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区纪律检查委员会周昂书记的办公室里正在开委员会。纪委的副书记、委员们都在座，聚精会神地听信访室主任汇报情况：“省纪委信访室转来分管领导的批件和几封举报信，主要是举报田泉市委书记宋世博的问题。有两条，第一反映宋世博失踪三天的事情，是一个大骗局，宋世博根本没有像他所说的与外商洽谈业务，而是带着三陪小姐去游山玩水了，肆意挥霍公款。第二条也是反映宋世博失踪三天的问题，说他将市内一笔五百万元的专款转给他人用于个人经商，此款被骗后，他不敢让市委知道，自己亲自去催要，与外商洽谈业务完全是幌子。还有一些他以权卖官收受贿赂的反映，但从情况分析大多是捕风捉影道听途说，可信度不高。省纪委领导已批示，让我们把重点问题查清，并把宋世博失踪三天的真实情况查清楚。情况就是这些，提交委员会研究。”

情况汇报完了，大家都作思考状没有人言，周书记眼睛盯着手中的钢笔也在思索。他有五十多岁，任何时候都很注重仪表，头老是梳得乌黑油亮，散着米兰的清香味。他的脸也刻意保养过，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一些。他已当了近十年的纪委书记，对于官场事故已非常老练。他不会被一些现象所迷惑，也不会产生年轻人的义愤和激昂。举报宋世博的信件他早已看过，但他既没签字又没表态。按规定省纪委的交办件是要报告调查结果的，这就意味着下级纪委必须进行调查，并上报结果。但周书记有一点顾虑，一个能当上地方党委一把手的人，必须是地委书记亲点的信得过的人，对这些人他是不敢贸然决定是否可查的。这个决定他只有拿到委员会上让大家来决定。

麻副书记说：“最近因为宋世博失踪的事，田泉市对他反映很多，说法也很多，省里都惊动了，应该查一查，把事情澄清一下。”

吴副书记说：“宋世博可不是等闲之辈，有人告了他好多年了，可是越告官升得越大。从他当副市长时就有人告，有一年还有人联名告他，结果把他告成了市长，再后来两个市常委反映他用干部任人唯亲，结果这两个常委被调离，他却成了市委书记。”他的话里带着不屑和鄙夷。

林副书记颇有微词：“这几年每年都有人告他，我们每年都向地委打报告要求查一查宋世博的问题，结果每次都不批准。没办法，咱们权力是有限的。”

“是啊，主动权往往不在我们手中，省纪委让我们查，可我们受地委的领导和制约，地委领导不让我们查，我们又不能去告地委，咱们是受夹板气，有苦没处说。再者既使查了，查出了问题，地委领导不开会不研究不处理，久拖不办久拖不决，最后不了了之，这种例子还少吗？”副书记石成是分管检查的，他感受颇多。

“这事还要周书记出面协调，地委不让查就直接了当向上面汇报好了。”吴副书记把问题又推给了一把手，一把手毕竟是地委常委，在常委会上有言权。

林副书记又在用话激周书记：“周书记虽然是咱们的一把手，也得由地委管，地委不是还有一个分管周书记的副书记嘛。周书记虽然是地委常委，也是婆婆太多管的人太多，说不上话。”

周书记不能再沉默了，再不堵住别人的嘴不知道要说出什么话呢。他心里明白，这几个副手都嫌他太软，跟着他干工作老是受气，挺不起腰杆来，私下里看不起他，明处牢骚怪话也多。可周书记上下受气的苦又能对谁说？他习惯地露出随和的笑容说：“悲观的情绪笼罩着纪委不好，大家要有信心，牢骚再不要了，大家先议出个意见来，剩下的事我想办法。”

麻副书记说：“周书记先向地委何书记探个口风，看看他让不让查，不让查咱们也别费脑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吃的亏还少吗？咱们查人惹了一大片人，人家一句话咱们全白干了，何苦呢。”

吴副书记也同意：“是啊，我们处于这么个位置，没有自己的主动权，人家不让干，干了也白干，不如不干。怪不得我们地区的**管不住，越管越厉害。老百姓骂我们是猫不抓耗子，其实是猫脖子上有根绳子被别人牵着。搞经济的是不管白猫黑猫，抓住耗子就是好猫，咱们却是不论白猫黑猫，不听指挥去抓耗子的，就不是好猫，要挨罚！”

周书记再次打断他的牢骚：“吴书记，你的牢骚太重了。”

吴副书记是快退休的人了，嘴上没把门的无所顾忌：“不是我牢骚多，是这些年我干得太窝囊。我知道周书记你也不容易，也让人家牵着鼻子转。你硬不起来我们只能当软蛋松包。”

周书记也不计较他的话，很宽容地嘿嘿一笑：“你这张臭嘴，好话也说不出好听的味来。”

石成副书记说：“虽然地委牵着绳子，但我们也要服从省纪委的指示，我们和地委都要向省委和省纪委负责，这不是地委不让查咱们就不查的问题。”

“对啊，谁说不让查，就让谁向省纪委交待去，咱们替人家顶杠子没必要。有的人为了限制咱们的手脚，保护一些人，一开口就是纪委要服从地委的领导，可是所谓的地委意见也不是地委开会决定的，只是那一两个人的个人口头意见。那一两个人能代表地委吗？哼！党的规矩都搞乱了。真是有人说的，官场就是无规则游戏。”吴副书记一提起党内不正常现象就满腔义愤。

周书记说：“好了，这是咱们班子内部的话，传出去好象我们与地委唱对台戏，调子不一致，好象我这个班长犯自由主义。不牢骚了，谈正事。”

吴副书记还在打哈哈地牢骚：“宋世博可是某人的红人，人家让查吗？谁敢查？周书记你有敢抗上的胆子？我看你也快离开常委班子进政协了。”

周书记对石成说：“老石，你分管检查，你说个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