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兰广场北面，一座三尺高的表演戏台已经建成，长宽各十余丈。高台北面是一个可容纳三百余人的大看台。四周有大量空地，供民众观看节目所用。此时已经人声鼎沸，有如海潮。附近的居民早就占了有利位置，不过等的时间也长了很多。一些小贩穿梭其间，此时的小吃和茶水倒也卖得红火。

众人正等得有些不耐时，远处一阵锣声传来，知道是宴罢的大汗和全朝大臣来了，顿时全场安静下来，听得一声高喊：“大汗驾到！”在场的看客如巨浪一般跪下迎接。

等得巴图大汗及众臣安坐，便吩咐大家平身。一个内侍出来宣旨：“各位子民，今天乃是五王子巴鲁纳斯三十寿诞，五王子特意安排一场晚会与大家同乐，由于广场人数众多，还请大家遵守秩序，听从军士安排，不要混乱。安心观看。”说完就下去了。

巴鲁纳斯意气风，缓缓走上台去，迎着和缓的夜风，看着台下聚集如云的子民，心里非常高兴，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真好。

“各位——，本王今天生日，特意请来了一些江湖异士，希望能给大家带来一个欢乐的夜晚。演出马上就要开始，希望大家玩得开心！玩得尽性！”说完回到看台，坐到阿木达的下手。那唤作托亚的男子站在阿木达身后。

两队身穿彩裳，脚步飘逸的十二名女子从两角步入场来。随着音乐响起，顿时满场彩带飞扬，舞姿翩翩，台下的叫好声一浪高过一浪。这些王公贵族才能看到的舞蹈自然不是花街柳巷的青楼歌姬所能比拟。

在看台的西南角，一个黑瘦汉子带着五人缓缓向台前挤去，小江南二楼靠窗的两名男子见状，结账下楼，跟着挤了过去。

看台上的巴图心情很是不错，这舞蹈虽然每天在宫中也能欣赏，但似乎没有此时看得舒服。旁边一个年轻女子一边给巴图斟茶，一边将瓜果剥好奉上。

一曲终了，接下来是一场比武赛，只见一个身高体壮、满脸虬髯的汉子上台向四周一抱拳，活动了下头手胳膊腿脚，双手握拳，只听得一阵噼噼啪啪如同爆炒的蚕豆，胳膊上的肌肉登时变得有如盘根错节的老树之根。引得台下一片喝彩。另一位却是一个瘦小懒散的猥琐汉子，上来后打了个哈欠，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见此情形，周围一片嘘声，“把他赶下台去”的呼声此起彼伏。听得台下的喊声，那汉子眼睛一瞪，寒光连闪，哪里还有半丝睡意，被看到的观众只觉得一缕寒意升起，鼓噪声顿时小了很多。

巴图大汗虽然觉得肯定是一边倒的比赛，也没有什么反应。巴鲁纳斯用手一招。台边一人喊了声开始。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眼前一花，那瘦小汉子已经窜到那虬髯汉子的肩头，做了一个金鸡独立的姿势，一下子赢得了一大片叫好声。虬髯汉子不慌不忙，就那样托着瘦子在台上走了一圈，突然一把抓住瘦子的脚踝，大喝一声，将瘦子扔了出去。台下哎呀一片，都在为那瘦子担心，胆小的都不敢再看，只是再看时却现那瘦子已经安然无恙的站在台上，心里为错过精彩而后悔不已。这个开场让所有人都精神一震，也没有人再觉得两人实力悬殊。接着你来我往，打得不亦乐乎，精彩的招式层出不穷，虬髯汉子如矫健巨熊，力大无比，招招致命，瘦小汉子似穿花蝴蝶，翩然潇洒，履险如夷。就是巴图也是连连点头。虬髯汉子虽然占得上风，却久久无法拿下瘦小汉子，似是不耐，一声大吼，乘瘦小汉子一个失神，将其抓住，举过头顶，示威一般绕场一周，“嘿！”狠狠的将瘦小汉子扔了出去。那瘦小汉子在空中大叫：“哎呀，这下玩完了！”人影借势飞入南边观众席中，惊得一片慌乱。突然，一个声音在那瘦小汉子耳中响起：“回去。”还未着地，却又被人踢到台上。那虬髯汉子见状，来到台边，“哪位高人？请出来一见。”瘦小汉子也未受伤，只是如何被踢竟然没有看清，心里很是不高兴。但是台下观众面面相觑，听不懂似地。台上二人也很无奈。回头看了看巴鲁纳斯，见王子摇摇头，只得作罢，悻悻而回。

