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雨霞戴着那黑框眼镜，阳光打进了眼睛。她看着那张碧湖区福利院死亡弃婴情况，毫无还手之力。

弃婴姓名：石榕，性别：男，年龄：4岁半，出生时间：1988.7.12。入院时间：1990.7.15。死亡时间:1993.1.5。死亡地点：碧湖区福利院。死亡原因：脑瘫，癫病。

弃婴姓名：李恩，性别：女，年龄：1岁，出生时间：1992.2.12。入院时间：1992.4.12。死亡时间:1993.1.2。死亡地点：碧湖区福利院。死亡原因：先天性心脏室间隔缺损，曾两次入红十字会治疗。

……

弃婴姓名：无名氏，性别：女，年龄：1个月，出生时间：1992.11.02。入院时间：1992.11.30。死亡时间:1992.12.1。死亡地点：送往医院途中死亡。死亡原因：早产儿，重度营养不良，头尾29cm.胸围31cm.身长36cm.体重1.8kg.

弃婴姓名：无名氏，性别：男，年龄：7天，出生时间：1993.2.1。入院时间：1993.2.5。死亡时间:1993.2.7。死亡地点：碧湖区福利院。死亡原因：属围产期婴儿，先天发育不良，先天性肛门闭塞。

……

田雨霞手里那张a4纸慢慢颤抖，她现在已经被烈火燃烧，整个人都快化成灰烬了。

“院长，院长。有人找。”

田雨霞从地狱里走了出来，镇定的看着眼前的这位志愿者。

“杨美天，怎么了。这个时候谁来找。”

这杨美天堆出一脸笑容，说：“不知道，说是要来拜访您的。是一对夫妻呢。”

田雨霞本来内心沉重，又想今天并没有约见客人，估计又是哪位爱心人士慕名前来吧。

“老师，都快过年了，您还是这么忙啊？”

田雨霞看见一个刚正魁梧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她展开了久违的笑脸：“哦哟哟，国强，是你啊？这位是……”

“她叫秦风，我家的……”

“哦嚯嚯……原来你的爱人这么美貌，国强，你这皱纹都出来了，你看这夫人，还是妙龄少女呐……”

秦风看这二人十分熟络。也赔笑问候。那杨美天带上门下去照顾小孩子了。

“国强啊，你们也放假了吗？”

田雨霞热情的倒了茶水，也坐在了黑皮沙发上。

“嗨，说忙不忙，这不想来看看老师，我家秦风，也想看看小孩子。”

田雨霞有些感慨，想起那个大晚上一声不出的婴儿，他现在也是四五岁了。

“那欢迎啊，只是我们院的工作人员陆续回家了，小孩子照顾不来，他们有些怕生。”

“没事的老师，我们就在旁边看看，她也是。就是想看看这些可爱的孩子。”

话虽如此，田雨霞还是知道楚国强是下了决心的。他这么一个科学家，年轻有为，肯定不会有太多时间照顾小孩，而这个妻子，脾性古怪，冷漠寡言，怕是也会和儿童交流障碍。

“那你们跟我过来吧。”田雨霞还是按照流程带着他们在院里转了起来。

这个寒冷的冬天，好多孩子还是冻得瑟瑟发抖，有的孩子坐在轮椅上画画，有的呆呆坐着没有反应，有的孩子淘气，扎堆玩耍，还有的孩子太小，几个年轻护士样的女孩子在给她们换尿布，洗澡，喂奶。

这杨美天很担心那些还不会走路说话，处于哺乳期的孩子，他们弱小无助，没有人奶喝，就是奶粉和尿布，也是不太够消耗的。这些大一点的孩子，四肢健全的，都会帮助这些老师照顾小弟弟小妹妹。

“小杰，你又过来帮老师忙了呀，真乖，好孩子。你还小呀。不要摔倒了哟。”

杨美天害怕这个四岁半的小杰端不动热水。

“老师，我也会给小朋友洗屁屁，换尿布。”

这小杰在一边有样学样，真的给这些小婴儿擦拭身体，换号尿布，拿着奶瓶塞进小嘴里。

“不哭不哭，小乖乖。哥哥给你们吃奶奶，小乖乖，快长大，哥哥给你们骑身上。”

那婴儿听见这小杰哄自己，就咕嘟咕嘟笑着吃奶。

杨美天还是无可奈何，由着小杰去。

楚国强以前知道有很多好心的年轻人来福利院照顾小孩，却没见过杨美天，他看见这一幕，内心暖融融，又有些哀伤。这小孩子居然也成了半个宝妈了。他细致活泼，每个婴儿都好像得到了欢乐分子，那些大一点的小孩也会照顾，却没他这样讨人喜爱。小孩子还是哇哇大哭。

“院长，这是什么时候过来的老师啊？一个人把一群孩子照顾的一丝不乱。”

田雨霞舒了一口气，宽慰的说：“那就是杨美天啊，她一来，我得了好多空闲，是她发明了大孩管小孩的管理模式，那些孩子非常听她的话，都暗地里叫她妈妈，她这人心地善良，人缘好，孩子们有了她，真是遇上了救世主了。”

楚国强越发在意这个善良温柔的杨老师，他的心被重重的敲打，这女人要是秦风，秦风也这样，那就好了。他居然这样设想。

那杨美天忙得不可开交，微笑示意了一下，也不过去寒暄了。小杰端着水，准备出去倒掉。

秦风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小孩，一时间缓不过来，她觉得顾声十分可爱，而这些没有长大的孩子，是自己无法理解的。她很难去抚养长大，而大一点的孩子，也好像不怎么喜欢自己，都偷偷看着楚国强和田雨霞。那种深深的疏离，秦风是刻骨铭心的。

“楚，我就去那边休息了。”

楚国强觉得秦风估计有些疲惫，又不好扔下田院长，只得让她自己去逛逛了。

那秦风不忍看见一堆孩子，绕到了大楼后面，她慢慢洗手，慢慢洗脸。那长发也索性散开，整理一下。

小杰本来是要到后面水沟把水倒掉的，他拐弯的时候，撞上了一片黑发。

秦风看见坐在地上的孩子一身水，知道自己错了。

“对不起。”秦风想扶起这个和顾声一样大的孩子。

小杰看见那柔软乌黑的秀发散出幽幽的迷香，她的衣服和头发也都湿了。

“姐姐，这水很脏，你会生病的，你跟我来。”

小杰拉着秦风的手，带她走进了换衣间。

“姐姐，你衣服湿了。我有新衣服。你等等。我知道在哪里。”

说着，这小孩就进到里屋，拿出了一套护士服。

秦风只得换上。她想给这个孩子换一身干净清爽的衣服，但是自己一路匆匆赶来，哪里有小孩子家的衣服呢？

那小孩看见这位姐姐换好了衣服，十分高兴，安慰秦风说：“姐姐，你不用担心，我现在要去换衣服了。”

这小杰钻进了里屋，锁好门，一会功夫。一个白白净净，温和甜美的小孩子出现在秦风面前。

“哦哟，小杰，你怎么跑这里来了。老师找你半天了，还以为你拉粑粑呢？”

杨美天抱住小杰，疼爱的亲了几口。

“这个姐姐衣服湿了，小杰衣服也湿了，所以我们来换衣服了，老师。”

杨美天蹲在那里搂着小杰，还没注意到，坐在旁边一言不发，仿佛消失的女人，冷冷清清，正是楚国强教授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