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城救我！”后面传来李由的惨叫。

我猛地缩回手，一脚踹出去，没想到面前的东西还挺坚挺，我一脚差点没把自己弄倒。

借着这点反冲的力量，我直接往后跑，边跑边喊道：“你丫的把灯打开！”

黑暗之中，顿时亮起白色的光芒，李由就在不远处，被后面的无头女尸拉着，正在奋力挣扎呢。

我忽然意识到，这里不止一具尸体。

背后阴风袭来，我又转身，顺势一脚踢出，紧接着连滚带爬地稳住身体。

对付尸体，我可以说在行，也可以说不在行。

在行是因为我是个殡葬师，不在行是因为师门规定，不许亵渎尸体。

但是现在是这尸体要杀我，我自当防卫，应该算不上亵渎吧？相信师父他老人家会理解我的。

我拿出兜里的毛笔，此时上面的血液已经干涸，我咬破舌尖，用毛笔蘸血。

正巧在这时，后面那家伙也到了，他伸手抓我的肩膀。那手冰凉而且僵硬，但是力气很大，掐的我骨头都疼，也难怪那边的李由跑不掉。

我拿起毛笔，大概对准尸体的头部，却是戳了个空。

这具也没有头。

没有头，就咬不到我，我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么个奇怪的想法，身体甚至都跟着犹豫了一下，紧接着我就听见咔嚓一声，肩胛骨剧痛，就像是被捏错了位。

我这才清醒了一点，毛笔向下，在尸体的胸腹部左右，画了一道“符”，说是符，但其实就是一种特殊的图案，来源于殡葬师的化妆术。

要说起来，给尸体化妆这可不是仅仅学点妆容技巧那么简单，每一个殡葬师都是手艺人，就像是传统的工匠一般，是代代相传的。

我当初来江城，找到这么一份工作，带我的正是殡仪馆原来的一位老师傅。

因为已有师门，所以我不能拜师，虽然名分上不是师徒，但实际上我早已把他当成第二个师父。他带了我有半年，我能独当一面的时候，他就离职了。

从他那里，除了最基本的礼仪之外，我还学到了很多殡葬师的独门技艺，其中有一项叫画白，也就是给残缺的尸体画脸，他给我的那本画册，我到现在还没有完全看完。

我刚刚画的便是其中一种脸。

在我毛笔落下的瞬间，尸体也停止了行动。

我趁机跑开，跑到李由那边。

他手里死死地攥着手机，此时已经被勒得胖脸通红，感觉马上就要飞升一样。

我急忙绕到无头女尸背后，迅速画下面符，李由应声而落。

“我们快走！”我拉起他就跑，因为我并不知道符能撑多久。

果不其然，在我们踏上楼梯的时候，下面的脚步声再度传来，这一次似乎更多，远远不止两个。

“先找人，实在不行就到旁边的房间里撑一夜。”我说。

工厂的二楼实际上只有一楼的一半大小，走廊紧贴着墙壁，应该是一圈，靠外那一边是房间，另一边是栏杆，栏杆边上就能看到下面的一楼。

我们此时可没有兴趣去观光旅游，这边很平坦，就算有人的话，也只会藏在房间当中。

我们从这边过去，一路查看所有房间，一定能找到李玥。

然而，我们还没动，就听见某个房间里传来嘤咛声，对，就是那种声音。

“是玥玥！”李由一个激灵，拔腿就跑。

我匆忙跟上去，在第三个房间，李由停下来，细细听了一下，伸手去拉门没拉开，这门锁着。

他这时也是发了狠，一脚踹开这并不结实的木门。

里面的一幕让我们瞠目结舌。

房间里有微弱的灯光，桌上躺着的正是我们寻找的李玥，而桌子边上是个健壮的男子，正在按着她。我认得出，那是方文！

“曹尼玛！”李由大骂一声，冲进房间就去拉方文。

但是他的力气哪里能比得上方文？拉了半天方文一动都不动，只是随手一下推开他。

我正打算上去帮忙，李由这时终于发怒了。

他脸上青筋暴起，双手勒住方文的脖子，张嘴咬在他的胳膊上。

从方文的惨叫可以判断，这一口绝对是下了死手。

方文下意识地反攻，肘部打在李由的肚子上，李由闷哼两声，硬是没有松手，竟是带着他滚到地上。

缠斗之中李由明显处于劣势，但是他更为凶狠，除了用嘴，甚至还用额头去撞方文，俨然就是不要命的样子。

我也直到今天，看到这一幕，才知道，李玥对于李由来说究竟有多重要。

她就是李由的逆鳞。

我反手关了门，正要上去帮忙，却听见方文说：“那个女孩，快阻止她！”

