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这瞬间停止了。

缓缓消失的空间，逐渐褪去的墙壁，慢慢透出的光亮，掺杂着灰尘和丝丝消毒水味道的空气，还有站在重新恢复原貌的教堂中，紧紧相拥的两个人。

周围似乎有谁发出了一声叹息，良久，梁慕怡就听头顶传来一道声音。

“这么舍不得我？”

梁慕怡急忙回神，一把推开声音的主人：“做梦呢？”

盛烨饶有兴趣地盯着她，俯身凑近：“既然不是，干嘛跑过来？”

梁慕怡看着这个讨人厌的家伙，轻哼一声，露出一个得意的笑。与此同时，她缓缓展开手心，将里面的东西呈给盛烨看。

“我有什么舍不得你的，不然也不会牺牲你去破那个空间了。”

盛烨看着她手中的录音笔，眉毛高挑，确实有点始料未及。不过他丝毫没有动怒，反而拉近彼此距离，更加暧昧地说：“是吗？”

“难道不是吗？”

盛烨挑眉：“这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了，不过如果你刚才不冲过来，我会被那个空间压扁，相应的这个录音笔也会彻底损坏，所以……”

他说着，挑起梁慕怡下巴：“你到底为什么跑过来呢？”

梁慕怡最是讨厌这家伙敏锐的感知，她打开他的手，决定对这个问题置之不理。

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跑过去。明明早就发觉了那个姑娘的企图，知道对方的目的是看他们自相残杀。而她对于祸害盛烨这种事简直不要太喜欢，于是乎不顾一切进入了迷宫，率先试探发现中心点，再牺牲对方获得出路。

这原本是她的计划，牺牲一个盛烨救下所有人，划算得紧。

可问题就出在迷宫墙壁收缩的那一瞬间。

梁慕怡无法表达在那个当下突然在脑海里涌出的那些东西，模糊不清，却令人喘不过气。最关键的是看着盛烨含笑“赴死”的模样，她竟然心生恐慌，仿佛在那一瞬间就会失去最重要的东西。

所以最后关头，她的身体比她的大脑先一步行动，她冲了上去，丝毫不顾这一冲是否会前功尽弃，是否会殃及性命。

然而当大脑重新开始运转，梁慕怡第一个反应就是，又特么凉了。

因此，她才不得不顺手摸出了那个录音笔。

梁慕怡此刻的冷态度更显她心虚，盛烨好笑地看着，想知道她能忍到什么时候。

“那个……你们这算是在调情吗？”

“算！”

“不算！”

梁慕怡和盛烨异口同声回答，气氛不禁出现了短暂的尴尬。而随着问题者一声轻笑，他二人这才回神，看向依旧站在耶稣像下的豆花姑娘。

“难怪刘老要我们务必找到你们，你们果然……跟那些超能终结者不一样。”

这样的话对梁慕怡二人来说可算不得夸奖，尤其说话的还是个败类终结者。梁慕怡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她轻咳一声：“我们已经破解了你的迷宫，你是不是应该……”

“哎，你可别误会，你是破解了没错，但我们一开始说的，不是破解迷宫，而是找到一条能见到这二人的路。”豆花姑娘笑笑，“毁了路的是你，放弃了他们的也是你。”

梁慕怡气不打一处来，正要发作，却被盛烨挡住。后者笑得得体，慢条斯理道：“你这是不打算信守承诺了？”

豆花姑娘耸肩：“所谓承诺不是双方的吗？你们率先毁约，难道要怪我……”

她话音未落，脚下地面突然开始颤抖。不等她做出回应，四周空间发生旋转，一如她之前所做，只不过这一次却是盛烨提前出了手。

“你以为这样能改变什么吗？”

豆花姑娘说着，挥手便见她四周扭曲的空间瞬间恢复正常，而与此同时梁慕怡脚下的地面发生凹陷。梁慕怡后撤欲要闪躲，那凹陷却仿佛有灵性般，跟着她蔓延。幸好盛烨及时将她揽入怀里，才幸免于难。

下一刻他瞬移至豆花姑娘身后，空着的手一挥，空气被实化成绳，从四面八方飞向豆花姑娘，眨眼将她困住。而作用在他身上的副作用，也不过是耳朵突然变得尖锐无比。

“你还真是不简单，复制的能力竟然可以比得上原超能者。”豆花姑娘笑说着，“可你这样鲁莽，就不顾你同伴的性命了吗？”

她吹了声口哨，就见困住葛梦和付鑫南的空间突然扭曲。而她自己，却不动声色地闭了闭眼。盛烨眸底一沉，打了个响指，就见空气绳瞬间勒住豆花姑娘的脖子。不过须臾，她面色发紫，也因此那方扭曲的空间暂时减缓了速度。

“你超能力的副作用是视力降低吧？”盛烨淡淡开口，“放了他们，你不是我的对手。”

