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子继续说道：“这四座庙几乎呈一个正方形，正好将整座荒村笼罩。这种风水阵法叫‘四阳锁阴’，专门用来镇压厉害的阴邪之物。”

柳拾遗道：“有能力布下如此精妙风水阵法的高人，必定是贵门的历代祖师了。”

白云子道：“不错，此阵正是红叶祖师所设。当年他勘察到此处的妖气最为浓烈，并意外得知在村子地面之下有一条十分宽阔的地下暗河，直通应天府外围四通八达的水系。”

柳拾遗恍然道：“难怪那水妖的踪影如此难捕捉，原来它一直在应天地区庞大的地下暗河中游走。想必鬼松林前的那个水塘就是地下暗河的一处冒头，所以我当时清晰感受到那股异常的能量，却因被塘底的淤泥阻隔而一无所获。”

白云子赞许道：“柳小兄果然聪慧无比，思路也异于常人，能想到这一点实属难能可贵。那水塘很可能是前辈祖师所凿，只是不知为何又放弃了。那水妖的妖气极重，所以才能被你察觉。”

柳拾遗沉吟道：“既然水妖在地下暗河中，那是如何吞噬地面上的人？”

白云子目中闪过一丝疑虑，深思片刻后说道：“今日上午阿尔斯楞救起那小孩时，我曾亲眼目睹有七个拳头大小的光球从地下凭空升起，并在他身周旋转围绕。随着光球越转越快，那孩子竟往泥土下方陷去，那地面就像水面一般，还隐约荡漾起波纹。等阿尔斯楞扑至那里时泥土已没到孩子的胸口。”

“竟有此事？”柳拾遗震惊道，自己在江湖上行走多年，阅历见识不可谓不广，却还从未听说过此等异象，当下觉得呼吸有些窒息，声音急迫道：“那些光球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白云子沉声道：“自然是水妖的分身。”

“为何如此断定？”

白云子道：“因为当时我清楚感受到一股强大的阴能从地下透起。这股能量我已熟得不能再熟，正是那只水妖。只可惜等我们救起人时，水妖已逃得无影无踪。”

阿尔斯楞接话道：“救人的那一幕也十分离奇。那小孩原本已经陷入地下，可当光球被赶跑后，他的整个身子又凭空出现在地面上。我曾仔细观察过他的衣服，没有一丝被泥土埋没的迹象，你说怪不怪？”

柳拾遗沉默了。

白云子道：“四阳锁阴阵只能不断吸收水妖身上的阴气，令它的活动能力减弱，从而限制它的活动范围。近几十年来，不知为何应天地区的阴气变得越来越重，水妖纵然被吸收了阴气，也能从其他地方补回来，所以活动的范围越来越大。如果再想不出行之有效的办法，恐怕人间就要大祸临头了。”

柳拾遗想了一想，问：“道长可知这地下暗河的入口在何处？我想下去一探究竟。”

白云子苦笑道：“我若知道，早已下去了。”

柳拾遗一想也是，只得沉沉一叹。

下山后又走了一大段路，来到村口。

夜幕低垂，气温逐渐转低，整个荒村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先前在山坡远眺时，村子给人的印象是荒凉破败，如今走近一瞧，却又觉得平平无奇。

阴气诡异般地悉数消失，仿佛有种只缘身在此山中的困惑。

三人攀上位于东边山顶的那间小庙，风呼呼地刮在干枯的树枝上，弄出一阵阵令人心悸的响动。

老庙面积不大，约莫五丈见方，其中一边竖立着三清尊像。

柳拾遗见四周的墙壁上刻满了琳琅满目的壁画，不禁奇道：“这些壁画也是红叶祖师所绘？”

白云子道：“正是。”

柳拾遗负手静观，只见每一面墙壁上都绘着极为恐怖又难以理解的场景，似乎在描述十八层地狱的酷刑，可是红叶是道门宗师，而十八层地狱是佛教中的阴间，两者似乎根本不搭界，于是便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白云子道：“柳小兄学识渊博，不过眼前这些壁画并非佛教的十八层地狱，而是我道教历代相传的地狱，也可称之为阴间。”

柳拾遗道：“恕晚辈愚钝，两者有何差别？”

白云子道：“佛教讲十八层地狱，道教的地狱世界则更为繁复，有四层血湖地狱，九层九幽地狱，十八层泰山地狱，二十四层酆都地狱，三十六层女青地狱等等。主宰其间的是酆都大帝，位居冥司神灵的最高位，为天下鬼魂之宗。凡生生之类，死后均入地狱，魂魄无不隶属大帝管辖，以生前所犯之罪孽，生杀和处治鬼魂。”

柳拾遗道：“原来如此。道庙素来都用阴间题材作为壁画么？”

白云子摇头道：“很少。道庙壁画一般以天仙地仙为题材，讲述人世间最美好的事物，即便有阴间题材的壁画，也仅仅占去一小块角落，用以警示世人罢了。”

柳拾遗道：“如此说来，红叶真人将阴间情形刻在此处，是有什么特殊的用意么？”

白云子沉吟道：“此事和本门的一则传闻有关。”

柳拾遗察言观色，问道：“什么传闻？道长方便透露么？”

白云子道：“其实这也并非什么大事。本门历代相传，红叶祖师在布下这个四阳锁阴阵后，意外打开了通往阴间的道路，并亲自进去看过。回来后，他便将自己在阴间所见所闻悉数绘于壁画上。由于此事太过诡秘，素来只在本派流传，外人即便听闻也大多不信。”

柳拾遗摇头道：“并非晚辈无礼，若说红叶祖师能利用法术夺天地之造化可信，那阳世阴间之说就纯熟无稽之谈了。据晚辈所知，天下各派宗教对于阴间的说法各不相同，明显带有门派本身的宗教色彩。若真有阴间的话，死后不论国别阶层都应一视同仁，岂如现在的宗教般各有各的说法？”

白云子叹道：“说实话，贫道对此也不太相信。只是红叶祖师素来出言谨慎，不打诳语。他既言之凿凿，恐怕此事并非空穴来风。瞧，这副壁画上所绘的就是当日红叶祖师进入阴间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