接下来的几个节目不外乎吹拉弹唱，曲艺歌舞。观众一边看着节目一边聊天，显得有些闹哄哄。

等台上歌舞结束。晚会主持之人。上到台上。“下面。大家即将看到地是在中原有‘鬼手神火’之称地凌翰先生。为庆祝五王子寿诞特意制作地焰火。”台下顿时像炸了锅。烟火可不是一般人能见到。特别是塞北草原更是少之又少。

只见两个童子在台上不同地地方开始安置器物。一个黑衣老者站在台边。等一切就绪。老者示意两个童子下去。自己检查一边。没有问题。大呼一声：“祝五王子身体安康！”一道人影闪过四个火器。不久四道光束直冲云霄。接连四声巨响震得整个乌兰广场似乎都晃了一晃。天空四个巨大地光字逐渐散开。正是“身体安康”。正当大家惊叹不已时。“祝草原水草兴旺！”又是四道亮光在蓝色地烟雾中冲上高空。炸开四个大字“水草兴旺”。接着“宏图大展”、“客烈永昌”、“天赐神佑”等等。一连放出了八组焰火。将整个乌兰广场彻底点燃。看着所有人地表情。那黑衣老者嘴角隐现一丝得意地笑容。悄悄地离开了舞台。

“这就是住在地字二号房地家伙。虽然孤僻。但对火药地研究应用还真是精妙。”伊勒得在幕后跟身边地小乙介绍道。小乙也是被这有似鬼斧神工地技艺向往不已。想起刚进流云阁时就被他房间地爆炸声所惊。佩服之情写满了小脸。

不久。蝴蝶夫人和九尾狐带着十人来到台上。几人将武术当中地轻功和舞蹈中地步法、身法和表情融入到表演中。自然让看客惊叹。小乙也觉得好看。但是看着看着。现那十名伴舞者好像有些眼熟。仔细一辨认。原来真是从蒙兀部过来地几人。那名叫做李师师地女孩也在其中。

等几人舞罢。巴鲁纳斯站起身来。向大汗一躬身。“父汗。儿臣这次从蒙兀部回来。一来与其达成互不侵犯地协议。另外便为父汗找来了这些汉人女子。她们不但能歌善舞、就连汉人地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都非常精通。还请父汗笑纳。”

那大汗抚着胡须看诸女表演。心中正自惊叹。听得巴鲁纳斯一说。心里很是高兴：“好。好。难得我儿一片孝心。”正准备吩咐叫人将众女送回宫中。旁边闪出一人。却是阿木达。

“父汗，这些女子看来都身怀武艺，万一中间有什么奸细，可能威胁到父汗的安危。还请父汗三思。”阿木达反对道。

“父汗，孩儿一片忠心。还请父汗明察！”巴鲁纳斯立刻跪在地上。

大汗微一沉吟，“你五弟也是一片孝心，怎么会危害与我？不过你说得也有些道理，这样吧，那两名领舞者就算了，另外十人进宫吧。巴鲁纳斯你起来。”

“谢父汗。”起身斜眼看了一下阿木达，眼中红光一闪。

阿木达见大汗已经决定，再说除了领舞者其他人都比较平常，也就没有坚持。看到巴鲁纳斯眼中的红光，心里一紧，回头看了托亚一眼。托亚似乎也陷入疑问，眉头微皱，在想着什么。

“父汗，儿臣此行最大的收获乃是遇到我们草原上百年难见的一个天才。”巴鲁纳斯接着说道。

“哦？是什么人？”

“此人乃是一个儿童，但是其在音乐上的造诣如今在草原上已是一个奇迹。”

“是吗？**来看看。”大汗也被挑起了兴趣。

“是。”巴鲁纳斯一招手，一名侍者带着小乙来到大汗面前。

“草民燕小乙，参见大汗。”小乙见礼。

那大汗见小乙长得玲珑精制，有如天上仙童一般，心里就已经喜欢上了，但还是有些不信。“你说的就是他？看他年纪不过十岁，能有王儿说得那般成就？”

“父汗有所不知，此子一年前就已经是蒙兀大汗屯毕坐中乐师，凡大型宴会，均有他伴奏，儿臣幸得听过几回，当真是让人惊叹。”

“你叫燕小乙？听起来好像不是室韦人的姓氏？”大汗问道。

“回大汗，草民从出生到现在从来没有离开过草原。只是我父母原是汉人，因此名字还是依了汉人的习惯。”

