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萧萧冷静下来，问道：“老于，你是不是在这里有认识的人啊？”

于老头一惊，“这……这怎么可能……这里连人都没有，哪来的熟人？”

“谁说没有人的，这些鬼兵曾经不就是人吗？”林萧萧说。

“呃……”

听到女侠这样说，于老头嗫嚅着嘴唇，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末了他的表情陡然松了下来，火光照亮他耷拉下来的眉毛，他幽幽地说：“咳，其实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我曾经是谈蛟将军麾下的一名小将官，隶属于灵岳师飞卫营。谈蛟大人……曾是瀛王手下的一员大将……”

“于焦爷爷，你当过将官？”晏科惊讶地看着他，“那为什么会流落到落霞村呢？”

“咳，且听老朽慢慢道来……”于老头清清嗓子。

“周灵公三十六年，我随大军来到甘枣山，那里属于晋国。晋国悍勇无匹，瀛王久攻不下，拉锯年已经持续了十多年。那次我们发动了四十万大军，看起来瀛王陛下要动真格的了，大家领了双倍的军饷，斗志昂扬。出征前夕，我因为一件小事深夜去见谈蛟将军，却发现将军竟然和一个女人在帐中哭泣。仔细一听，原来是他的结发妻子。将军一向治军严厉，不可能把家眷带到军中，况且铁骨铮铮的将军怎会和女人抱头恸哭？带着疑惑我在帐外偷听，结果听到一件让我震惊的事情——原来我们不是来打仗的，瀛王打算把我们献祭给苍渊，而苍渊将给他一支所向披靡的军队……”

“献祭？”晏科的声音不禁颤抖起来。

“我简直不知道我是怎么走回营区的，我把这件事告诉几个交好的战友，希望大家一起逃命。结果有人却认为我妖言惑众，要禀报将军。当天晚上就有人以惑乱军心的罪名来抓我，情急之中我偷了一艘空艇，甩掉了追兵，仓皇逃离。我藏在瀛国境内，不几日战报传来，听闻瀛王的大军已经拿下晋国，举国欢庆。随后炎国、羌国、梦国、礼国也势如破竹般被拿下，但是出征的四十万人却一个都没回来。许多人还心心念念地盼着见到自己的夫君、儿子、父亲，一想到那些逝去的战友我就心如刀绞。我毕竟是个逃兵，而且知道这个巨大的秘密，万一被官府抓到我难逃一死，所以我找了个机会逃出瀛国。但很快整个孟周都被征服了，我只能躲在紫罗州，隐姓埋名了此残生。”

于老头边说边拭着眼中淌出的泪花，“老朽做梦也没想到有生之年会再回到这里，我只是想再见见那些战友，没想到我的结晶用完，差点死在那里。”

“原来于焦爷爷还有这样的过去，那么，你是唯一逃出来的人吗？”晏科问。

“是的，我应该是唯一的幸存者，其实这件事没有被任何文字记载，瀛王对外宣称这四十万大军已经为国捐躯了。只有那些交战的敌兵见过恐怖的鬼兵，期间曾有一些谣言流传出来，但事情久远，已经无法证实。当白天听到女侠跟小科说起鬼兵的时候，我有点震惊，想不到西门女侠对这往事竟然了若指掌，不愧是无幻天神的使者。说起来，无幻天神再怎么暴虐无常，但比起视人命如草芥的苍渊来，祂好多了。我由衷地希望西门女侠的使命能够完成，让无幻天神重回孟周，再也不要发生这种可怕的事情……”于老头哽咽了。

“老于，你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啊……”林萧萧叹息一声，起身去旁边一个人坐着，想不到在游戏里没有触发的支线竟是在此刻发生了。

她突然涌上一丝忧虑，于焦还是太天真了，或者说孟周人的思维有其局限性——在她看来，无幻和苍渊都是一丘之貉。无幻倘若真的东山再起，不知又有多少凡人遭殃，祂会放过那些改信苍渊的人吗？正所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哼，这些该死的神，祂们都应该被驱逐出去才对！

“于焦爷爷，你晚上一个人去，就是为了看以前的战友吗？”晏科递给于老头一块干净的棉布，让他擦擦泪水。

于老头叹息着，“我带上了酒，想祭奠一下战友们，可是我已经认不出来他们了……不过幸运的是我找到了自己曾经驾驶的炎阳号，”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块锈迹斑斑的铁牌，上面隐约可以看到一轮太阳的标识，“我把酒撒在了那上面……”于老头又拭了一把泪，“当初我也是吓坏了，满脑子都是逃命，倘若再坚持一下，说服他们，说不定他们就能活下来……”

林萧萧心想于焦要是没及时逃走，恐怕就直接被砍头示众了，不过她没言语，给队友伤口上撒盐可不是什么有素质的做法。

“于焦爷爷你不用自责了，这都是瀛王的错！为了自己统一天下的野心，害死这么多人，其实国界线再怎么变动，对于百姓又有什么影响呢？就像我们紫罗州，无论有没有被瀛王征服，我们不还是打渔为生，日子一点也不会变的。”晏科第一次看到于焦如此伤心，他义愤填膺地说。

