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这里做什么？”

师父的语气冰凉如刀刺骨，樗里楽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我是听夜曦说这里有一位前辈，他今年无法过来，让我来替他拜祭。”樗里楽颤声说道，三分假七分真。

夜凌看了一眼墓碑，“跟我来。”莘雅儿最喜清净，不能在这里吵闹。

“是。”樗里楽柔声应道，默默的跟着夜凌，只是扭头再望了一眼那座坟冢，爱妻莘雅儿之墓。

密林之外，几个族长单膝跪地等着夜凌出来。

“都起来吧！”夜凌面无表情的说道，“不用每一次都摆出这种架势。”

三眼族族长扶着拐棍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这是我等小族对帝族的尊重，不只护我数族还提供我等居住之所，我等感激不尽，这是我们，这些小族能做到最大限度表现忠心的方法了。”

夜凌看了他，这些异族心中恐怕都是这么想的，自己是庇护了他们，所以他们对自己执大礼，可这不是夜凌的本意啊。

“族长。”夜凌望着魅魔族族长莘呗儿说道，“你们对我执礼，却为何不肯听我命令？我说过了，我是以晚辈身份而来，你们对我行礼，是何等用意，是让人说我，还是让人说帝族废礼欺人？”

“帝主，老朽岂敢！”

“所以说，以后不要摆出这种架势，我只是来祭拜亡妻的，如此这般，不是我们想见到的。”夜凌淡淡说道，“炎巫，你还躲着我吗？”

这里是上百的古族聚集地，都是帝关未崩毁之前生活在关外的古族，如今都栖身于神道宗的一隅之地，当年夜凌孤身如古族结交了许多古族，炎巫这位原来的炎精灵一族的首领之子现在也担任首领一职了，自从莘雅儿死后，炎巫便处处躲着夜凌，作为古族最大的恩人，夜凌若是来这里祭拜，每一次这些族长都会赶到这里等候，以往都是炎精灵一族的老族长出任，这一次则是炎巫出席，他藏在最后，低着头不说话，夜凌匆匆一瞥之后认出了这位数十年未见的朋友。

被夜凌叫出名字之后，炎巫也不好在继续躲藏，只能硬着头皮出来，拱手道，“炎巫见过帝主。”

帝主啊——

夜凌眉头抖了抖，盯着炎巫看了一会儿，夜凌明白了自己这个身份对于其他人来说是多么尊贵，多么高高在上，以至于曾经的友人都不敢直呼名字，深低着头冷汗簌簌。

“你可有子嗣？”犹豫良久，夜凌最后问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想要拉近二人之间的距离，不过看起来要更加疏远。

“回帝主！”炎巫拱手长鞠，“我已有子嗣，如今已有十岁。”

“你，多保重！”看着回话愈加恭谨的一族之长，夜凌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话，只好将话题一转，“楽儿，随我去见一位长辈。”

“是。”樗里楽点头应道，一个将夜凌使用手册读了十几二十年的小家伙自然是发现师父心情不好，不敢造次，只好乖乖应答，而且今日这件事师父可能还会秋后算账，还是要好好表现。

“恭送帝主！”数百古族齐声喊道。

夜凌脚步一滞，旋即加快速度离开此地，樗里楽小跑几步跟上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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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凌看着手中只有短短数字的布条，将布条握在手中，望着龙虎山上那间小屋，苦笑一声，“这就是您给我的答案？”

“楽儿，今日这位前辈我们是见不到了，回帝关罢。”

樗里楽说了声是，便被夜凌扯着手臂，没过几息功夫，师徒二人就站在了帝关的城墙之上。

夜凌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望着关外。

“师父，您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啊？”犹豫了良久，或许是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气氛，樗里楽开口问道。

“没几日，约么三五日吧。”夜凌摇了摇头。

“师父你回来怎么也没通知我一声啊？”樗里楽伸出手揉捏着夜凌的肩膀，“要不是雁姐姐让我去......”樗里楽感觉到师父身上气息的变化，自知失言，吐了吐舌头，又道，“我也没想到会在那见到师父您啊。”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夜凌闭上眼睛，那个家伙是逼我做出决定吗？“我这次回来，知道的人本就极少，也没想过要通知谁，你只是碰巧见到我了。”

“师父，那您不去星空了？”樗里楽小心问道。

“在成圣之前会一直留在这里。”夜凌想了想，“你可有想法婚嫁？”

樗里楽一愣，旋即羞红着脸问道，“师父，您问这干什么啊？”

“大师伯和我说有许多世家俊杰，还有古族圣子都倾心于你，甚至有人还来过帝关提过此事。”夜凌闭着眼缓缓说道，“我像你这般大的时候，已经有了未婚妻，人族还是很在意的这件事的，如果你有心仪的对象，不妨与师父说说，师父为你做主。”

樗里楽愣了又愣，按捏夜凌肩膀的手力道越来越重，“师父...您说的未婚妻，是我们今日去祭拜的...”嘴巴张着，樗里楽却没有力气说出那两个字。

“恩。”夜凌点了点头。

师徒俩人陷入沉默，良久之后，夜凌长舒一口气，拍了拍肩膀上的手，“师父想在人族中走一走。”

