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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堪天下》第十七章 破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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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武此时与百鬼正斗得厉害,见袁灵均闯进来,气的不行,怒斥道:“阿均,你脑子坏了?冲进来做甚!直接将那马道长打了,不让他继续念咒便是!你进来捣什么乱!”

袁灵均站到张武身后,将背后紧贴着张武,“还不是怕你出了事!我哪里晓得只要不让他念咒便好了!若不是为了救你,我哪里会失了分寸!”

张武气的够呛,狠狠的拿手肘敲了袁灵均一下,“你知我是修行百年的灵龟,我能有什么事,不过被缠住罢了!”

袁灵均却一愣,挠挠头,呐呐的说:“我,我见你被这白烟缠住,夫人又被吓晕了,只想将你救出来,哪里还记得这些……”

张武闻言,心底一暖,不再说话,又连打散几个厉鬼,终于,他右手的五指都变成了黑色。张武叹了口气,想到府中几十口人命,又想到张老爷、张夫人待他极好,自幼便无比宠他,又想起袁灵均所言,忽听外面张夫人凄厉的喊着:“我的儿啊——”

那声音震在张武心头,他只觉鼻子一阵酸涩,仿佛要落下泪来,让张武愣在了当场。袁灵均看他愣在当场,直接将十指咬破,直接将血抹在掌内。袁灵均本就没学过道法,只记得当年师父说过,若遇厉鬼,便咬破指尖,指尖血乃极阳之物,可抵挡厉鬼袭击。

袁灵均见如今的光景,若自己不倾尽全力,这张府上下几十口人又该如何是好,如此一来,袁灵均的十指与舌尖都被咬破,血像是不要钱一样涂抹在身上。那白雾外面又响起了张老爷的声音,张老爷不停的怒吼道:“快放了我的阿武!灵均!阿武!你们快出来啊!”

张武回过神来,看了一眼浑身是血的袁灵均,二人与那百鬼又厮杀了起来。可这阵中的百鬼像是怎么都杀不尽一般,一个消散了,另一个又出现了,二人在阵中纠缠良久,听到这白雾外张夫人的声音也嘶哑了。透过白雾,恍惚间,张老爷又站起身来,向马道长冲了过去。

只听马道长怒声道:“既然不想活,那就都去死吧!”

那白烟慢慢变淡了,仿佛是在向四下散开,张武能透过白烟看到张夫人哭泣的脸,张老爷又被一个鬼头缠住了,府中上下已经哀鸿遍野,仿若人间炼狱一般!有几个小厮直接被鬼头穿破肚腹,肚腹中的肠子和血统统流了出来,丫鬟不停的求饶、哭喊、咒骂。

袁灵均此时像个血人,浑身上下都被他用血抹了个遍,张武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他因过渡使用灵力,两个手掌的皮肤已经被龟皮覆盖,隐约间竟感觉两手要退化成龟爪。张武握了握拳,抬起头,看向袁灵均。

“阿均。”

袁灵均转过头看向张武,“你莫要说话了,咱们赶紧想法子出去才是,你快教我怎么做!”

“阿均,帮我照顾好爹娘,你出去之后,将咱们屋里那个陶瓷娃娃拿出来,摆到娘卧房的铜镜边上,我,我从前任性,想娘只疼我宠我一人,便没有做后嗣兴盛的风水局,你将那娃娃放上去,不出一年,娘定会怀个儿子,爹娘命中有一子,我也不算忤逆天道胡乱行事,我本就是灵龟所化,算不得他们儿子。往后我不能再陪着你了,这壳子……这壳子要坏了。”

袁灵均听到吓了一跳,赶紧转过身看向张武,也不再管四周死后的鬼魂,“你在说什么啊,咱们定然会完好的出去!阿武,你快告诉我怎么做,我,我也学过几天道法的!你不是说我筑基了吗?你不是说我顶厉害了吗?”

张武扯了扯嘴角,可却只能扯出一丝苦笑,“阿均,你以为术法就这么容易么?况且我所学的都是妖法,你们人又如何使得?若让这马道长再作乱下去,别说咱们张府,便是整个茂县也要变成人间炼狱了。阿均,我成人的这几年,没做过什么好事,终日贪玩任性,尤其爱捉弄人,爹娘又这样宠我,我如何能看他们死去?若不是我任性妄为,戳穿了这妖道,又何至于阖府上下都有了危险?阿均,这壳子我不能要了,若,若你还当我是兄弟,往后,往后到了晚上你便来池塘寻我吧,我若白日里露了真身,定会将娘吓坏的。”

“我自然当你是兄弟!”

