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了，段秋石找了个背风的地方，升起火堆准备休息。

做完这一切，他看向自己左边的地面。道月摆了个最舒服也最难看的姿势，正斜着身子躺倒在那里。

不知道为什么，陆凡始终不肯现身，道月也一直不依不挠地跟着自己。这家伙毕竟是三品星师，段秋石怎么甩也甩不开他，只能任由他跟着自己。

段秋石压下心头的厌烦，从身后背篓里摸出一个陶罐，起身在自己身周洒下一圈白色粉末。

道月好奇地摸了摸，放到鼻子前嗅了一下，被这刺激性极强的粉末呛了一下，连着打了几个喷嚏。

“这是驱蛇粉，有轻微的毒，不要闻。”段秋石想了想，说：“更不要放到嘴里尝。”

“难不成这是你自己做的？”道月把伸到嘴边的手讪讪地放下。

“是。”

“段爷，你明明不是星师却这么强，会凝石咒还懂药物，真是了不起啊。”

段秋石没理他。

道月却不依不挠，站起身子，绕着段秋石转个不停。

很快，他又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看向段秋石腰上挂着的那把丑陋的柴刀。

“我真是笨死了！我早该发现的，你这破刀也不是凡品啊，不仅能砍死厉鬼级别的伥鬼，跟我的猎鬼剑对砍也一点损伤都没有！”

段秋石依旧不理他。他从竹篓里取出药品，借着火光开始处理自己手上的伤口。

道月讨了个没趣，却一点都不在意，反而蹲在段秋石身边，时不时好奇地看他两眼。

几十米外，滞鬼区的中心处有星光洒落。银色的星光像一道粗大的柱子，照耀着大地。

“你知道吗，在西极泛大陆，这种星光有个很美的名字，叫做“星雨”。而在东极泛大陆，这道星光则被叫做“界膜”可以看出东极泛大陆与西极泛大陆居民们的不同——西极泛大陆的人要更感性些，而东极泛大陆的人则更理智，讲究实用主义。”

道月指着这道星光，絮絮叨叨地说着。

段秋石权当没听到。他包扎好了伤口，便摸出一个本子，借着星光和火光开始写东西。

“我说的这些东西，都是从《行典》上看到的。”道月的声音继续传来：“说到圣书《行典》，这本书怎么来的，你知道吗？”

段秋石手中的笔一顿。

“《行典》是行者们写出来的。”

“我听说，一百多年前，行者这个职业最辉煌的时候，行者们穿梭在五个大陆之间，他们不仅得记录每天的行程、收到和送出的行物行信，更要及时地记录下自己途径泛大陆的地理、人文……用来记录这些东西的本子就叫《行者手记》。”

道月絮絮叨叨地说着。

“圣书《行典》，就是无数行者写的《行者手记》总结编纂出来的。没有行者，就没有《行典》。没有《行典》，大陆上的人们肯定比现在愚昧得多，而且根本就没法知道其他三个泛大陆的事……。”

也不知道道月是怎么回事，动不动就“行者”“行者”地说个不停，段秋石被唠叨得有些心烦。

“你，到底要跟我跟到什么时候？”段秋石把笔放到一边，问道。

“段爷，你终于肯理我了啊。你先告诉我，你在写什么？”

“别叫我段爷。”

“愿赌服输嘛，以后我就叫你段爷了。段爷段爷，快回答我的问题啊。”

“……”

“段爷，你写的东西，不会就是《行者手记》吧。”道月笑着凑过来。

“不是。”

段秋石面上没有表情。他再次走开不理道月，心里却很吃惊。

行者一脉的人，必须随身带两件东西：“行者令”和《行者手记》，但世人应该只知道“行者令”，很少有人会知道《行者手记》才对。

段秋石可不想暴露身份送死，所以当然没有带“行者令”，但他犹豫了许久，还是随身携带了一本本子，每天记录下自己沿途的见闻，准备对《行典》的内容进行对照和订正。

道月完全说中了，段秋石手里的，确实就是《行者手记》。

防止道月抢本子去看，段秋石朝火堆靠了靠。只要道月露出抢夺的意思，他就会把本子丢进火里去。

“算了，我只是随口一问而已，你不用太在意。”道月却走开了：“我今晚也在这里安营扎寨吧。”