“哦。你父母俱是汉人。能成为屯毕的坐上嘉宾，你父母想必不是无名之辈。”

“我父燕讳峰，母亲讳琴秋。”

“燕峰？可是蒙兀四虎之一的燕峰？”

“正是家父。”

“果然虎父无犬子！好。你可愿为我演奏一曲？”

“遵命。那草民就演奏一曲前两日新做的一曲子，名字叫做《午后》。”

“好。”

侍者递上虎拨思儿。小乙走上舞台，试了试音。就开始了《午后》的演奏。

台下众人见一个孩子在大汗面前立了良久，又见他拿了乐器上台，难道是要表演？还没有来得及细想，一缕清澈之音在舞台上响起，台下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直到宁静如午后，就剩下夜风吹过旌旗的猎猎之声。

正当众人沉浸在优美纯净的音乐当中时，有两个人却似乎听不到音乐，只是怔怔的看着台上的表演者。

“小公——”其中一人还没喊出，却被另外一人捂住了嘴巴。二人正是燕峰手下漠北十三鹰中的老四和老五。两人顾不得李平交代跟踪牧仁的任务，立刻从台前向后退去，自是引来一众人等的不满。

一曲悠长的乐声将整个乌兰广场带到一种和谐宁静的气氛当中，没有人喧哗，人们静静的感受着懒散和清新的午后，一种刚刚睡醒的迟钝和精力充沛的敏感，竟然矛盾的结合在了一起。在人们眼中，小乙已经不再是一个孩子那么简单，他是一个天使，是音乐之声的化身，化解了尘世的劳苦，抚去了心口的创痛，这是一个没有自我的境界。

再美妙的东西都有他结束的时候，再好的梦也会有醒来的遗憾。曲终人不散，天籁绕心间。乌兰广场还是那么静。

这时，看台上的巴图大汗缓缓站了起来，接着鼓起掌来，由慢到快，接着整个广场也开始有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再后来，如同潮入钱塘，又似群雷急奔，经久而不息。小乙默默的看着天上的月儿，一点思绪像绕月的轻纱，淡淡的，轻轻的，卷起，又飘散。

一个儒生模样的中年人，在人群中微微一叹，只怕师父早就知道，他是不会这么早跟我回山的。也许红尘一遭，未必就是坏事，挂碍也是炼心的一种方式。没有人注意他是怎么来的，当然也没有人注意他是如何走的。

一个黑瘦的中年男子默默的想着什么，似是受到了感染，又像是获得了一丝感悟。转身招呼身后的五人，悄悄离去。

巴图大汗让人招呼小乙来到跟前，“燕公子的演奏真是神妙，本王已经多年没有听到如此新奇的音乐，就连那天籁散客演奏的音乐也不过如是。不知燕公子可愿意随本王进宫？”

“父汗。”阿木达拱手道。

“嗯？阿木达，你有何事？”

“父汗，此子音乐上的造诣果然惊人，只是他乃是蒙兀虎将燕峰之子，这中间只怕——，”阿木达心存疑虑。

不等阿木达说完，一边的巴鲁纳斯上前说道：“父汗，这燕小乙确是燕峰之子，可是蒙兀部已经与我们结盟，已经不是问题。再说，像小乙这么年轻就有如此成就，将来必定能成为草原上新的大乐师，还请父汗不要误信人言。”

“你！”阿木达大怒，“你是说我误导父汗？”

“哼！”巴鲁纳斯一副你知道就好的表情。

“好了，你兄弟二人不要再争了。兄弟之间应该和睦相处，不要动不动就赌气争吵。”巴图很是不高兴。

“禀大汗，草民目前寄居在五王子府中，还有一些音乐上的东西需要学习，暂时就不进宫去了。不过大汗如果有什么吩咐，立刻召见草民就好了。”小乙并不想进宫去，在流云阁中虽然不能轻易外出，但应该比皇宫中要自由很多。

大汗想了一想，说道：“好吧，就依燕公子之言吧。”

接下来的节目虽然也很精彩，但是观众看得哈欠连天，就像刚吃完鱼翅，接着吃没有加盐的白菜一般，哪里还提得起筷子。哈达的《拜寿曲》虽然也很精彩，但是小乙表演在先，观众的热情自然不高，稀稀拉拉的掌声让哈达心里非常不舒服，当然也将这原因算在了小乙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