张武凄然一笑,“咱们从小一起长大,我知你是什么样的人,你与你师父修习道法,我们妖怪自然是祸害,可是阿均,我是真拿你当兄弟的,我从来没害过人。今天听你说这一句,看你这模样,也定然不怪我是个妖怪了,也不枉我变成人这几年了!”说着张武身上气势大胜,高喊一声:“不过百鬼罢了!小爷我还怕了你?”

张武掐动指诀,身形再也没了顾及,直接飞身而起,与那众鬼斗得难分难舍,而他的手,也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皴裂的龟皮渐渐布满了他的整个胳膊,袁灵均在地上焦急的大声喊着:“阿武,阿武!”可张武仍咬着牙,与那百鬼纠缠。

“我不能让这些玩意害了我张家!”

“阿武——”

张武回过头,冲袁灵均咧嘴一笑,转过头闭上眼睛,掐了个手诀,顿时,四周的灵气都向张武涌了过去,他的身体鼓胀的老大,远远看去,竟和他的原形也差不多少。袁灵均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只恨自己没有好生练习过功法,就是师父曾经教导的驱鬼法门,也忘得一干二净,他隐约的听到外面,张夫人喊着:“阿武,你回来啊,阿武!”这一字字震得他心肝都颤了起来。

袁灵均又怎么不知张武是老龟所化,便是没了这肉身,也能变回原形活下去。可如今大敌当前,外有张夫人的痛苦的嘶喊声,而面前的张武显然是为了护住他,而选择了这条路,他流着眼泪,跪在地上,可因流血过多,身上却瘫软无力。他不知道今后还能不能看到张武,他痛恨自己的无能。

张武的身上的皮肤像是裂开了,身上慢慢被血染红,远远看去,那裂开的血肉都变成了黝黑的龟皮,袁灵均痛苦的向前爬着,想拉张武回来,突然一个鬼头冲到他面前,长大了嘴巴要将袁灵均吞进去!张武回过头,看到那鬼头攻向袁灵均,一个闪身,飞到袁灵均前面,那鬼头直冲进张武体内。袁灵均眼看着张武的皮肤下鼓起一个大包,那大包在张武身上来回滚动,张武不耐烦,伸出一只手来,如今他的手已经变回了老龟的爪子,指甲尖锐有力,他冲袁灵均大喊一声:“阿均,你小心!”说着,抬起指甲直接扎进那团大包里。

大包瞬间就消散了,从里面涌出暗黑的血,张武拉起袁灵均,将他狠狠一甩,甩出了迷阵之中,袁灵均大喊着:“阿武,你快出来!”

却看到张武冲他挥挥手,“阿均,以后咱们池塘边见!”

袁灵均脱离了那迷阵,他本想再爬进去,可想到张武在其中已经无暇在顾他,只得趴在地上,颓然的伸出拳头,狠狠的砸到地上。

那团白烟变得更淡了,也能看到张武晃动的身形,他仿佛吊着一口气,努力的不让自己倒下去。府内更乱了,也不知有没有人注意到张武的变化。

这时,他突然想起了那个梦!

若那《往生咒》能在梦中阻挡那将军,是不是也能阻挡这些鬼魂?

如今袁灵均只会这咒,赶紧盘腿坐到地上,高声念起了《往生咒》,可他心里着急,始终担心着张武,一双眼睛始终跟随张武,这段咒文自然也念得不伦不类,突然张武不防身后,被背后的厉鬼击中,喷出一口血来,直接掉到了袁灵均面前。

此时的张武,上半身已经全黑了,也再也不是平日里那个白玉团子般的小人,脸上也布满了龟皮,就连眼睛也变了模样,他挣扎着起身,冲袁灵均一笑,擦了擦嘴,“阿均,我现在这个丑样子,你莫要看了,别吓坏了你!”说着,又一跃而起,与那众鬼纠缠起来。

