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胎动」

辰奔到我身边，一把将吐得几乎晕眩的我搂进怀里，感受着他的温度，我感觉自己的泪水已然自脸颊渐渐滑落。

辰，你可知，在你身边的日子，我已然很满足了。

辰，你可知，自母亲去后，没有人疼的我，早已经对这个世界死了心了。

是你的温柔将我从那冰凉的世界召唤回来，是你用你的温暖使我的心渐渐复苏。

是不是我已然太贪心了？

是不是我们所求的已然太多？

是不是我已然太自私，自私到实在舍不得放开手。

辰……

“辰，我们认输好不好？”我死死抓着他的衣袖，终于说出口，“你明明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才会生的，你为什么不放弃？为什么不放弃？”

辰的瞳孔微紧了一下，毫不犹豫地坚定道：“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开你。哪怕是跟天作对，我也不屑一顾！”

跟天作对也不屑一顾吗？

辰，你可知，你可知，我们是注定斗不过天的？

辰，你可知，如今拥有这么多美好的时光，我一生已然满足。

辰……

我张口正准备说些什么，可是下腹的痛感却忽然变得无比剧烈，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朝着自我的体内向外滑去。

心下不由得一紧，我连忙紧紧抓住辰，覆着小腹喘息起来：“孩……子……”

辰似乎也察觉到我的异样，他慌忙看向我的身下，可是脸色却刷的变得苍白：“蝶姬，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

我顺着他焦急的眼神往下身看去，却因为没有力气的支撑只是匆匆瞥了一眼。

粉色的衣裙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已然被殷红浸透，而那剧烈的痛感让我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真正的天怒。

天怒，就是无论如何我们做什么，都注定是分开的结局。

天怒，就是，辰，我们注定不能在一起。

那一眼瞥过的殷红，让我明白，我将会失去什么。

心下的力气似乎已然完全被抽空，辰紧紧搂着我，我几乎能感受到他身体紧绷的程度。

辰，你是在为我担心吗？

辰，你可知这个孩子是否也是注定留不下来的呢？

辰，你可知，天既然怒了，就不会有一丝一毫准备放过我们的准备。

辰，我们放弃好不好……

“快去叫人——”他不由分说便冲着身边的人不由分说的怒吼起来，然而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惊慌失措的他。

辰，不要太在乎我。

辰，是我不好，不该拖累你。

辰……

眼前的视线渐渐模糊，隐约间我似乎听到他受伤小兽般的怒吼声。

虽然伸手想要抚慰他，可是我却力不从心。

虽然想要告诉他我没事，但是我终究还是一点一点沉沦在眼前的黑暗中。

辰，对不起……

孩子，对不起……

…………

眼前已然一片漆黑，恍惚间似乎还能听见辰绝望的嘶吼声，可是那个声音太过于遥远，以至于我根本触摸不到。

身体的虚脱感环绕在我周围，黑暗中我似乎能够感受到孩子已然渐渐离我远去。

不！孩子，我不能失去孩子！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想要从身上抽回些力气，然而无论我怎么挣扎，依旧没有丝毫用处。

眼前的黑暗渐渐变得深邃，耳边忽然传来辰低沉而沙哑的声音：“蝶姬，我求求你不要离开我。我从来没有求过谁，但是这次我求你……”

辰，你在求我？

那么高傲、气势逼人的你，怎会放下你的高傲来求我？

辰，不是我不想醒来，只是我真的没有任何力气来睁开眼睛。

隐约间似乎又听到有人说：“孩子保不住了。”

保不住了？

我大惊，连忙更加奋力地挣扎起来。

怎么会这样……

我一直都有很小心很小心的……

为什么会这样……

“不可能，”耳边忽然传来辰的声音，他的口气坚定无比，“立刻给我召唤天盾，我无论如何也要留住孩子。天怒？我不相信！”

