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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方的上方》10、开天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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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的冬天,是在连续半个月的萧萧风雨中到来的。

我们天天窝在家里,糟蹋着前段时间存储在家里的食物,吃饱了睡,睡饿了继续吃,然后继续睡。

有时候抬头看看阴雨濛濛的天空,发一会儿呆,愣一会儿,然后又百无聊赖的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完全过着猪一样的生活。

封闭的乡村里,没有任何的消遣方式,过的是最原始的生活状态。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萧辰哥哥了,有点儿想他,也不知道他的伤好了没有。

好不容易等到了太阳懒洋洋的照在这湿漉漉的世界上,一股暖流便溢满了全身,之前的郁闷无聊呆傻无趣便一扫而光,感觉我身上在雨天里长出来白白的霉菌就如此消散了,浑身那个轻松自在,生命又重新充满了力量。

糟糕的是,这么多天没去洗衣服,换下来的衣服早就堆成了山,真是要命啊。

这件自然而然落在我头上的工作,就像某种永恒的魔咒一样,禁锢在我的头上,自此至终萦绕着我的整个童年生活,无论春夏秋冬,无论严寒酷暑,我始终都在做,每日都在做,唯一不同的是,我在慢慢的长大。

今日的我,不同于昨日的我,而明日的我,也不同于今日的我,我成长的脚步从来没有停止过。

这是漫长岁月里带给我的唯一的慰藉。

荷塘已没有了荷的影子,连枯黄的荷叶都不见了,湖里的水如同明镜一般,迎着早晨的阳光,粼粼微波,碎碎点点,倒影着空中的浮云,凌厉而安详。

我站在岸边,荷塘依旧寂寂无声,春花秋月,浩浩星辰,岁月如斯,终究无法改变它的容颜。

它一直都在,它永远都在,而老去的,是时光是岁月是星辰。

水很冷,手触碰到水的瞬间下便意识的缩了回来,无奈又硬着头皮继续洗,习惯了水温就好,可双手还是不由自主的被冻得通红。

不见船不见哑叔不见萧辰哥哥,日子过得孤寂而无聊。

好在等我快搓完了一大堆的衣服,累得快趴下的时候,终于看到了小船摇摇晃晃的向我划过来。

我看见了那乌黑的头发下面,那张俊美的小脸,咧着嘴,歪着眼睛看着我。

这小子,如果不是有那么一股子邪气,其实长得非常英俊逼人。

“这么冷的天,我以为你不出来了。”

“我不出来这衣服怎么办?”

“大冷天的,你还在这儿洗衣服?”

“嗯,没办法啊。我要是能偷懒就好了。”

“手都冻得红通通的,你就不怕长冻疮?”

“长就长呗,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他搓着我红肿的双手,脸上一片凄然。然后,我就听到他嘀嘀咕咕的说:荷子,我好想自己快点儿长大,长大了我就有能力保护你了。

我也好想快快长大,离开这里,我总觉得我不属于这里,梦里总有一个很美丽的地方向我招手。

整个冬天,萧辰哥哥终是没能还我一只蝈蝈,只好欠着,说等到来年再还。

我的手因为长时间的浸泡在冰冷的水里,长满了大大小小的冻疮,红一块紫一块的非常难看,每到晚上睡觉的时候,便会疼痛奇痒无比,折腾得我整晚整晚的噩梦连连。

立冬过后,按照原来的计划,搬迁的日子便提上了日程,于是便开始动工大兴土木。

秋收早已结束,冷风一股一股的刮过荒芜的田野,百草枯萎,万物萧瑟,天气太冷不适合耕种别的作物,最是闲得发慌的时候。

冬季雨水偏少,最是适合建房的时候。于是在这天时地利人和中,任何的困难都不成为困难。

十几户人家出钱出力,除了捐钱捐物,还把家家户户成年的劳动力都集中起来,分派任务分工合作,尽管分开单干几年了,平时小打小闹的也就算了,有什么大事还是会一起商量一起解决,始终保持着某种凝聚的力量。

人多力量大,这话一点都不假,特别是在这开天辟地的年代里,更显得尤为重要。

一拨人去山上搬石头,运回来打地基;一拨人去砍树木做屋梁;一拨人制造建房用的砖头。

这造砖头的活儿最是好玩儿。

一大群人就这样光着脚板扯着衣角,在灌满水的泥田里把刚翻开的泥土不停的来来回回地踩踏,有多大的劲儿就使多大的劲儿。还没有节奏的吼着“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好”,气势与热情不减当年。

