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麟班学生品阶俱为高级学士甚至大学士，而王雨辰、纪流十一此等天造之才，突破进为修士更是板上钉钉之事，这样的精英班级，除了极为危险困难的修炼任务需协作完成，都自有导师一对一武修，此刻正要纷纷从青院大道散至各处修炼地，突一道清冷声音闯进十五人脑海，身着玄黑班服的年轻人们立刻停下脚步。

“到银杏谷来。”

青霖子的声音！！

除了王雨辰、纪流十一间或能得到青长老提点，即使凤麟班，也断然没有令首席长老亲自授课的机会，此刻青霖子突然传唤，无一人不面露狂喜之色，纷纷调动玄墟，“咻”“咻”十几声，流星雨般向东南飞去。

惊叹声四起。

学生艳羡地望着流光般的玄色身影，非常好奇——凤麟班集体行动，到底为了何事？

可是英却因此陷入窘境，她没有玄力，自然不能像凤麟班的少年们飞天遁地，孤零零站在人群当中，光亮的黑色班服扎眼极了。

青院大道的学生们忍不住幸灾乐祸起来——这位凤麟班的新生水分也太大了点吧！

陈诗思领着燕秀班从英身边经过，女孩儿们故意发出连片的笑声，陈诗思虽不动声色，心中也在得意。将才利用黄霜的妒火没有成功给怪胎一个教训，现在张羽却自己让自己陷入此种窘境，岂不大快人心？

青风木学院绝不能容忍不自量力的庸才！明明有更多佼佼者，凭什么任由她霸占凤麟班的位置？！

陈诗思终于顾不得“大度”“包容”，故作友善地向英微笑：“你可以走着去，瞧他们的方向，应是东南边某处试炼空间吧。”

妙妙紧接着高声起哄：“那不是要走上两三个时辰？试炼空间那么多，再一个一个找过去，一天的时间都要耗尽，依我看哪——”

她与燕秀班的女生交换一个眼神，拖起长长的尾音：“你不如直接回明月阁等着开饭吧！”

鹅黄的女孩儿们笑作一团。

陈诗思刮了刮妙妙的鼻子，嗔怪：“你啊！”又上前，本想拉住英的手，但一想到堪比冰霜的温度，顿时改变主意，只在那只消瘦的肩上轻拍，“都是明月阁的好姐妹，大家只是开开玩笑，修学的路还很长，我们一起加油。”

此番“不计前嫌”“虚怀若谷”无疑又俘获一众学生赞美，陈诗思自觉功德圆满，领着燕秀班尽兴离去。

英仍愣于原地。

旁人以为她在生闷气，有学生走上前，好心道：“喂，你还不快跟上吗？时间久了就错过武修了。”

“啊？”英从近仙台上收回目光，“你在跟我说话？”

那学生揉了揉眉心，无奈道：“陈诗思跟你说的话，你没听见吗？”

英困惑地眯眼，“谁是陈诗思？”

赶课的学生们停下脚面面相觑——这新生该不是个傻子吧？！

好心学生决定好人做到底，耐心与“智障少女”解释：“就是刚刚拍你肩膀的女生。”

英震惊道：“她在跟我说话？”

沉默许久。

好心学生眼角抽动，艰难开口：“你有没有发现附近穿黑色班服的就剩你一个了。”

英环视一圈，总结道：“你说的不错。”

这学生觉得和智障少女沟通是他此生做过最浪费时间的事，最后一次好心道：“......我建议，你快点动身，运气好，说不定可以赶上一些。”

“好。”英点头答应，径直向与银杏谷相反的近仙台大步行去。

“喂！你走反——”

英回头困惑地望他，“嗯？”

“算了，你去吧。”

“好。”大步流星。

学生望着短发女孩迅速消失的背影，突然萌生一种自己也能进凤麟班的信心。

-

但英仍没有机会接近近仙台。

因为余程突然现身面前。

她抬头在那张生着尖下巴，看起来颇为机灵讨喜的面相上停了停，没有说话。

余程笑嘻嘻道：“他们落下你，我可还惦记着你呢。”

英露出一个和温顺、感激完全无关的笑。

余程觉得那就是个坏笑。

他又起一身鸡皮疙瘩，却愈挫愈勇，向英风度翩翩伸出手：“来，我带你去银杏谷。”

