皑皑雪山，旷野荒原，一眼便看得到头。

视野中央有小撮人影，有的置于马上，有的呆坐地上，但同样一副目光无神，神情恍惚的模样。

周围有血迹，雪染成了红的，也有少许蓝色。热气腾腾的血液被没有温度的大雪冻住，失了原有的实质。

时间在流逝，风在吹雪在飘，这队人岿然不动，空洞的眼眸里只呈得出惊亘亘古不变的苍白。

倏而杂乱又富有特殊节奏感的马蹄声传来，飞奔着的白马映入人们的视野，身后军队的影子跟着显现，犹如一朵不协调的黑云，借着疾风，飞速往这边赶来。

立于原地的队伍没有任何触动，哪怕震地的脚步声快要掀翻了天。

马蹄踏地声停了，惊讶表露在每个人的脸上，带着不可思议和、恐惧。

那一座座被冻结了的人形雕像，似没了生机的木偶，木然的神情瘆得发慌。

前来增援的军队已经到达，但脚步声却没有停，仍然震彻耳畔，东方烟尘四起，隐约可见白色巨影。

两伍人，最多轻伤，无一死亡，探路灵狐在撤退。

仅两伍人，逼退了百头妖物的进攻。

如此壮举，如此可怖的‘战绩’

谢鸾也在对面的队伍中瞥见一抹白色的身影。

身后的人瞪大眼睛，仿佛都失去了言语的功能。她稳住心神，缓缓举起手喝声：“拿下！”

是赤魂军出的手，其他人均魂未归心。

对面有人转醒，声音还带着迷茫和颤抖：“将军，我等……”

“尔等不必惊慌，”谢鸾清了清沙哑的嗓子：“实是眼前景象太过不真实，待我查清情况之后必还尔等公道，烦请诸位稍后如实禀告情况……而现在，我只问一件事……”

“白千浩，你究竟是什么人？”

###

“他拿出一块石头，是那块石头把探路灵狐吓跑了！”

“那石头是绿色的，太远了我没看太清，但很漂亮，很贵重的样子……”

“我当时已经被一只怪物摁住了，他把石头一拿出来，那怪物松开我就跑了。”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原本是侦查兵，是被钱校尉调过去寻药的。我和他都没说过几回话……”

士兵们的供词，自始至终都围绕着一个话题。

谢鸾来到一扇被铁链紧紧缠绕的厚实木门前，军营之中只有几处不是利于行军的帐篷而是特意搭建的房屋，面前就是一座。

站岗的侍卫上前解开门上的锁，谢鸾被带着七拐八拐好几次才来到一间最里面的牢房，潮湿与霜寒扑面而来。

那道白影坐在仅有干草随意覆着的地上，此时正靠着墙壁闭目养神，嘴唇是乌青泛着紫的，眼睑紧闭。看上去，不是很好。

许是听到了脚步的声音，他睁开了眼睛，桃花眼眯着，有细碎的光华从那里面泄露出来，是真真切切勾着人的。

开口，在感叹：“终于来了啊。”

他捧着胳膊站起来，就站在离谢鸾几步远的墙壁边。

谢鸾还未来得及说话，他便把手伸向怀里，边说着：“我没想隐瞒，只是时机不对，”他手中出现一块碧绿色的石头模样的物体。

黑暗中，石头中央溯过流光，像有轻盈的人儿在中翩翩起舞，光从一边滑向另一边，溢满整块盎然，他的眼睛在此物的映照下，愈发诡秘诱人。

密语般蛊惑人心的清润之声：“它有名字，曼辉碧透。”

谢鸾从那双潋滟中感受到了拉力，似有深不见底的漩涡出现在面前，漩涡中心探出一只莹白的柔荑，拉着她直往暗处去。

白千浩眼神笔直地望着她……

几乎是用尽了全部的气力，谢鸾挣脱缠满了她整个身体的桎梏。

她额顶有细密的汗珠，转过头避开了那双眼睛。

谢鸾挥挥手摒退侍卫，也靠在湿哒哒的墙上，鼻息粗重。

“你怎么了？”某人明知故问。

谢鸾隔空白他一眼，问：“这石头……”

“如何？”

“不是石头？”微微讶异的声音。

“……”

“呵——好，你继续。”

谢鸾嘴角挂着笑，是了然的姿态。

白千浩咬着牙，也不知怎的，说不出话来了。

这回轮到谢鸾疑虑：“为何不说？这石头哪里来的，为何会吓退探路灵狐的大军，难道还要我请你吃一顿好茶再谈？”

她此时所说的吃茶自然不是真的要请他来一盅茶，白千浩叹口气，缓缓道：“这块石头是我花重金遍寻四海求得的，没有它我又如何轻易来惊亘？而它之所以能够使探路灵狐撤退也不是将其吓跑的，而是号令……打个比方，曼辉碧透石就好比军中的虎符，无论何时何地，见到虎符，都是要认的……”

谢鸾点点头表示了解。

白千浩一连气说了这么多话后，开始看着她笑出来：“那我能问问吗？你和你的属下是如何揣测我的身份的？你不会以为我是混迹于你们军中的探路灵狐吧？”

谢鸾瞅着别处，一本正经的回答：“有过这个猜想。”

白千浩嘴角翘起，不经意地语气：“这结论得的奇怪，也不太准确，也只能是猜想罢了，毕竟……我的皇商令牌不还在你的手里？”

谢鸾噎了一下，幸而出她本就没有与他对视，不然气氛又要尴尬起来。她手握拳置于唇边，清咳一声道：“没有了吗？前因后果都仅为这样？”

笑音很近：“仅此而已。”

“好，”谢鸾转过身，眼睑垂着：“如何你才肯交出它？”

她这是明明白白地开口要了，秉承着慎丽家给予的优良教养，说话时留着弯弯肠子。

后者灼热的视线停在她的脸上，原本轻柔的声音隐着决意：

“我的东西向来是不会拱手让人的，抢也不行。”

“再者说，我把它给了你，我又如何从这里出去？”

白千浩收回在她身上的目光，开始打量着四周，盯着挂着霜的墙壁啧啧道：“这里还不比你的主将帐篷，陶宛的君主未给远征军足够的军需费用吗？”

“比不上举国经商的度国人个个都家财万顷。”

谢鸾说完话就开始后悔，扶着额兀自叹气。

某人这四两拨千斤的功力真是炉火纯青，如此轻易就把她绕进去了。

假装没看到那抹肆意的弧度，谢鸾拧着眉毛无奈道：

“你不肯让出我也理解，毕竟这东西价值连城。但此物在你手里作用也不大，要知道远征军各国都是出了财力支持的，度国自然也不例外。若能有如此助力，那么玄丘就不是遥不可及的存在了……这样，你说个价，两相交换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