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依是温和的笑着，从不在意天地是否已为他的笑而显得黯然失色。“珏姗，当是被宠着的女子。”在他看来，眼前这名女子便是该被宠着的。所以，他放任她的任性。

被宠着。是呢，多少人不是在宠着自己呢，父亲、母亲、哥哥、府里的人们、哥哥的友人们、丹雪、若雪、她的友人，还有——隐！珏姗忽然被自己那还有之后的名儿惊住了。隐、也是在宠着自己么？抬眸看着眼前这连天地也为之黯然失色的男子，她呆了呆。“隐？”她一声轻呢。

隐伸手，纤长若白玉无瑕的手指撩起珏姗额前滑落的几缕发丝，动作轻柔无比。“幸而珏姗不是男子，否则、当如何来宠。”

一瞬呆愣的珏姗被隐这温声细语的玩笑话逗乐了，眸间恢复清明。“若然隐是女子，定然是倾城祸国。”她，也说笑起来。

倾城祸国。隐笑。即便他不是女子、也可做到倾城祸国，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只是，他却不愿做那倾城祸国之事，那些于他，毫无意义。眼前这女子呵，眼下却是**起他来，她可知，她此刻这一笑，早已倾了城、祸了国。

使得天地黯然的男子，仿若遗世独立的女子，多美唯美的一幅画卷呵！可，并非每个人，都乐以见到这幅画卷。

远远望着临溪而立的两道身影，楚少凉的脸上眸间写上了难以言明的伤痛、酸涩、苦楚。远远的距离，一般人是分不清那两道人影为谁，只大概猜得出一男一女，但他却知那女子是谁。伊珏姗，这是他刻到骨子里的名字，深入骨髓，无论她身在何处，只一眼，他便能认出。他之所以断定那男子决计俊逸非凡，是因为他知道、骄傲的伊珏姗决不允许有人玷污了她的骄傲，绝不会与她不相称的人同行并立。

少凉。卫宇很想唤身旁的少凉一声，可是他却没有。他看到，少凉的眸光定定的锁着那名女子，眸中的神色叫他有些心疼。他想他已然知道了那名女子是谁，因为少凉独独对那名女子时，才会有那样的眼神。

向来，他是没什么好奇心的，可是这会儿，他却是好奇了。他忽然很想知道与女子并立的那名男子是谁，是什么样的一名男子，才能配得与少凉那般在意、那般心疼的女子独处。“少凉，说到封城我忽然想起，何以一年前你从封城回来后便匆匆而别？”卫宇忽想起先前姚舒毅问少凉的那话。当时的少凉一笔带过，然他却知，其实是因为此刻眸中的那名女子。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语还休。欲语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近日珏姗脑际总萦绕着这么一首词，许是因为哥哥在经商路上尝到了个中滋味，许是今秋好个天凉。

适逢秋季，荡着秋千，珏姗过得好不闲适。秋千架旁，小瑶偶尔搭把手轻轻推上一推，小小的脸上堆着满满的笑意，饶是温馨。“小姐，若是在秋千上坠上铃铛可好？”小瑶忽然想到这么一点，便顺口问了出来。小姐耳朵上那流苏的耳饰随着秋千起伏而晃动，很是漂亮。

坠上铃铛？“那便叮铃当啷响个不停，是为骡马脖颈环佩。”顿了顿，她又接道：“骡马你未必见过，但猫儿狗儿脖间，却也是有系的。”

“啊？……哦！”小瑶恍然。是呀，若然真真坠上了，可不就像是那猫儿狗儿了么，不成不成！她小脸忽的红了。虽然小姐并未笑话她，可她却觉得自己当真可笑。“小姐……”

珏姗未语。那丫头是容易害羞的，且她那年龄也正是羞答答的年纪，这档口若然说话她自是更脸皮薄了。天高气爽，重阳更近了呢！可这天，再怎么荡着秋千、再怎么忽远忽近的感觉，却都是未曾变动。

“墙里秋千墙外道，好个佳人怎不笑？”

忽的，不远处响起这么个声音来。循声看去，是一名衣着艳丽的罗裙美少妇。这人小瑶识得，珏姗更是熟识。

“墙里秋千无外道，佳人笑，君焉晓？”珏姗接了声，巧笑嫣然。

“刘少夫人。”待她走近，小瑶浅浅施礼。

珏姗轻垫了垫脚尖稳下秋千，腾出个位置来让嫣华坐下，而后说道：“嫣华总算还记得我，终究舍得来看我了。”

嫣华不客气的在秋千上那腾出来的地方坐下，然后轻轻摇晃起来。“嫣华此生忘却天下人，却独独不会忘却了你；嫣华此生可舍天下人，却独独舍不得你。”她这话说得半真半假，但叫人听来却也识得真心，待珏姗的真心。

珏姗笑而不答，因为那话语间的情感，无需再多言。“此行洛阳，何如？”

“洛阳纸贵，才子太多，佳人不少，晃荡了一遭便回了。”嫣华笑语盈盈。执起珏姗的手儿，依是那般柔若无骨。“只可惜，纵然才子佳人，却不及我们珏姗回眸一笑。”她半是说笑，半是认真。

“建明哥哥若然听了去，当是叮嘱你们刘府半年也不用置办醋了。”嫣华不吝笑言，她又何惜笑语。

“新醋易得，陈醋难求。”顿了顿，嫣华又道：“建明与峰颖快一年没见，寻他去了。我说，你这哥哥不在府里好生呆着，又是去哪儿瞎折腾了？”

“今儿个算不得瞎折腾了，我这哥哥是中规中矩的在立业呢！”说这话时珏姗是骄傲的，因兄长如今的成果而骄傲。虽然并不大，却实为不易。

“哦？峰颖这是上演的哪一出。”竟然，中规中矩的立业起来了，着实叫人吃惊不小。

珏姗笑笑。人，总是会变的，海誓山盟都会随着时间而黯淡褪色，尘世间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呢？不一样的是，有的人是往叫人期待的方向，有的人是朝叫人伤痛的方向。期待、与伤痛么？她眸间忽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光，有些黯然，有些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