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的模样慢慢在瞳中放大，白须，虎眼，银灰衣袍，古铜色皮肤。他的双脚悬浮离地一尺，身上外放着惊人气息，古老而又愤怒，仿佛身体里有困兽在咆哮。

他飘至栏杆前半步，平静地望着从地上狼狈爬起的刘沫，几个呼吸间，刘沫感觉自己已被彻底看透。

“你是个普通人啊。”老者道，声音平静。“但你所作的事，却又不同寻常。毕竟就算是逃，平庸的家伙也不可能到的了此地，同样也没胆量说出魔帝已死这句话。”

刘沫有些紧张，但表面并未显现。老者很显然已看破他的实力，而且这么说出，这旁余几人必然不会被刘沫的烟雾弹迷惑。老者的发言，无疑让自己处在了危险的境地。

所以他的态度究竟是什么呢，是排斥拒绝，还是欣然接受？

终于，老者再次开口，这一次，他的声音高了些，朗朗如钟。

“我对你的话还不能完全信服，除非你拿出一定的证据，证明你所说的，确真属实！”

刘沫一听，先是犹豫了下。接着猛然间脑中电光火石，想起了身上带着的宝物，才是松了口气。

“各位，我有仙轮神王亲赐的神印，并以我的性命起誓，我所说的话千真万确。”

刘沫从精神中取出神印，右手高高举起。顿时，半空中如同下了金色的雨，神辉灿灿，仙气飘渺。

狱中的几人震惊不已，脸上皆是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所见。即便是他们这般实力的强者，前生也从未见过一方神王货亲赐的神印，更何况是来自神王中威名最大的几位之一，仙轮神王的神印！

“这，这会不会是假货。小子，玩笑不能乱开。”封道凝半信半疑地打量着刘沫手中的神印，喃喃自语。

“不，这是货真价实的神印！”老者突然道。

“此话当真？”封道凝追问。

“没错，那股印上，有一丝鸿蒙之气，那是老夫我，毕生在追求的东西。”

封道凝和天凛雪闻言，脸上的惊异更甚几分。连这位最权威的老人都如此言道，还有何质疑可言。

他们再看向刘沫的眼神，已经变了许多味道。

“小子，你究竟是何方神圣。如此单薄的魂力，何能成为神王的贵宾，拥有亲赐神印？”封道凝还是无法相信，因为偏差实在太大。神印持有者，怎么说也得是大域王侯，或者神族圣子之类的人物，怎么也不会是这么个打扮穷酸，一无是处的弱鸡。

难道世道变了？凡人登天了？

“神王决定赐予我神印，是因为讨伐魔帝时，我参与了。”刘沫正色道，有一说一，句句大实话问心无愧，说的当然有十足底气。

“太不可思议了。”老者摇摇头，叹道。“神印不假，且我一直观察着你，看得出你所说的九成可信，并非戏言。只不过，这一天来的竟如此突然，老夫千万年来的夙愿，没想到提前被人所了。”

“夙愿······”刘沫不解问。

“还未介绍，多有失礼。”老者庄重道。“老夫名叫段尧，前世是未央界虚天阁的阁主，死于魔帝爪牙之手。”

听过段尧的介绍，封道凝和天凛雪有些困惑。他们虽然身为顶尖强者，见识不浅，但却实然没在诸界中听过未央界这个名字。

见旁人困惑，段尧不紧不慢地解释。

“老夫的生地未央界，是通天位面远古大界之一，距今年代太久，被灭界后也逐渐被崛起的新界所取代，年轻人不知道很正常。”

“灭界？”封道凝问，关于老段的往事，他过去几年了解的还没今天几分钟来的多

“我的家人、族人、徒弟和同胞们，尽数被魔帝爪牙杀害，屠戮！最后我也不慎中了计，被夺去性命。幸亏曾修炼过养魂秘法，逃脱后一直徘徊在魂路之中，寻找复仇的机会。后因为一次魂路暴动而受到牵连，被关进底狱一直到今天。”段尧说完，沉沉吐出一口气，像是把经年累月积攒的情绪，都倾泻出来。

