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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缘英雄录》零二 婚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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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少女来到桌前,双膝跪下,将托盘举到梁青面前,说道:“请官人开封品酒。”梁青急忙接过托盘放在桌上,顺手将那少女扶了起来,只见那少女甚是美貌,身材虽显娇弱,却流露出一股大家闺秀特有的风范与气质。

梁青自小跟随师父流落江湖,所接触的大多是一些性情豪爽的江湖侠客,对于儿女之情知之甚少,此时忽见这风情万种的江南佳丽,不禁血液上涌、浑身发热、心跳加快,眼睛却直直地盯着那少女,竟忘记了回避。恰巧那少女也抬头向他看来,只见那少女的两眼之中,似两湾清泉,溢满了柔情。见梁青盯着自己,那少女登时将目光移向别处,脸上显出两朵红晕,娇媚无限。

“请官人给客人倒酒。”那少女红着脸又说了一句话。

梁青转过身来,左手扶住酒坛,右手按住封泥,微一用力,将封泥揭去,打开酒坛盖子,一股酒香扑面而来。梁青抱起酒坛,将几位富绅面前的酒杯倒满,只见杯中的酒殷红如血,甚是香醇。

那少女端起酒杯,双手敬到梁青面前,低着头说道:“请官人饮一杯酒。”梁青接过酒杯,冲那少女微微一笑,双手举杯,正欲饮酒,突然间感觉到一股异常的气息。

他虽然年龄不算大,但流浪江湖日久,经验自是不浅。情急之中不及躲闪,身体向后猛倾,只见那少女手执一柄匕首,向梁青前胸刺来。

“雪君,不得放肆!”一声呵叫,声如洪钟,自内堂传来。

梁青正欲反击,听此声音,忽然心中醒悟,右手微动,一指点在那少女雪君的匕首上,啪的一声,那匕首竟断为两截,原来是一把木制匕首。

这时从内堂走出五六个人,为首的是一个老者,须发已经灰白过半,脸庞却甚是白净,显然是平日里养尊处优的缘故。那老者冲梁青一抱拳,道:“老夫虞世龙,是本府的主人。小女无礼,冒犯了贵客,都是老夫平日里缺少了管教,请梁少侠海涵。”梁青急忙施礼,笑道:“令爱与在下开玩笑呢,员外不必当真。”

虞世龙哈哈一笑,说道:“梁少侠真是豪爽,老夫佩服。来,请干了这杯劣酒。”

梁青微一点头,将酒一饮而尽。只觉酒香自口入腹,说不出的舒服,比起他在观潮楼酒家喝的花雕美酒,味道又强了不知多少倍。不自觉地赞道:“好酒”。放下杯子后,无意中却发现那少女雪君的脸上充满着羞涩和欢喜的神色。

“好!好!好!”几位富绅看梁青饮完,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口中不断地称赞叫好。雪君却脸上又是一红,扭身跑进内堂。

座上一年老富绅站起身来,冲虞世龙抱拳道:“梁少侠才情人品,天下无双。恭喜虞大老爷得此佳婿。在下不才,要讨杯喜酒喝了。”

虞世龙脸上现出喜庆的神色,冲各位富绅一边道“同喜同喜。”一边对梁青说道:“贤婿,还不谢过众家伯伯叔叔。”

“贤婿?”梁青一愣,转向虞府管家。眼中显出询问之意。虞府管家面带笑容道:“姑爷是北方人吧?怪不得不懂我们这里的风俗。你刚才喝过了我们家小姐的‘女儿红’,自然便是虞府的姑爷了。”

“女儿红?”梁青向酒杯看去,只见酒杯中残留的一点美酒,殷红如血,浓香扑鼻。突然间,他脑海中灵光一闪,想起了初来杭州时听到的本地风俗的有关片段:

原来在江浙一带,古有民俗,女儿出生之日,父母便要酿上一坛美酒,埋到梨花树下,历时十余年,待到女儿出嫁之时取出招待姑爷与客人,因那酒殷红如血,香味醇厚,故名“女儿红”,又因多在女儿十八岁出闺之时启封饮用,所以又名“九九女儿红”。这香气四溢的“女儿红”美酒之中,不知沉浸了多少如花少女的青春美梦。

今日虞府正逢小姐虞雪君十八岁生日,虞世龙在家摆下擂台,以武招亲,但怕所得非人,所以事先并不言明。梁青在比武中胜出,只是武功第一,而后来雪君捧出“女儿红”酒,让他开封饮用,就代表着以身相许之意了。如果梁青不同意这门亲事,可以以身体不适或是不善饮酒来推却。如果那样,虞府也不会揭开这个谜底,以保全双方的面子。而梁青在不知风俗的情况下,揭开了“女儿红”尘封了十余年的封泥,便是同意了这门亲事。