袁灵均听到张武那话,心中更是不忍,他眼里早已畜满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他发狠的朝自己的右手虎口咬了一口,直将自己白嫩的手咬出血来。又盘腿坐好,紧紧的闭着眼睛,高声念起了《往生咒》。

渐渐的袁灵均的身子不再抖了,早就入了忘我的境界,心中满怀慈悲,只想替这亡魂超生。那白烟中的厉鬼,动作渐渐变慢,有的甚至直接散了。张武从半空中一跃而下,虚弱的倒在袁灵均身边,眼里突然滑落出泪水,那泪珠掉落在地上,竟成了一颗颗硕大的明珠。张武愣了愣,抬起黝黑的手,摸了摸眼睛,又拱了拱地上的珠子。心中不禁怅然的想着:“为何听阿均念这咒文有些想哭?”

终于,张武撑不住,直接昏睡了过去。二人周边的白烟渐渐散了,而张武身上原本黝黑的龟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变回了原本的模样。

原本嘈杂的张府,陡然安静下来,丫鬟小厮们见那些鬼头渐渐散去,赶紧围绕到袁灵均跟前。几个下人也将张老爷、张夫人扶到了袁灵均身侧,张夫人仿佛吓傻了一般,只是呆呆的站在众人前面,看着那团白烟内,不知想些什么。

袁灵均还在不停的念着《往生咒》,白烟散尽,天空泛晴,那马道士直接喷出一大口血来,而马道士面前的阴玉,也碎成了粉末。

张老爷见白烟散了,马道士呕血,赶紧让小厮将那马道长捆了起来。马道长不过挣扎了几下,却再也无力抵抗。他虽学了些邪术,可身上的功夫却不好,如今遭了那阴玉的反噬,更是浑身上下一丝力气都没有,如今被人捆了,也只好听之任之。

袁灵均念过最后一个字,直接晕了过去。张老爷和张夫人赶紧走上前去,将袁灵均与张武背了起来。张武此时已恢复了原本的模样,仿佛只是昏睡过去一般,可袁灵均却脸色惨白,像是动了真元。

张老爷看到这两个孩子的模样,心中更是气愤,目光一凛,怒吼一声:“还不将这妖道送去官府!”小厮听令,赶紧押着马道长向门口走去。

可大门却开了,李老板打着折扇走了进来,“恭喜张老板呐,我刚刚听说,马道长将贵府的照壁砸了,要给贵府换个风水,小弟特来拜访,不知……”

李老板环顾一周,见地上满是碎砖,张夫人与张老爷一人抱着个孩子,而马道长也被小厮堵着嘴,手脚都捆着,李老板一愣,看向张老爷,“这……府上这是如何了?”

这马道长突然使足了力气挣脱小厮,连滚带爬的跑到李老板脚下,吐出嘴里塞着的布团,将脸紧紧的贴在李老板腿上,诚惶诚恐的喊着:“李老板救我,李老板救救贫道,贫道都是听了李老板的话,这才下了这风水局的,李老板救救我,他们要拿我去见官啊!”

张老爷闻言,看到李老板变了脸色,就知道这马道士与李老板果真私下有着龌龊的勾当,又想到自己的酒楼蒸蒸日上,想来是当了李老板的财路,这才让他起了这样的心思!

张老爷冷哼一声,背起袁灵均,抱起张武,冷言道:“从此,我张家酒楼再也不用贵号的粮油,我张家小本经营,用不起贵号的东西!来人!送客!”

小厮得令,走到李老板面前,说了声:“请!”李老板环顾一周,连说了三声“好!”拎起马道长就走出了张府。

二人出了府,一同上了马车,马道长解开身上的绳子,赶紧谄媚的说道:“李老板,贫道还有法子,也不拘那些风水局便可让张家生意败落。”

李老板如今心里满是怒气,看他一脸谄媚,又想起刚刚在张府马道长跪地苦求的模样,更是看不起他,喊了声:“来人!”驾马车的小厮将马车停下,撩开帘子,“爷,怎么了?”

“将他舌头拔了,扔到外面去!”

小厮愣住,赶紧接到:“是。”说着连拉带拽的将马道长拖下马车,马道长不停地求饶着,可李老板充耳不闻,皱起眉头闭上眼睛,想着如今开罪了张家,这茂县更不好呆了,他长叹一口气,再也不理那暗巷之中,凄厉的惨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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