看着就觉得无限的向往,我和一群小屁孩在旁边看得牙痒痒,也跃跃欲试的脱了鞋子挽起裤腿,偷偷的把脚丫子伸进去踩一脚,滑溜溜的特好玩,然后就兴奋得不得了,干脆整个人都滑了进去,不停的踏着脚,高兴得脸都笑开了花儿。

真的好玩儿,关键是,大家也没把我赶出去,任由我也跟着和稀泥。

于是一群小孩儿都哗啦啦的下了地,玩得不亦乐乎。大家嘻嘻哈哈的笑着闹着,这大冷天的竟热乎得大汗淋漓。

来来回回的转了好多圈,直把泥土都踩得稀巴烂,再把泥浆铲进用木板做的砖模里,用手把泥浆夯实砖模的四个角,然后磨平,尽可能的平整光滑,再把砖模拿开,就成了一块块的成型的砖胚,放在太阳底下晒。

这泥砖又大又厚又结实,用它建成的房子自然是冬暖夏凉,住着挺舒服。

最先要建造的,是族里的宗祠。每一个村落,宗祠是第一要考虑的因素。不仅是源自于对祖宗先人的敬仰,也是凝聚全族人的关键所在。

宗祠就建在在新村子的最中央,占据着最好的地理位置,计划有三进厅门,占地一亩多。

在严寒到来之前,所需材料都准备好了,就在划好的地块里放了一捆鞭炮,“啪啪啪——”一群孩子绕着跑了一圈,便开始动工挖土打地基。

工地上就支起了两口大锅,全村的女人分成两拨,一拨给挑水和泥浆给男人们打地基砌砖用,另一拨就都聚在这里,洗菜做饭,做后勤煮饭给大家伙儿吃。

孩子们就在旁边蹦啊跳啊,跳格子啊玩泥沙啊堆城堡啊,热热闹闹的。

自从被狠狠的揍了一顿之后,三爷见到我就远远的躲,就像见到鬼一样。

大伯母去我家闹过两次,说我勾结外村的小野种把三爷打得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整个一猪头的样子,心疼得不行,偏偏那个小野种的亲爹又是个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威震十里八乡的,她不敢去找他算账,只好骂我消消气。

我们就锁着门,任由她在外面指爹骂娘骂得口干舌燥自己无趣才悻悻然的离开。

父亲被骂狠了,少不得给了我一顿揍,说我就知道惹事生非,打得我屁股红肿了几天,连碰到凳子都疼。

这是父亲第一次动手打我,很多的时候,他甚至会忽略我的存在,而偶尔看我的眼神都是透着寡淡而疏离,总觉得少了什么。

而他看大勇的眼神,永远充满着亲切和温和,这对于小小如我,总会觉得莫名的悲伤。

三爷后面原来跟着的一群狗腿子,自打架事件后,只剩下了两个忠心耿耿的小跟班,亦步亦趋的不离左右。

其他的孩子也不敢靠近我,怕一不小心碰着了我,哪天就会莫名其妙的被一顿暴打。

我怎么感觉我的身边时刻站着一头凶猛的怪兽啊。

萧辰哥哥这一招够狠啊,没人敢跟我玩儿,害得我更加的形单影只,只好自个玩儿自个的,非常的落寞。

终于在春节来临之前,拥有三进厅门的宗祠终于是建好了。

整齐光滑还带着新鲜的泥土气息的墙壁,用瓦片盖起来的黑色的屋顶,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幽幽的光泽,带着一种超越时光而来的气息,屹立在这茫茫的山野之间,这在当时破败的农村,已是极为恢弘的建筑了。

终于舒了一口气,可以安安稳稳的过个新年了。

然而新年刚过几天,所有的劳动力又被叫去给大伯建房子了,因为春耕很快就到了,到时候大家都忙着,就会挤不出时间来。

大伯家的房子在东边,紧挨着宗祠而建。因为资金充足,大伯家的院子挺大,有6个房间,一个大院子。

二伯家的房子在西边,也是紧挨着宗祠而建,建有4个房间,院子也小一些。

这一年里,农忙的时候就忙着劳作,闲下来的时候就赶着建房子,整整折腾了一年多的时间,这样一户挨着一户,陆陆续续的房子便在原来蛮荒的地方建立起来。

我们家是最迟才搬过去的,虽然是瓦房,但比原来的大了很多,有三个房间一间厅堂一间厨房,还有一个小院子,出门就是小树林,非常幽静。

趁着人心齐,家家户户出劳力把路开辟出来,全村人共用的打谷场也都捣鼓整齐了,洗衣服洗菜的码头也砌好了,还打了一口大水井,供全村的人喝上干净的地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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