“师父，我可以跟着你吗？”樗里楽轻声问道。

夜凌睁开眼睛，笑了笑，“自然可以。”

十日后，在人族中域东部边界的小城中，夜凌与樗里楽变换模样出现在这里。

“师父，您到底想干什么啊？”樗里楽哀声问道，她完全不知道这个师父在想着什么，不用法力，从帝关走到这里。

“唔...”夜凌看了一眼樗里楽，“想要证实一些事情。”

“对了，师父，您都回来了，不在帝关坐镇的话，雁姐姐又会生你的气的。”

“她生我的气又不是一次两次了，虱子多了不咬人，我已经习惯了。”夜凌淡淡的说道，“而且，这次我是奉旨出游啊。”

樗里楽看着师父的脸，眼神温柔，只不过现在的师父感觉与之前有很大的不同。

“师父，你知道雁姐姐以前喜欢的人吧？”突如其来，樗里楽问了这么一个问题，“师父，那个人很厉害吧？”

夜凌听到樗里楽问的问题之后，干咳一声，旋即正色说道，“很厉害，他出世的那一段时日，是圣子榜的榜首，而为师，是第七。”

“后来师父不也是圣子榜榜首了吗？”

“那是因为他不在了，他们也不在了。”夜凌又想到一位友人。

斩三尸，夜凌嘀咕一声，这个功法不能再让其他人修习了，除非有人能将它完善。

进入这座边陲小城之中，这是直线距离与帝关最近的小城，这些年因为与帝关接近，虽未扩大城郭规模，里面却是人满为患。

“想吃些什么？”夜凌扭过头看着弟子。

樗里楽摇了摇头，有些羞恼的瞪了一眼夜凌，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而且她也不馋嘴。

很怪。夜凌轻声念道，就因为他这一个念头，便将这座小城连带着方圆五百里的所有地方都强行用神念扫了一遍。

“现在来帝星的古族很多吗？”夜凌侧过头，靠近樗里楽的耳畔低声问道。

樗里楽耳尖通红，还有些不适应与师父这么近距离交谈，被吓了一跳之后答道，“很多，虽然被神道之主、禅宗老方丈和魔域之主三方震慑没有大乱，每日还是小乱不绝。”

“不过这些年过去，人族内部倒是对他们古族没有那么诧异了，凡人倒还好些，修行者每日可谓是如临大敌。”

“说好了小辈之间打闹，小师叔这几年可是麻烦不断，若不是那一剑横山让这些人知难而退，小师叔的麻烦会更多。”

夜凌点了点头，笑了起来，“小曦还是那般啊，这性子倒是没改。楽儿，你见过你的小师弟了吗，夜未央如何？”

“未央他还是顽心重，了然大师也放纵他，现在只有小师叔能压住他。”樗里楽撇了撇嘴，“该说他不愧是帝族吗，有些方面和师父你简直一模一样。”

“哈哈哈！”夜凌笑了起来，徒儿的这几句话倒是与自己亲近了不少啊，自己还不是孤家寡人。“小未央还没有出世的话，事情可就越来越好玩了，他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呢，当时可急的快哭了啊。”

“未央就没和了然大师闹过，他可不是一个安分的主。”夜凌摸了摸下巴，笑道。

“当然闹过啊，只不过了然大师平日讲解佛法，与世无争，虽然对未央百般放纵，但在大事上从不娇惯，上一次小未央想偷溜出禅宗，在禅宗山门那里被了然大师给捉了回去，念了三日的经文。”

“这不是第一次吧？”

樗里楽眨眨眼，“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哈哈！”夜凌大笑，这些日子憋在他胸口的郁气消散了不少。

看着师父大笑的样子，樗里楽竟有一阵失神，前些日子师父问她是否想要婚嫁，是不是想将自己嫁给...

师徒俩说笑了一阵，早就偏离了最初的话题，夜凌笑罢，硬生生的将话题接续了回去，“进入帝关的古族，很嚣张吗，人族内部可有人制衡？”

“嚣张倒是挺嚣张的，不过只针对修行者。”樗里楽怒气冲冲的说，“古族都知道不对凡人出手，可那些世家却不会顾忌的。”

眼看着话题又要偏离，夜凌出声打断了弟子的愤懑和埋怨，“继续说古族的事。”

“是，师父。”樗里楽从来不会违背师父的命令，“古族入人族之后，分成了几部分，一些人就是痴人，天天蹲在各大世家宗门的门口求战，一部分则是想见识见识人族祖星，还有一部分则是想挑起事端一般与那些世家的子弟战斗。人族内部也有这样的人，那些世家子弟就没有好人，师父，前些日子，我还被七圣族的人伏击了呢。”

愤愤不平的将前些日子的遭遇与师父讲了，看着师父的表情，樗里楽就明白这个看起来正经的师父心里又在想什么坏主意了。

“嗯。”夜凌捏着下巴点了点头，他本来想在人族走一圈，顺便突破圣人壁垒，现在看来这一趟还有些意外收获。

要不要以第三方的姿态插进来呢？

眼球转了转，正好被樗里楽捕捉到。

果然，这个不正经的师父又想到了什么不好玩的鬼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