“唉，都是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了……好了，不说这些了。哟，小科，你烤的馒头好香啊。”于老头怕气氛太消沉，他岔开了话题。

这时，林萧萧干咳了一声，“我正式向你们宣布，这两天我们要找到仙峰丹会。方士们会在那里‘推销’他们的仙丹，我们假装服下，然后被抓走，这是去桃花谷最快的方式……有什么意见吗？”

经过这些小插曲，林萧萧的态度发生了转变，她决定还是要尊重一下队友，有事要和他们商量……虽然只是假装一下。

于老头想了想，“西门女侠说以前用这种方式去过桃花谷，既然去了，你又是怎么出来的，肯定记得出来的路吧？”

于老头的问题很刁钻，一周目的时候，林萧萧确实是按照攻略，用这种方式去的桃花谷，回来嘛，当然是直接传送回青丘山大本营，但孟周的现实中可没这种便利。

这些话当然不能明说，林萧萧一摊手，“咳，实话告诉你们吧，其实我没去过，是无幻告诉我这种方法能去桃花谷的。”

“无幻大神说得这么详细吗？我以为神说话都是云山雾罩，拐弯抹角，让你去猜意思。”于老头很是惊讶。

“哈哈，拐弯抹角的那些都是自称替神代言的神棍好不好！”林萧萧笑道。

“嗯……西门女侠，我觉得不如直接把方士抓起来，审问他们更好。”晏科还是觉得林萧萧所说的方法有点冒险，提议道。

于老头举双手赞成，“这主意好，非常稳妥。”

他所谓的“稳妥”翻译过来就是不用冒险。

“反正说来说去，你们就是不愿意以身试险是吧？”林萧萧苦笑着耸了下肩膀。

“没有没有，咱们这不是在商量嘛！”于老头赶忙说。

林萧萧只想立刻去往桃花谷，于是她又提议，要不她一个人去，晏科和于焦在这里等她。

然而晏科还是不同意，他担心林萧萧一个人遇到危险，说大家在一起能够相互照应。

说来说去，始终达不成一致，于老头忽地瞅了一眼一直默默地在旁边啃馒头的小妖，转了下眼珠，“女侠，只要被抓就能知道桃花谷在哪了对不对？”

林萧萧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哈哈，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然后她“和颜悦色”地问小妖们：“你们想不想挣一大堆亮闪闪？”

“想！”两个小妖听到亮闪闪，猛地抬头齐声回答。

“那你们帮姐姐一个忙呗！”

听明白林萧萧的“馊主意”之后，两只小妖嘴张得大大的，男孩不停摇头，“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被坏东西抓走。”

小女孩也害怕地说：“他们会把我们炼成丹的，被塞到炉子里炼丹，烫死了！”

林萧萧耐下性子，温和地开导他们：“我们只是拿你们来投石问路，只要知道桃花谷的入口，立马把你们救下来。如此一来，你们也知道桃花谷在哪了，凭着这个情报，以后可以挣更多亮闪闪。”

小妖们沉吟半晌，两人跑到一旁商量去了，嘀嘀咕咕地说了半天才回来。

小男孩张开双手，“可以是可以！”

小女孩接着说：“但你得先付十万颗亮闪闪。”

二人一同露出贪婪的神情。

“什么？十万！给我滚！”林萧萧心想这狮子大开口也过于没边没沿了吧，自己身上哪来那么多结晶。

“好吧，那一百颗。”

两个小妖一下子又把价格放到很低，简直能让人闪了腰。原来他们是头带三尺帽，坐等砍一刀，这两小东西奸滑得很。

“还是太多，免谈。”林萧萧嫌弃地朝它俩摆摆手，让它们快走。

“五十颗！”

“太多了，我们也需要用结晶啊。”

两只小妖扭捏了一会儿，终于坚定地说道：“哼，这么危险的事情，少于四十颗我们才不干呢！”

“哈，成交！”林萧萧从袋子里数出四十颗成色不错的结晶给了它们。

拿到亮闪闪，两只小妖开心得很，小手都快捧不下了。

晏科很好奇，问它们：“你们又不买东西，也没有装备，要这么多结晶干嘛？”

“因为我们喜欢亮闪闪的东西呀！”小女孩看晏科的眼神像在看智障，大概心里在想这是什么弱智问题。

“哈哈，这俩小东西估计是乌鸦精。”林萧萧安慰的拍拍晏科，“喂，仙峰丹会你们知道在哪儿吧？”

“再付五颗亮闪闪告诉你！”小男孩狡黠地眨眨眼。

“唔……”林萧萧简直要吐血了，怪还没有打，身上的储备却快被消耗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