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妫府内，假寐的妫离看着认为自己已经睡下的雅儿转身出房后，猛地一睁眼，便从床上一跃而起，悄悄走到窗前，打开窗户，轻轻打了个呼哨。

“少爷。”守在窗外已久，一袭夜行衣的老黄轻声道，随即提着蹲在一旁的伍刀翻身跃进了房中，伸手解下了身上的一个小布包，“少爷，已经都打听清楚了，就在城外二十里。”

“嗯，知道了。”妫离点头道，随即一把把伍刀拉到了床上，“躺好，睡一觉。”

“少爷。”伍刀却是一脸的不情愿，“你什么时候带我出去啊？”

“嗯？”妫离略有诧异地看了一眼伍刀，随即却笑了，“你的杀人刀看完了了吗？”

“看完了。”伍刀点了点头，“三四天前就看完了，里面的不认识的字老黄都告诉我了。”

“哦？还挺快，看完了有什么想法？”妫离随口道。

“只要敢杀人，只要有一颗敢出刀的心，那在这个人的眼里，天下众生皆为待宰鸡犬耳。”伍刀正色道，“至于其他的什么技巧、武功、刀法...都不过是辅助杀人目的的手段，真正致命的，不过一刀罢了。”

“嗯？这话谁教你说的。”对于伍刀的话，妫离不禁大感好奇，杀人的是自己前世组织里的功法，前世自己的师傅也说过，杀人刀，其实也是杀人经，里面的核心内涵，就是要人有一股精神，一股敢于向敌出刀，向天出刀，向人世间出刀电脑精神，这伍刀不过也是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罢了，竟然能理解出这层意思，并且出口不凡，却是令人感到奇异。

“我自己想到的。”伍刀摸了摸头，“以前在王家，也有先生教书，我们这些下人子弟可以站在窗外听，这些之乎者也就是从先生那里听得，只不过先生还没教完，就被家主气走了。”

“气走了？为何?”对于伍刀的话，妫离没有多想，大户人家自己请先生，并非罕见，妫府不也给妫离请了个卸任翰林置于东席么。

“先生教我们仁义礼智信，说有仁义才是百姓安定之根本，还说有教无类，我们这些下人子弟也应该进屋坐下，和少爷们一起读书，家主知道了，说先生是、是放屁，先生气不过，就走了。”伍刀摸了摸头，缓缓道。

“呵，原来是个老学究。”妫离闻言也只是一笑，儒家仁义之道么？在太平盛世或许能大行其道，但如今大周周围群狼环顾，境内又突发天灾，仁义？确实令人无法信服。

“好了，躺好睡觉，下次带你去。”说着，妫离便把伍刀按在床上，随即打开柜子，从中拿出一个包裹，扔给了老黄，又向老黄一招手，两人便翻身跃出了窗户，落地无声，妫离略一打量四周，见四下无人，便又向老黄一挥手，脚下发力，轻声翻上了屋顶，几个起落之间，人影便已远去。

...

“少爷，您到底是怎么练的？”眼见妫离运起壁虎游墙功，从七八丈的城墙上缓缓游身而下，老黄不禁一阵眼晕。

自己已经是先天高手，但也只是运起内力，以轻功从城墙上一步步点了下来，而自己这少爷不说内力已经到了半步先天，便是这种轻身功夫，自己那也是听都没听过，一时间，老黄对妫离的神秘，不禁又好奇了一份。

“嗯？从娘胎里练的。”看了一眼正对着自己眨眼的老黄，妫离随口道。

“这，唉...”对于自己少爷的话，老黄却也没有多说，似是已经习以为常，随即一脸无奈地向前一指，“就在那边，走吧。”

“嗯。”看着一脸不信的老黄，妫离却也是无奈，自己说了实话，他不信啊。

过了莫约半个时辰，妫离二人隐在一棵树上，看着不远处一群躺倒在地上的难民们，二人皆是皱起了眉头。

“小孩在哪？”妫离拍了拍老黄的背，轻声道。

“在那边，孩子都挤在一起，七八十个，都是无父无母的。”老黄向侧方一指，随即拉住了欲飞身下树的妫离，“少爷，您到底想干嘛啊？”

“干什么？”妫离转头看了看老黄，随即笑了，“我心善，做次善事，拿来。”

“唉。”老黄一叹气，随即拿出了妫离先前扔给自己的包裹递了过去，妫离接过包裹，打开后，却是一包馒头，只见妫离随手分给了老黄一半，道：“你扔到这群人里，我扔孩子那边，别出声。”