豆花姑娘突然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梁慕怡不禁皱眉。

“我笑……你们两个真的跟那些人太不一样了。”她出神道，“我跟许多超能终结者交过手，他们根本不会顾及所谓的同伴之情，也不会浪费时间跟我们废话。他们会在一开始就使出浑身解数，不在乎牺牲多少，只为了完成任务。”

“那又如何？”梁慕怡冷哼，“龙生九子都各有不同，更何况是人呢？”

豆花姑娘嗤嗤笑了：“我可以姑且称你们为人，但那些，不配。”

“再说了，人有高低不同，但也有聪明和愚蠢之分。至于你们两个，看似聪明，其实……”

不用她回答，梁慕怡看到她胸前十字架在这时亮光大盛。一股令人窒息的气息席卷而来，她尚未出手，就被人一把拉至背后。

古龙香水的气味与往常相同，面前的人也不见有任何异样，但就是因为这一个细微的动作，梁慕怡心头一紧，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喷发而出。

“你……”

“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解除超能力？”盛烨喝道。

梁慕怡一愣，她看看面前的豆花姑娘，再看看那边依旧被困住的葛梦和付鑫南，最后当视线回归盛烨身上，她坚定地摇了头：“不，我不能。”

“梁慕怡？！”

“使用超能力途中如果被解除，会折损你超能力的寿命，也就相当于折损了你的寿命。”

“现在不是在乎这些的时候！”盛烨喝道，“你的魄力呢，你可是堂堂女……”

“不管我是什么，我不会为了抓捕而做出伤害同伴的事。”

她一把拉开盛烨，不由分说上前，在场另外两人都未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冲到豆花姑娘跟前，一把攥住她脖子上的十字架。

霎时，亮光自她掌心绽放，梁慕怡一只手几乎要被穿透。

“梁慕怡！”盛烨大喊出声，然而下一刻，光却暗了下去。

“你……”豆花姑娘诧异看着她，“你怎么会对超能源……”

她话音未落，教堂大门被人撞开，一个小小身影飞速而来。

梁慕怡见势弄断那根十字架，也撤回了盛烨身边。

“小晨，你怎么在这里，快离开！”

来的人正是之前那个小鬼，豆花姑娘一脸紧张，不顾自己还被捆着，想要将他推离开这里。然而被叫做小晨的男孩儿却按住她：“姐姐来不及了，他们……那些人……”

似乎为了回应他的话，教堂外一声轰然巨响，遮天的黑幕笼罩而下，气氛突变。

梁慕怡和盛烨同时变了脸，二人互看一眼，心下了然。盛烨当即撤掉超能力，与梁慕怡一前一后奔至教堂门口。

“这个能力……”梁慕怡一脸严肃，“气象控制？”

盛烨点头，严肃地透过门缝看向外面。然而由于外围有超能者利用阴云将这上方笼罩，如此低的能见度下，他什么都看不到。

“气象控制者轻易不会出任务，如果到场，只有一个可能。”

梁慕怡心里一个咯噔，与此同时，门外传来一声叫嚣。

“里面的臭虫听着，如果你想死得轻松些现在就投降，给你五分钟，你最好考虑清楚！”

许西聒噪的声音一如既往难听，紧接着，另一声冰冷男音也响了起来。

“三分钟，如果不出来，把这儿给我炸了。”

梁慕怡大张了嘴想喊一声，但这一刻，她却发不出声音。

“听到了？这才应该是你们超能终结者真正的模样。”豆花姑娘嘲讽声传来，“不拖泥带水，且心狠手辣，甚至连自己同伴的性命都不顾。”

“你闭嘴！”梁慕怡当即火了，“大师兄他不是这样的人，他只是……”

“只是什么？”

这次问她的，却是盛烨。

梁慕怡看着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面情绪翻转，却怎么都叫人瞧不到底。而她又何尝不是，明明有满肚子的话要说，事到如今，一个字儿也蹦不出来。

萧廷昊就在外面，他甚至不去问里面还有什么人在，只一心要消灭掉败类超能者。

从工作性质和组织目标来说，他并没错。

但梁慕怡就是觉得，很失望，从未有过的失望。

“明明是同伴，对方却丝毫不在乎你们的死活，事到如今，你们还看不明白吗？”

豆花姑娘的声音打断梁慕怡的思绪，她茫然地看过去，不知对方想说什么。倒是盛烨，比以往还要了然似的，他笑着开口：“你是想说，因为我们根本没有价值，所以对方才丝毫不在乎是吗？”

豆花姑娘笑了。

“你是聪明人，自然知道我的意思。不管是超能终结者还是败类超能者，我们的存在对现代社会来说，是进步和发展，无论从哪个角度，都应该被正视和在意。抛开曾经的种种偏见，如今局面，你们和我们，其实并无区别，尤其是对某些人而言。所以门外那位才视你们的性命如无物，除了觉得你们没有价值外，或许还有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豆花姑娘看着梁慕怡，笑得肆意：“那就是，你们的存在并非独一无二，而是随时都能被代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