“老段，当下既然魔帝已死，那你还要去复仇么？”封道凝问。

“你错了，这并非复仇，而是战敌。早在老夫决心复仇的那刻起，我就与魔帝势力为敌了。”段尧道。

“魔帝已死，但他的阴影依然不会散去。他曾为神王之一，诸天之上的顶尖强者，不会不留后手。刘沫被追杀便是依据。虽然不清楚实情，但是想必你应是暴露了神印，才被盯上的吧。”

刘沫点头，段尧推断的很准。

“看来对仙轮神王一派战争，已经发动，和神王有关的人，如今都有危险。”段尧眉头紧锁，眼中风云变化。

刘沫默然，不禁攥紧拳头，指头用力陷进肉中。如果他只是个普通的穿越者，麻烦事倒没那么多，最多平凡地出生异界，平凡地成长，然后平凡地死去，就像他上辈子。即便最后冥冥中有些蹊跷，但总的来说还是平凡。

如今不同，他拥有主角开挂般的系统，原因是因为他做了不平凡的事，那么自然要背负更多的危机和责任。他的人生，也就不再普通。

被盯上，若是惧，便只能蜷缩在角落，战战兢兢地偷生，最后多半是怯弱地等死。

不如战，至少勇于迈出那一步，刘沫不愿做前世的自己，直到最后才后悔。

“刘沫是吧，老夫答应护你取得转生簿，不过仅此而已。到那之后，你便需要独自应对。”段尧轻轻颔首，淡声道。

“什么？”封道凝倒吸一口气，像是没反应过来。这个老头，竟然真的答应了。

“多谢段老先生。”刘沫学着记忆中主角的样子，拱手谢道，悬着的心也是落了下来。

“不必谢，如今我们算是站在同一战线上，互相扶持很正常。”段尧摆摆手。

段尧停顿了一下，然后侧头看了眼封道凝，后者像是已经对谈话失去兴致，靠着墙壁闲坐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帮个忙，一起出去。咱们一道，你对转生的条件亦没人阻拦。”

“我没什么理由帮他吧。”封道凝耸耸肩。“老段，你们的事别拉上我。对于做生意的人来说，不赚就是亏，我为何要搅这趟浑水？”

“你不想从这出去了？”段尧问。

“想，但是不会靠和别人做交易出去。”封道凝对上段尧的双眼，空气一下冷下去。

“没想到你竟对自己的复仇定价。”段尧叹道。

天凛雪没有说话，这时候，她没有什么发言权，也没必要开口。

刘沫向前一步，对封道凝大声说道，突如其来的气势，几乎惊动了狱中所有人。

“如果此次能伸出援手，我愿意许诺给你一个人情。”

看不见的黑暗角落中，一个魂魄缓缓睁开了眼睛。

封道凝刚想说些什么，但望向刘沫视线时，嘴巴却终没有张开，结果只是撇了撇嘴。

“小子，我的人情债可是很高昂的，来世的你未必还的起。”封道凝严肃道。

“既然承诺，那搭上性命也不会食言。”刘沫道。

封道凝闻言，脸上一怔，脑海中闪过曾经的画面。那是多年前另一个人对他做的承诺，话语有些相异，但那层意思，却是真实地跨越时空，此时此刻传递而来。

“哼，行吧行吧，看在老段的份上，算我一个。”封道凝喃喃道，十分不悦。“小子，我希望你的承诺不是一纸空文。”

