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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第13章 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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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离家出走,前去报复。”高杨仿佛得了一种叫“孙向晚式小狐狸”的病,也不自觉学会了他那种笑。

两人肩并肩坐在堂屋的门槛上,孙向晚垂着头在地上写写画画,最后于叹了口气,“这就是你想好的办法?”

“不然我也无计可施。”高杨有些无辜的塌下来自己的肩膀。

“这和什么都不干有什么差别?”孙向晚声音渐渐扬起,“让他们心疼避免我们受罚吗?这主意简直蠢透了!”

“你行你上啊,你不是问我吗?我告诉你我想到的方法了,你居然还说蠢?”高杨动气了,“你不是自诩聪明一休吗?那你来想啊,你想到了,我绝对不会说你蠢的!”

“我们留一封书信好了。”孙向晚忽然道,“我就说是我一意孤行,你本来要劝我,结果被我威胁去了,这样就没有你的责任了。”

高杨没想到他是这样想的,极力为自己开脱责任,心中忽然感动,觉得刚才的指责有些过分,“对不起,我没想到你是为我着想,我不该那么说。”

孙向晚本意并不是如此,只是觉得这个主意蠢透了,为了将过失降低到最低,便将高杨从这里撇开,毕竟是自己主动提起的。现在看到高杨这样把他往无限的好里想,觉得这人有些傻头傻脑的,心中像针扎了一样,嘴上却不由自主道:“到时候你把责任推到我头上就好,喏,记住,不许反悔。”

他说着伸出小指,和高杨拉钩——这种故意扮作幼稚的动作让高杨降低了警戒心,孙向晚看着她认真的神色,心想:不能让她失望。

两人在六月底的时候进行了考试,七月中旬才能知道答案,便想趁着这中间的空白期离开,计划好用两天一夜,第二天下午就能回来,食物都带的家里烙的饼,想着每一分钱都用在刀刃上。

高杨和孙向晚两人都长到了一米六高,高杨头发很短,又没胸,和假小子差不多,孙向晚和她站到一块,两人就像一对兄弟,只是他们都非常瘦,一副风吹就倒的样子。

考完试后杨老头和杨老太出门,想要托人把他们送进学校,那时候学校区域管制已经开始紧起来,不归那个学校管的区域,去上学都要交一笔钱,越是重点学校,越是交的多。他们想去找人问一下今年的情况是什么,小学可以将就,初中却不能随便,环境可以塑造一个人,也可以毁去一个人。

倘若轻易的将所有赌注都下到学生的自制力上,未免有些托大,伤仲永的故事流传了这么久,杨老头实在不想孙向晚这样一个良才毁在这里。

他们依托于高考这样一个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就算怨声载道、叫苦连天,这也是一个相对公平的机会。

杨老头想,这大概算是唯一公平的机会了。

他们没想到的是,白天出门,晚上回来,屋子空荡荡的,还有一封书信留下来。

这简直可以称得上离家出走了,两位老人担心受怕,虎着一张脸,整整两天。

然而这时候一件事改变了他们的态度。

另一头,高杨和孙向晚踏上他们“新的征程”。

孙向晚比高杨多了一点常识,高杨在这之前只和自己母亲坐过长途汽车,至于火车,是从来没有搭乘过的,所以跟在孙向晚身后亦步亦趋。

他们搭乘早上七点的火车,孙向晚这次吸取了自己第一次“离家出走”时候的教训,把钱藏得严严实实的。他让高杨给他缝了个简易钱包,然后用一条长布围绕肚皮打了个结,然后衣服放下来,不显山不露水,坐在里面的座位,然后让高杨在外边掩护。

这可真是高杨有史以来最长的旅途了,一路上每逢犯困,就会被孙向晚掐醒,最后一整条胳膊都是青紫青紫的。高杨真想这么捏他的脸,最后也只是想想,没有付诸行动——如果得罪了他,最后回不去了,才是没地方哭呢。

她这次带出来的钱,还是最早时候从“养父母”家里带出来的,那时候根本没数,后来直接塞到那套不会穿的新衣服口袋里,把新衣服放到了衣柜深处,从没有去查看。

那会让她有种数自己卖身钱的错觉。

所以等高杨拿出来它的时候,包着钱的袋子有些地方干涩粘到一块了,闻起来也有种陈年腐败的味道,毕竟当初还是正面工人农民一家亲的深蓝色纸钞,如今换成了小一号的主席脸,中间跨了一个千禧年。孙向晚看见时,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像是看见老古董,不过没多说什么,让高杨顺理成章的“入股”他的生意,两人讲好到时候按照投入算分成。