听方文的语气，他似乎清醒得很。

我一愣，转头去看躺在桌上的李玥，她衣着凌乱但却完整，眼神很空洞，没有神采。

而令我惊讶的是，她此时手里拿着一把水果刀，在自己脖子上反复比划几下，然后缓缓捅了下去！

我猛地上前，按住她的那只手，想抖掉她手里的刀。谁知道，她的力气超乎我想象，就像是之前警局里的那个女警一样，一只手差点没把我甩倒。

我连忙稳住身体，用两只手按住她。

“按紧，要不然她还要去撞墙！”方文又喊。

我这时知道刚刚方文在做什么了，他可不是在行奸淫之事，而是在救李玥。

“由子你快住手，打错人了！”

打斗声终于停止，李由鼻青脸肿地过来，帮我按住李玥，方文这时也过来帮忙。

我抽出手，拿了五张纸铜钱，分别封住李玥的灵台和脉门，然后画好封门符，等着鬼魂跑出来。

然而，李玥发狂一般地挣扎，却没有任何魂体出离的痕迹。

我心中一惊，李玥难道不是被附身？

“你能不能解决啊？”李由吼道。

我擦了一把汗，忽然想到一楼的无头尸体，又想到李玥刚刚拿着水果刀的诡异举动。

我急忙拿出毛笔，又咬破舌头上的伤口，蘸血，在李玥的额头上画了个面符。

果不其然，她安静下来。

我们三个都松了口气，李由急忙检查李玥的脉搏，帮她整理好衣服。

要说起来，此刻最委屈的就是方文了，他明明是救人，还被无故打了一顿。说来也不能全怪李由，毕竟方文刚刚的姿势太招人误会了。

李由自然跟方文道了歉，我问起方文之前的情况。

他说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清醒的时候就在这个工厂的二楼，恰巧进了这个房间，看到打算自杀的李玥。

所以就有了刚刚发生的一幕。

现在李玥依旧昏迷不醒，我知道我只是暂时压制住了她，但她究竟是什么状况，我不得而知。

门外，跳动的脚步声再度响起，有什么东西慢慢接近了这边。

我跟李由使个眼色，来到门边上，听着门外的动静。

那东西似乎跳跳停停，声音时有时无，然后缓缓变大，它越来越近了。

脚步声又陡然消失。

我听见啪嗒一声，好像是有什么从二楼跳了下去。

我脑子里浮现出一个画面，尸体艰难地跳过来之后，又倏地翻过栏杆，跳下楼……这一幕还是很滑稽的。

正在我身体放松之际，忽然“咚”地一声响，门被撞得一颤！

我和李由都大惊失色，换姿势抵紧门，生怕外面的东西撞进来。

然而就在那时，我看到桌上的李玥颤动了一下，差点没从桌子上摔下来。

“你来抵紧门！”我冲方文喊了一句。

他一边冲过来，一边问道：“外面是什么？”

我怕他害怕，就说：“不是好人，千万别让他们进来！”

方文应该是想到之前那个扑他的年轻女警，此时急忙点点头，顶上我的位置。

我到了李玥边上，又在纸铜钱上画了好几种面符，都放在她额头上。

画完之后，我只感觉舌头都麻了，倒有点咬舌自尽的意思。

咚咚的撞门声越来越响，而且越来越密集，这扇破旧的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李由跟方文都带着求救般的目光看向我，而我也很慌张。

听声音，外面绝对不止一两具尸体那么简单，就算我们冲出去，我也无法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给那么多尸体画面符。

我眼睛四下扫了一圈，忽然发现这房间还有个窗户。

我急忙跑过去一看，却发现窗户是锁死的，而且这里虽然是二楼，楼层却很高，四五米的高度我自认为会摔断腿。

就在这时，木门破裂的声音传来，我循声望去，就看到木门的上半部分已经支离破碎，一只血淋淋的手从外面伸进来。

方文看到外面的一幕，的确很惊讶，但没有那么我以为的那么恐惧。我忽然想起来这货是个刑警，肯定见过不少尸体，不害怕也在情理之中。

“阿城你还看戏？快想办法啊！”李由哭丧着脸，一只手压着外面伸进来的胳膊，身体死死地顶着门，完全没了救自己妹妹那时候的男子气概。

我看了看，只好把李玥挪到地上，然后把屋子里唯一的桌子推到门那边。

紧接着，方文一个人顶着门，李由跟我一起，把桌子竖起来，顶到了门口，我们三人则是跟死狗一样，顶着桌子。

李由这时忽然反应过来，问我：“你丫的不是会封门吗？怎么不画？”

我解释道：“封门符不是随便画画就有用，它必须用在不透风的‘门’上，这破木门刚刚就有好几处缝隙，我画了也不会生效。”

我话音刚落，撞击声忽然停止了。

我们都露出疑惑的表情，方文探出头往外一看，眼神变得惊恐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