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快给它洗洗。”天明拿着半截竹筒装着水回来了。清洗了伤口，又喂它喝了几口水。小芸忽然问道：“你拿什么砍的竹子？”

“用的……这个。”天明伸手从后腰摸出一把半尺长的柴刀。“我听说……这里有狐狸，我怕它们咬到你……所以……，想不到还救了一只狐狸……”

“狐狸。”它心里一动，眼泪又流了下来。是啊，这么多年，它成了一只狐狸。它能听懂得他们说的每一句话，可是它不会说话。

它的每一世，不，应该是每一天，不，几乎是每一刻，都在现实和记忆之间来回跳跃，让它几乎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也不知道哪个才是现实。

每次它死去，它都不记得了。当它再醒来，已经是另一个身体。但记忆，却只有一生一世。

她记得他亲手把他埋在这里，为他守灵。直到自己变老，老得不能走路。然后，遇到了现在的，不，应该是从前的自己。于是，她从一个将死的老妇人，变成了世世代代轮回的狐狸。

它看到过人们在他的墓外修了祠堂，建了庙。它看到过山崩地裂，小河断流。它看见过数不清的风雨变迁，直到一群穿着绿衣服的年轻人把这里砸烂，它始终守在这里。一切的记忆，都只是在这一生之中，但又好象在数不清的多少代里。它只知道，在它临死的时候，都会钻进他的坟墓，抱着他留下的那块，它想这样永远和他睡在一起，再也不要醒来，但每次，它都会醒，只是在它倒下的地方，会多出一堆狐狸的遗骨和毛皮。它不知道清理过多少次。那里是它们的窝，她从没有生过任何一只小狐狸，因为对它来说，它们始终是异类。但它们都很尊敬它，就算它老了，也会有很多年轻或者年幼的它们，给她送来吃的东西。她只吃山里的果子，从不吃动物。因为那些血腥的生肉让它作呕。

起初的那些年，它能吃到人们供献的点心，还有水果。甚至还能喝上几口米酒。他和她当年常常没心没肺地喝个烂醉，倒在一起看天上的星星。然后睡得不省人事。

直到这里被绿衣服们毁掉以后，就再没有沾过半点人间烟火了。

它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留下的那块。她早已经想清楚，自己很久以前就已经死了。它之所以还在这里，是因为有一群狐狸住进了他的坟墓里。每次它们中有某一只长大到一定的年纪，每次长大的它们睡在上，她就会再次回到这里。

她不想再这样下去，，她再也不想这样下去。让我死掉吧，死在他身边，再也不要活过来了。，怎么办，他们，对！让他们把它带走吧，只要它在这，我就还会回来！

她也想过，自己死的时候不去碰那块石头，不回到这里。可是它做不到。每次临死前强烈的思念和如山般笼罩它的孤独感，都让她不得不回来，它需要他的陪伴，不，她需要他的陪伴。让她一个人死去，就象看着他死去一样，无法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