段秋石看着道月的背影，微微皱起眉头：这个人看起来似乎对“行者”一脉的事情很了解，却没有什么敌意，但自己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等陆凡苏醒，就杀了他好了。

确认道月走远，段秋石拿起笔，继续写着白天的见闻。

写到据燕山滞鬼区位置的时候，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一百年没有过更新的《行典》，关于滞鬼区位置的记载已经跟现实不符了。这让他以后捉鬼赚钱变得更加麻烦和危险。

接下来的夜里，段秋石盘腿坐在原地，修炼灵言术代替睡觉。

闭上眼睛，意识潜进灵台深处。段秋石看到一片银色的湖泊，陆凡正躺在湖面上发呆，一丝丝银色的雾气绕着他的身子旋转。

“你在我灵台里做什么。”

“你的灵言术快晋级了，我提前帮你梳理灵元力，稳固一下灵台。”陆凡没好气地说。

“要晋入第二层境界了？”

“对。”

“灵言术修炼比想象中简单。”

“简单个屁！我告诉过你多少遍，灵言必须逐句感悟，你偏要囫囵吞枣！你只知道急于求成，修炼得太急躁，灵台都不稳了！要不是有我在，你修炼到第三层的时候，整个灵台都会崩溃！”

“没办法，我需要力量。”

“那也不能急于求成！这几天我不出去了，在这里帮你稳固灵台。还有，在晋级之前，不许再修炼感悟灵言了！”陆凡摆出严肃脸。

“做不到。快到云都了，仇人就在眼前。我必须尽快变强。”

“你再这么胡乱搞下去，别说报仇了，你自己的身子先废了！再说了，变强的办法有很多种，你干嘛要选择最危险的那条路？”

“还有什么方法能让我变强？”

“像其他星师一样，试着修炼一下星力吧。”

“没有修炼口诀。”

“你不是要去东云皇家学院上学？去那里学就是了！”

“等不及。在入学之前，我会继续修炼灵言。”

“你这个死脑筋的疯子！”

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那个叫道月的奇怪猎石者已经不见了。

段秋石松了口气。他不想跟来路不明的家伙一起上路。

段秋石起身稍作整理，对照了一下方向，便继续朝前走去。他知道，再有半天的脚程，自己就能到达浦水的源头。

半个时辰之后，段秋石果然听到了潺潺的水声。

浦水和洛水是自东向西贯穿整个东极泛大陆的两条大河，都发源自十万大山附近。虽说只是浦水源头，水面却也有五米多宽，清澈的水在山石间跳跃，十分喜人。

按照《行典》的描述，这个地段是不会有危险的，浦水的水质也很甘甜，适合饮用。但段秋石还是比较谨慎地打量了四周，又用专测水质的膏木浸入水中试了一下，才放心地坐到岸边，捧水洗脸、饮用。

对段秋石来说，休息的时间无比宝贵。他一边按摩放松着自己的小腿，一边回忆着《行典》，思考下一步的行动。

“今天的天空是多么的蔚蓝啊！”正在段秋石沉思间，一个人头从水里猛地浮出来。

“噗！”段秋石一口水喷到了那人脸上。

正是道月这朵奇葩。

道月被喷了一脸，却毫不在意。他从水里钻出来，身上湿漉漉的，带绣花的猎石者黑风衣黏在身上，让他看上去像一个大号的水獭。

“经过甘美的浦水的浸泡，我终于想起一件好玩的事。”道月哗啦啦地破开水面，跳到岸上。

“什么事？”段秋石隐隐觉得不妙。

“我早就应该这么做了。尝试……杀死你！”

道月抽出猎鬼剑，朝段秋石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