高杨心服口服,反正这钱她自己拿着也顶多当死钱用,并不会钱生钱,交给会的人好了,赔了,权当被老鼠啃着吃好了。

另一个原因她始终没有讲出来,那就是钱要花在喜欢的人身上,才会觉得快乐。

广州很大,人潮汹涌,高杨担心和孙向晚走丢,便一直扯着他的衣服,孙向晚被扯的脸都绿了,忍无可忍,拉起了她的手。两人手牵手找公交站,按照小本子上记下来的路线往贸易市场走。

他们买的东西都是方便易携带的,女孩和学生的生意好做,女学生的生意最好做。孙向晚的计划是买那些女生喜欢的小玩意,绑头发的,带各种漂亮珠子的,还有那些发簪,猛一看很漂亮,仔细一看便会觉得做工粗糙,但看着便爱不释手的那类。

那时候已经是下午临近下班的点,来不及仔细挑挑拣拣,第二天又要赶车走,高杨也不能作壁上观,撸袖子上阵,觉得好看的好卖的能骗钱的,一律收到袋子里。孙向晚砍价的时候高杨都看到老板一副“不能卖你”的表情,简直要替他心痛,但也是想想,这时候,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最大的残忍。

砍价有三种:拦脚脖子砍,拦腰砍,和拦头砍,最后这个最毒,因为砍的只剩个头。摊主但凡脾气暴躁点,都恨不得把砍价的人给轰走,只当来人是捣包蛋。然而脾气稍好,耐心两句,便能从这个价钱里摸索出对方的底价和进价,用对方最肉痛的价格带走货品。

好在是个男人看摊子,如果是女人,想必会舌尖嘴利,寸步不让,反倒是会骗他们多买点,还会夸的天花乱坠,什么“最潮款”、“再砍我就只剩头啦”“你到底是诚心买还是来这里消遣我”之类让脸皮薄的人都忍不住脸红,恨不得羞愧的把他们店里的东西都给买了才好。

这些东西在这里滞销,因为花样跟不上最新潮的款式,但是放到内地还是好卖的,不过也要快,再拖一段时间,流行风向就都变了,到时候人们便会喜新厌旧,把买的小玩意全给换掉。不值钱的东西就是这样,来得快,去的也快。

两人背着书包出来,把东西一股脑扔进去,结账后走人,只听见后边那摊主摇头叹息:“后生可畏啊。”

高杨看孙向晚的嘴唇都泛起一层白,这是身体极度渴水的征兆,因为赶时间怕找厕所上厕所浪费时间,她和孙向晚都没敢喝水,高杨从书包里拿出那瓶装的凉白开,递给孙向晚:“你喝点水吧。”

孙向晚拿过去抿了一口,拧上盖,又递给了高杨。他擦了擦头上的汗,脸色是不正常的白,甚至有些发青,但他没有抱怨,只是舔了舔嘴唇,声音沙哑:“我们赶紧再看看有没有其他东西,趁着还没下班,一会儿就得去火车站,太晚了我怕不安全。”

“好。”

他们看到一家卖文具的店,里面放着厚厚一沓海报,孙向晚本来脚步已经惯性跨过店门口,又生生被吸引回来目光,看着海报的眼睛像是通了电的灯泡。

“不是吧,我认识你这么久,没发现你还追星啊。”高杨抓了抓头发,又黑又硬,根根竖立,有点像早年满汉全席里的袁咏仪,只不过是缩水版。

孙向晚不理会她,跑去问店主那个怎么卖。

店主说八毛钱一张,买的多可以打折。

这种海报在那时候是一块钱一张卖的,高杨他们住的那边很少有进货的,对这些不太了解,但孙向晚去各个初中门口的文具店问过,这种海报卖起来最畅销。毕竟磁带和光碟太贵了,身为学生党,每天能带在身上的钱也就一块两块五块的,买这种廉价海报不是问题,还能近距离接触偶像,满足内心的占有欲,尽管海报存在失真问题,但一切美化在粉丝心里都不是问题,情人眼里出西施就是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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