说罢，便直接飞身下树，伏身向孩子那边潜去，老黄见状，也只能轻身下去，慢慢潜行至难民旁，轻轻将手中馒头扔在了难民之间。

片刻后，二人在皆是飞身回到了树上，妫离询问似的向老黄看了一眼，见老黄点头，随即便嘴角一翘，突地大声喝道：“哎呀，快看啊，吃的，馒头。”

“啊，在哪，在哪。”之间难民们顿时被惊醒了，随即这二三百难民瞬间炸开了，一个个难民如同疯狂一般抢着地上的馒头。

对于成人那边，妫离没有过度关注，却是看着一个只有十一二岁的孩子，一把将两个瘦弱的孩子推开，却见地上的馒头已经被一个孩子拿在手里，不由地大喝一声，拿起一块石头，疯狂地向那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头上砸去，直直砸了一二十下，浑身鲜血淋漓的他方才从已经没了气息的孩子手中将馒头掰了出来，一时间，别的孩子见他身上的鲜血，却是无人敢上前抢夺。

“嗯。”见状，妫离不由点了点头，随即从怀中掏出一个水袋，向手中倒了一些水，一运内力，手中的一滩清水便瞬间凝成了一片薄冰，却见妫离隔着近二三十丈的距离，挥手将薄冰向浑身鲜血的孩子甩去，无声间，薄冰便已融进了那孩子的腿中，而那孩子却似全然不觉，仍在大口啃着手中的馒头。

这边却见妫离甩出薄冰后，伸手在老黄身上擦了两下，假装没有看见老黄的白眼，一扭头却只见人群中一个不过八九岁的孩子，正悄悄将一个馒头掰下半个，随即一半藏在怀里，另一半却是向身后追来的四五个人一扔，大喊道：“我不吃了，你们抢吧。”

那四五人见状，登时互相打作一团，不过片刻，便只剩了一个尚且清醒的人，只见他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刚欲掏出馒头，便只觉脑后一疼，随即便直直地倒了下去，却是那个孩子手中拿着一块石头于背后偷袭，将那人砸倒后，这孩子见周围无人注意这里，便将那半个馒头往怀里一塞，径自悄悄走到一边，大口咀嚼起来。

“嗯，呵呵，有意思。”妫离与老黄藏身树上，却是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妫离眯起眼睛略微一想，便伸手又倒了一些水在自己手里，如对第一个孩子一般，伸手将薄冰打在了这个孩子身上。

“少爷，你这是...”见低下这群难民中已经有人没了气息，显然已是为此丧命了，老黄不禁沉声对妫离说道，“已经有人死了，少爷这般行为，不觉有些...”

“有些什么？”妫离抬手又甩出了一道薄冰，扭头看向了老黄，“觉得我是在玩？戏弄这些无辜的人？或者就是在草菅人命？胡作非为？”

“不敢。”老黄沉着脸道，“只是少爷若真心怜悯他们，大可有更加稳妥的方法，没有必要...”

“哈哈哈。”妫离闻言却是失声笑出，“老黄啊，我可以真心怜悯他们，但是他们有令我怜悯的资格吗？我欠他们的？做善事，也是有做善事的理由的，我在草菅人命、轻视他们？你往下面看看，那瘦弱的敢去和强壮的抢，孩子敢去偷袭大人，在他们之间，人命还不如一个馒头，既然他们都不看重自己的性命，我为何要去看重他们的性命？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老黄，我也问你，你为何伤好了，境界突破了，还在跟着我？”

“嗯？”听道妫离一席话，老黄不禁低头愕然，却是又听妫离道，“你有伤，行动不便，跟我可以，但是你现在不禁伤好了，境界也已经突破至先天，为何还要做我的随从？我还只是个不过八九岁的孩子，我说帮你报仇，那是未来的事，你现在完全可以自己去找仇人，但是你没有，这是为何？别说你答应过我，想想别的理由。”

“这...”老黄低着头，却是说不出话来，但心中却是已经陷入了挣扎中，为什么？我如今活着为什么？

过了片刻，妫离见下面的馒头已经被一群难民瓜分殆尽，又扭头看了看还在低头自觉的老黄，伸手拍了拍老黄的肩膀，“想不出来回去想，这是城北的，明天去城西。”

“呃，好。”老黄闻言，茫然应了一声，却又道，“少爷，你说我为什么，我如今还为何而活？”

“嗯。”刚欲飞身下树的妫离闻言不禁扭过头来，眼神怪异的看了老黄一眼，却是嗤声一笑，“你问我？呵呵，你为何而活，我哪知道？”

说罢，便脚下一点，身形便向树下落去，又是几个起落，便直直向城门方向遁去，老黄见状，略一低头，随即也是轻身下树，紧随妫离身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