动用直升机吊运的方法将大象引入区内,空运一头成年象显然是不现实的,他们只能选择幼象。计划实行的非常成功。可是若干年后,这个野生动物自然保护区频频发生犀牛死亡事件,查验现场,犀牛分明是被某种大型动物杀害,是狮子吗,不像,狮子即使能够击败犀牛,犀牛身上一定有撕咬痕迹,而现场犀牛的尸体呈现出的却是一种被踢打或摔打而死的景象。凶手指向了大象。大象攻击犀牛,这在非洲草原极其罕见,何况是频频发生。动物学家现场调查研究的结果,凶手确实是大象。他们从生物学、动物行为学,更从社会学的角度去揭示此一事件背后的真相。他们认为,大象是高度社会化的动物,幼象一旦离开父母,脱离象群,即失去了来自父母和整个族群的教育。其教育的方法体现在象群固有的一套传、帮、带的行为当中,一头缺乏教养的幼象,当它成年之后,尤其到青春发情期的时候,它们会变得无比的残暴,毫无禁忌,真的会“见人杀人见鬼杀鬼”,因此,动物学家把这类大象称为牛氓象。人类社会何尝不是。非洲南部地区发生的悲剧从一个方面印证了人类社会同样的问题。一些军阀为争夺资源,对资源地的原住民实行种族灭绝,成年人被杀光,只留下孩子。这些流离失所的孩子一旦脱离了父母的监护很容易被叛乱分子威胁利诱,成为叛乱分子当中的一员。他们小小年纪,挎一只ak-47冲锋枪,一样“见人杀人见鬼杀鬼”,人称娃娃兵。这个世界,并非政治、军事动乱才会出现此类现象,经济高速发展也会造成诸如此类的社会问题。

中国是一个另类例子。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中国举国改革开放,经济高速发展,用了40多年的时间从一个贫穷落后国家成为今天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基本实现了农业社会向工业社会的转型,但在这个转型的过程中,人民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其中之一就是整整一代农村劳动力离乡背井,奔赴城市打工,把他们的孩子留在乡下。这些孩子被称作留守儿童。有多少?截止2015年,社会科学部门统计,有6000万之多!他们大都跟着爷爷奶奶或亲戚一同生活,少数是兄妹姐弟互相照顾,独立生活。他们平均一年与父母见一次面,那是春节喜庆却短暂的一小段日子。有的几年才能见到父母一面。儿童见到父母是无限的哀怨,父母见到孩子是满心的悲哀。父母永远的理由是,没办法啊,为了孩子过上好日子!孩子永远的疑惑是,爸爸妈妈不爱我吗?爸爸妈妈你们在哪里?中国人从来都是“民以食为天”其次就是家庭了。家庭还是中国社会维系社会稳定最强有力的纽带,而今农村社会许多家庭却在不知觉间变得空洞了。生活在空洞了的家庭,尽管有爷爷奶奶、亲戚的照管,政府也没有完全不作为,义务教育的实惠也能送上门,现代化通讯让孩子们能通过视频看到父母并互相交谈,但千好万好不如和父母一同生活,无论城里、乡下,无论哪里的孩子,一生中没有什么比与父母共同生活的日子更弥足珍贵的了。6000万,绝不是一个小数,它相当于欧洲一个大国的全部人口。这些孩子缺少父母的关爱、监护和共同生活在一起每天的言传身教,他们未来会怎样呢?他们当中即便是少数走上野蛮成长之路,特别是当他们成年走上社会正值中国社会进入人口下降时期,同时老龄化现象日益严重之时,是福是祸,未可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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