梁青无意之中完成了全部的定亲过程,心中不知是喜?是愁?想自己自幼父母双亡,又无兄弟姊妹,不得已漂泊江湖,孤苦伶仃。如今忽然攀得一门高亲,自此后荣华富贵享受不尽,未婚妻又是美貌可人,能不让人欣喜?但自己出身贫寒,又怎么能够与杭州首富之家攀亲?况且自己虽武功小有成就,却大事未成,又怎么能迷恋于这儿女情长之中?想想这些,不禁又让人愁绪满怀。

虞世龙见梁青有些发呆,只道他是喜欢得傻了,也不十分见怪。以他的阅历,从梁青今天的所作所为之中,早已看出梁青的道德人品,与他温柔貌美的宝贝女儿雪君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佳偶,这让他十分满意。他哈哈一笑,道:“好!好!天意!天意!”

在虞世龙爽朗的笑声中,梁青想起了雪君的脸庞以及双眼中流露出的一丝柔情,心中不觉一阵颤栗,直觉告诉他,这位雪君姑娘,将是他这一生中永远离不开的人,是要陪伴他一生一世的知己红颜。

一个月后,婚礼如期举行。

在这一个月之中,梁青与雪君游遍了杭州的山山水水。杭州地处江南,远离中原风土,于礼法看得甚轻,并没有诸多的对于女儿出门和男女交往的限制。况且杭州城自六朝以来繁盛无衰,好看好玩的地方着实不少,梁青与雪君二人自婚事定下来以后,每日里只是结伴出游,或是游于名山大川,或是戏于花间小径。整日里耳鬓厮磨,感情已日渐深厚。

婚礼在高贵与隆重之中有序地进行着。当司礼喊“夫妻对拜、送入洞房”的时候,梁青的心情也喜庆到了极点。想想马上就可以和雪君携手一生,他似乎坐上了云端,飘飘的,却又甜甜的。

“老爷!”一声惨叫长长地从外面传来,梁青的心忽地一凉,就像是自盛夏一下子掉进了严冬。

一个浑身是血的人从外面冲了进来,旋即摔倒在地,是虞府大管家。他努力地仰起头伸出手来,仿佛要说些什么,但头猛地沉下去,就此一动不动。

梁青冲过去扶起管家,只见他脸上一道长长的伤痕,正汩汨地向外淌着血。梁青心中不禁一阵悲伤,亦不由得一阵怒起。他站起身,走出门去,只见院子里吵吵闹闹,站满了官兵,为首的正是一个月前败在他手下的宇文cd。

虞世龙喝道:“宇文cd,你不请自来,当面杀我管家,是何道理?”他知道宇文cd今日来到,定不会是来贺喜的,因此言语之中便十分的不客气。

“我是来迎亲的,顺便来报仇。”宇文cd道:“雪君,我的新娘子,你妆扮完毕了么,快点上花轿吧,今天可是我们拜天地入洞房的良辰吉日呀。”

宇文cd一喊雪君,梁青忽然想起自己那刚拜完天地的新娘子,忍不住回头去看,忽觉身边有一只小手伸过来,握住了他的右手,扭头一看,只见雪君站在自己的身边,眼里似乎含着泪水,但脸上显现出坚毅的神色,梁青对她微微一笑,道:“不用怕,有我呢。”雪君点了点头,靠在了梁青身上。

虞世龙道:“雪君已经嫁人了,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如果你有兴趣,可以留下来喝杯喜酒。如果不愿意,请自便吧。”今天是女儿出阁的大喜日子,虽然宇文cd在府里杀了人,但虞世龙却不想因此与宇文cd翻脸。尽管他心中也知道,这是一种幻想,宇文cd既来,就一定不会轻易地善罢干休。

“是你们喝我的喜酒,而不是我喝他们的喜酒,岳父大人不要搞错了。”宇文cd哈哈一笑,忽然脸色一阴,喊道:“梁青,我来找你再较量一次,你还不出来,难道要当缩头乌龟不成?你再不出来,我可要开杀戒了。”

梁青用手轻轻地拍了一下雪君,走到院子中间,虞世龙拦住梁青:“青儿,要小心。”梁青点了点头,转身对宇文cd说道:“宇文cd,你一个月前败在我的手下,已是公论。还要再比什么,是不是想再败一次呀。”

宇文cd一听梁青的话,脸上有些挂不住。他自领兵以来,未尝有过败绩,是军中的常胜战将,也是士兵心中崇拜的偶像。一个月前,他败在梁青的手下,而且受了的极重的内伤,这是他一生中第一次、也是唯一的失败。他今天到来,除了要完成父亲交代的任务外,还要与梁青重新比试,找回自己失去的面子。因此听了梁青的话,脸上的神情一闪即逝,伸手抽出单刀,道:“我不想和你啰嗦一些,咱们手底见功夫。”