刘沫轻点头，淡淡笑了笑。

“我叫封道凝，前世是九阳界的商人，同时也是个藏宝家。”封道凝轻描淡写介绍到。

“不说说自己怎么来到这里的么？”段尧冷插一句。

“那种事情，说不说都一样。”封道凝冷哼一声，察觉到段尧投过来的目光，最后还是不耐烦地说完。

“我的妻子为人狠毒，她和那个奸夫觊觎我的财产，我被他们设计害死。”封道凝冷冷道。

“在冥府中，因为不满意转生成女人，所以一怒之下拆了外头大半条街，才被关进这里。”段尧道。

“老段，要你多嘴。”封道凝狠狠地说。

段尧看向另一边牢房的天凛雪，并未立即开口，而是踌躇了片刻。再想说什么时，后者已不动声色地站起。

“天凛雪，来自万象界的浮屠百王众。”天凛雪冷漠地道，表情一如既往地冰封，语气却几分认真。“我不喜欢别人对我动手动脚，所以稍微教训了下对方。”

“然后就被关进来了？”刘沫问。

“中间的过程比这严重很多。”段尧像是知道内情。不过此时轻咳一声，也是没有过多纠结在女性敏感的话题上。“各位都认识的差不多了，那就只剩这最后一位。空冥君，方便出来说句话么！”

狱中，深邃的黑暗浓重，像是包裹着神秘之物，不对外界揭露里头的情况。只是那股已然醒来的气息，此刻弥漫出来。

最后一位强者？

刘沫不知道那是何许人，但是从灵魂的感知中，他能体会到那股力量。虽然不及方才段尧所带来的那么霸道，但是亦非常深不可测。

“那家伙，还没醒么？”封道凝嘀咕了一句，

“他从未真正休眠，一直都处在冥想中。”段尧道。“探知虚空宇宙内外的一切，因被人称作空冥尊者。”

刘沫愣住，空冥尊者，这名字一听就是某方巨擎，执掌强大势力，威严重重的人物啊。

至少曾经看过的网文里，不乏这等人物存在。他们都是在出场前，名号震动四方。看得多了，刘沫自然也能估摸的出，名字所对应的实力。

终于，神秘的f4最后一人从黑暗中飘出。其身一现，立即作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震撼的举动！

“啊哈——————-”

被称为空冥尊者的银发青年，环顾众人后，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这个哈欠几乎要把刘沫打到地上。

“段道友叫我出来作甚？”青年揉着眼角，长长的袖摆垂下，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一句话的功夫，下一个哈欠已经快要就位。

“我等被困已久，今日，便是出去的好时机。”段尧简单向青年介绍了下刘沫和现在的情况，最后提议道。

“哦，好啊，那便出去吧。”青年耷拉着惺忪的眼皮，道。

“啊······”

刘沫无语。

这空冥尊者，带给人的感觉和想象中大相径庭。完全没有身为尊者的威严，与狱中的其他人比起来，就像个普通的困倦书生。

而且总感觉，此人缺少主见。或者说，像是不太在意外界之事，一切随缘而定。

总之，他也没有拒绝。

柔弱的外表，不修边幅的衣着，无精打采的姿态。

真的靠谱么？

“时候已到，咱们出去吧。”段尧道。

“嗯，我来开门······”刘沫刚欲上前打开牢狱的门，他的动作却在段尧突然爆发的气息前，停滞了。

······

······

回过神来时，整座巨大的牢房，已经坍塌得七七八八了，上层还不断有木制残骸落下，每一根都是刻有咒印的法物，而此时，却依然终究躲不过被粉碎的结局。

一人之力，眨眼间拆毁了整座黑狱牢房。

而且还只是魂魄的力量！

除了空冥尊者以外，其余人的脸上已经写满震惊。尤其时封道凝，表情有些哭笑不得。

虽然清楚段尧是有意呆在狱中，以其实力，想出去的话应该不难。但他绝对无法想象到，实际上竟是如此轻而易举！

这便是黑阎典狱长所忌惮的力量么。

“人都到齐了呢。”小神声音传出，。

“嗯，我们走。”

刘沫眼神一沉，有力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