英挑挑眉毛，停顿着，慢吞吞握住余程大了一倍的手掌。

余程再次因为少女过低的温度打出一串激灵，他顺势将这块“冰疙瘩”携在怀中，闪身窜入天际。

-

虽然英的到来让青院所有学生很不服气，但看着“辣手摧花”余程竟打上她的主意，无不对那双玄色身影扼腕叹气。

-

余程虽被怀中少女冻得打颤，但因为成功“攻城略地”而兴奋。

他打赌，不出三日，这怪胎必将拜倒在脚下，为自己的功绩簿再添一笔。

但他低头，却挫败发现，那张苍白脸蛋上没有任何娇嗔之色，甚至面无表情，且频频向某处回首。

少女突然伸左手揪住他衣领，右手指向近仙台，命令道：“去那处。”

余程心中一梗，恍然大悟——

这女人将他当作坐骑了！

念及赌约，余程没有发火，强装着柔声道：“那是禁地，不能去，乖，武修马上开始了，不要调皮。”

英被余程恶心得不轻，闭上嘴一言不发。

她眨着眼，努力回想很久，放弃，默念：

这人哪位？

-

银杏谷并不受季节影响，谷当中参天银杏坠着满枝金黄，落叶似蝶翼，无穷无尽纷飞曼舞，弥漫四处，谷底及腰的清水也被金黄色掩住，银杏仿佛成了此间唯一的主人。

有鲛人不知从何来，零落坐在冒出水面的树根上，极长的蓝发挂满小巧扇形叶，肤色并鱼尾发青，生得和人族很不同，俱为女性，看着娇俏可爱，是银杏谷为数不多的几抹异色。

但凤麟班的到来，硬闯进生冷的黑色，少年们身形矫健，宛如小型黑塔，破坏了这场美景。

王雨辰望着悬于斜上空的空间入口，他想起那奇怪女孩没有玄力，恐难到此处，正决定起身回返，却被纪流十一拉住。

“你若不想她再招上疯女人，就别去。”

王雨辰皱起眉头，心中涌出愧色。

纪流十一哼一声，不情不愿道：“罢了，我去，这样那臭小子就算欠我一个人情。”

王雨辰也觉得甚好，纪流十一可是美名远扬的“凶煞神”，不定旁人忌惮他的名号，此后便不再针对那女生。

可纪流十一还未动腿，入口的空气旋涡猛烈收缩，余程抱着英已跳入变异空间来。

王雨辰有些移不开眼神，盯着余程落在潭中，甚至末了放下英，还轻佻地在她脸上捏了一把。

他微微有些放心——总算没落下她。

又微微很不放心——虽不算熟，但余程的风评他有所耳闻，如果这浪荡子打算对英出手，他是不是该要警醒一下？

在王雨辰还没纠结出所以然，在鲛人用媚眼让一众少年脸臊得通红，在余程仍喋喋不休对着英说肉麻话时，青霖子的身影在银杏下显现出来。

除了英踩在及腰的寒凉潭水里，青霖子和众凤麟班少年一样，运玄力踏在水面落叶之上，他一眼就看向最远处的短发女孩，不知在计量什么。

“青先生！”“青先生！”

众人躬身行雅礼。

英还挺直着腰杆，面无敬色，淌着水朝银杏树下走来。

金黄色荡出一圈圈水波，鲛人注意到不断靠近自己的人族女孩，掩嘴发出一声惊呼，纷纷猛扎进水里不见踪影。

青霖子静观鲛人异动，若有所思。

最靠近处有鲛人并未来得及逃走，英便一脚助她落水，自己大言不惭爬到曾栖着鲛人的树根上，但浑身已有三分之二被水浸透，所幸银杏谷仍保持在初秋温度，她大略拧了拧衣摆的水渍，坐下又开始发呆。

少年们都侧目怪异地看她，青霖子轻咳一声，唤回众人注意。

十四双眼齐刷刷盯回青霖子身上，带着兴奋、跃跃欲试。

还有极度不安。

青长老要怎样试炼？

青霖子不讲一句废话，右手玄力起，巨风将众人刮得摇摇欲坠，所有落叶旋转凝合起来，盘旋银杏古木而上，在树冠顶端，完成它的最终形状——

一条银杏叶拼凑而成的巨龙攀着古木瞪向诸位黑衣少年，它张开血盆大口，“呼呼”的风声就像龙啸！

青霖子从容不迫，掷地有声：

“今天，我们屠龙。”

沉寂的凤眸又燃起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