梁青叫了声“好”,正要动手,旁边雪君忽道:“青哥哥,你用这剑打他。”递过一柄长剑,梁青随手接过,向雪君笑了一笑。挺剑向宇文cd刺去。宇文cd也不搭话,单刀斜劈,直向梁青头上砍来。梁青知他力大,不敢碰硬,身子一转,剑尖指向他小腹。宇文cd挥刀来格,梁青不等与他单刀相碰,忽地变招,长剑一挥,削向宇文cd的脖颈。

宇文cd知道整个虞府中只有梁青堪与他相敌,其余的都不足为患,况且一个月前梁青在擂台上击败了他,娶得雪君,宇文cd引以为毕生耻辱。此时他带领军队将虞府团团包围,已是控制全局稳操胜券。此时他所想的,只是一举将梁青击败、一雪前耻,消除心头的遗恨。是以院中帮手虽多,宇文cd却未出声要求相助。他的手下也都知道宇文cd心高气傲的脾气,因此也不敢冒然插手相助。

梁青跟随师父学艺五年,长剑上的造诣已是不凡,宇文cd久经战阵,武器用得更是得心应手。这一场恶斗与一个月前二人在擂台上的空手相搏,徒增了几分凶险,却也恰是平分秋色,棋逢对手。梁青相斗之余,目光扫了一下场外,见官兵已将众人围住,单等二人争斗结束,就要出手拿人,不禁心中焦急,知道今日之事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捉住宇文cd作虞府的挡箭牌。但他与宇文cd武功相差不大,要活捉住他又谈何容易?想到这里,不敢再分神,剑锋回转,招式一变,剑尖登时幻化成十余点,齐向宇文cd刺去。这一招剑式正是从“千丝万缕”掌法中变化出来的。

宇文cd见梁青故技重施,心下释然,他一个月前败于这一招,回家后曾特意向师父请教过这一招的破法。此时正好用上,他稳住马步,气凝丹田,双手握住钢刀,大喝一声,猛地斜劈而出。只听“当”地一声,梁青手中长剑被荡开到一边,十余点剑式消失于无形。

宇文cd一击成功,心下窃喜。梁青只觉手臂微麻,内力不畅,知道再这样斗下去,不要说活捉宇文cd,就是能不能打赢他,都没有把握。但他闯荡江湖多年,论单打独斗的经验,远比生长于军旅之中的宇文cd丰富,此时见宇文cd面露得意之色,知道机不可失,长剑横削,闪过宇文cd的双眼,身子纵起,掠到宇文cd的身后。宇文cd见他姿式,心知不妙,但他内力虽强,轻功却远不及梁青,待他欲转身而未转之时,梁青早已闪到他的身后,随手一指,点了他的穴道。

梁青一击成功,心里也暗冒冷汗。刚才他从宇文cd身旁掠过时,两人几乎都触到对方,宇文cd若将钢刀横放,那梁青便会自己撞到刀上。梁青知道自己赢得侥幸,但此时却不是理论的时候。梁青手中长剑前刺,指着宇文cd的脸,道:“咱们订个君子协定,如何?”

宇文cd再次败给梁青,心中怒火正炽,也不理会他说些什么。大喊一声,道:“不要管我,快动手杀了这小子。”旁边几个人拔出佩刀便欲上前,梁青一把拉住宇文cd,顺手点了他的哑穴,长剑横放在宇文cd的脖子上,喝道:“你们谁敢过来?”

那几个人见此情景,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梁青又道:“你们马上命令外边的官兵撤走,否则我可不能保证宇文公子的安全。”

沉默,一阵可怕的沉默。

“想让我们退兵,可没有那么容易。”忽然一个声音从梁青的背后传来,梁青顿时觉得后背发凉,心头发颤。那声音浑厚低沉,也无什么特别之处,但梁青听在耳中,却似巨大的危险来临一般。以他此时的功夫与警觉性,身后便是有只鸟飞过,也会发觉,但此时他却不能辨出身后人的方位。

梁青知是劲敌在后,不敢大意,左手拉着宇文cd,右手长剑护住自己,猛地转过身来,只见面前站着一个身材瘦小的老者,大约五十来岁,须发半白半红,身穿一件灰布长衫,双眼之中射出一股冷傲的目光。

梁青问道:“阁下何人,报个名字上来。”

那老者冷笑一声,道:“想知道我的名字,你还不配。”说着欺身向前,右手抓向梁青的前胸。梁青看他出招的姿式,知是劲敌,不敢硬接,长剑挽了个剑花,斜刺了过去。那老者也不躲闪,待到长剑离他约有两寸的时候,忽地伸出两根指头,稳稳地将长剑夹住。

梁青暗自吃了一惊,内力惯于右臂,猛地回夺,那老者两根指头微一用力,只听“当”地一声,梁青手中的长剑,竟断成了两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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