“主人，你是想让天盾上仙将天盾守护符的躯壳留下来来保下这个孩子吗？”

“主人请三思，这样会耗去你和天盾上仙很多仙力。”

“我会将我在人间布局的府邸送给他为谢礼，”辰坚定的声音继续传来，“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失去孩子和她。”

辰……

为了我们，你这又是何苦……

你明明知道这是无法改变的天怒，又为何与它相拼呢？

你明知，情丝将断，却依旧死死想要接上它，又是何必？

我们不过是天地间飘扬的一粒沙，无论我们多么努力，都终究是斗不过天的。

迷迷糊糊中，黑暗又开始蔓延，我觉得自己如同漂浮在虚空中，着不着边，随即那无比熟悉的声音开始传入我耳。

它呼唤着我，然而声音中更多的是无尽的叹息。

天音？

是天音吗？

天音，我求求你告诉我怎么保住我的孩子，我不想失去他。

然而天音却没有回答我，眼前的黑暗渐渐开始浮现出人界的颠沛流离，妖界的惊慌失措。

…………

红烛台，鸳鸯枕，一帘情梦何处寻？

刚刚大婚的少*妇满面春意对镜贴花，整个家忽然淹没在洪水中。

殷红的梦瞬间粉碎，洪水泛滥中，少*妇站在门边看着丈夫穿上了军衣。得知他将要远行的消息后，她的泪缓缓滑落面颊。

丈夫紧紧握着少*妇的手说，只要破了妖界找到安家的地方，就回来接她。

少*妇怔怔地点头，然而不过一月，等来的不过是丈夫冰凉的尸体。

还记得那句话，只要破了妖界找到安家的地方，就回来接她。

然而，却为了这个家失去了家中的支柱。

少*妇回眸看着红烛的火焰，一头撞在了那依旧贴着新婚大喜的木桩上，殷红的血“砰”地一下绽放开，绽开的花朵竟然比那红色的双喜还要绝美。

…………

苍白的老人拖着不过周岁的小儿孙站在风中战栗着，孩子在手中“哇哇”大哭着。落寞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落得满城一片迷茫。

老人哄着孩子，抬眸望向远方。

路边已然有了开始拜天祈祷的人，老人眸色紧了紧，随即也随着众人一起开始祈祷。

雨落在他们的身上，然而凉透的，却不仅仅是心。

那一月中，无论风雨，无论艰难，老人都坚持带着孩子跪地拜天，希望自己的家人能够顺利归来。

老人的儿子、孩子的父亲，终于是归来了，只不过已然是早已没有了知觉的身躯。

雨又下了，带着不尽的凉意，被一阵风吹卷着整个人界。

可是，如今连哭都没有了声音。一切寂静得如同失去了所有。

…………

在无数画面翻过我眼前之后，黑暗中的画面已然渐渐消失，而天音的声音恰在此时传来：“其实不止是辰在乎你，所有人都会在乎自己的爱人、家人，而你们的决定却让他们承受着这么多折磨。你可知，这些人本来是应该过着无比幸福的日子的？”

因为我们的决定？是因为我们引了天怒吗？不！我不信！

“他们就不能不攻妖界吗？”我竭力地嘶喊着，“难道他们就不能放弃吗？”

“放弃？”天音自黑暗中缓缓回答，“你可知天怒已然将他们的家毁得一干二净，若不攻，他们只能是饿死、渴死、穷死、等死。若攻，或许还有一线活下来的希望吧？”

身体的力气渐渐散去，我的心已然冰凉：“你想告诉我什么？”

“辰如今正在用仙力护住你的身体，可是你可知，无论如何，他都是保不住你们的孩子的，哪怕是让孩子在天盾的躯壳中生存，”天音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天怒毕竟是天怒，这孩子是因为天怒而死。若解不开天怒，他必死。所以你如果想要救自己的孩子，救整个苍生的话，就除非……”

“除非什么？”我慌忙开口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