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指尖流泻。

羽毛笔的笔尖摩挲着粗糙的纸面，沙沙作响，留下一行行清秀的字迹。

“今天将是我第一次走出地下室。安娜说要带我去阿伦黛尔北部郊外，据她所说，那里的鲜花铺满天涯，一直延伸到幽秘的森林。

再往北，便是积雪终年不化的北山，荒凉而缺乏人烟，是个与世隔绝的天地。

我在书上见过北山的插图，一座孤零零的峰峦，苍茫一片，像极了没有墓碑的坟。”

艾莎放下笔，将日记本摊开放在最靠墙的书架。待她回来便能看见哈迪斯的回应了。

黎明将至，艾莎掏出钥匙，插进脚铐的锁孔，她和安娜约定到了。安娜将牵着小狮鹫在城堡花园的北门等她。

奔跑，是什么样子的呢？

空旷的地下室，脚铐被整齐地摆放在床上，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房间。最靠墙的书架上，艾莎日记本的上显出哈迪斯的字迹。

“不出意外，北山便是葬你的坟墓。”

字迹显现，片刻后又消失。

花园外，安娜骑着一只半人高的小狮鹫。小狮鹫拥有一双火眼般的眼睛，狮子般的后半身长着黄棕色的兽毛，鹰一般的头至前肢则全部披满黄金色的鹰羽。

自火枪传入欧洲以后，这种神奇动物的数量就开始直线减少，如今全北欧可能都只剩下不到几百只了。

“小狮鹫，你能载得动我和艾莎两个人么？”安娜抱着小狮鹫的脖子，脑袋靠在它的身上。

小狮鹫发出“呃呃”的叫声。

“我听不懂你说的话啦，不过如果太重了你一定得告诉我，我就把它们吃掉一些。”安娜指着小狮鹫身上驮着的一大堆食物。

小狮鹫回头一看，只见自己的身后放了黑加仑、烤鳕鱼、一整盒巧克力、两罐牛奶、一小块黄油和三块吐司。

不满地叫了一声，小狮鹫抖抖身子，安娜和食物们都掉在了地上。

“喂！”安娜再次脸着地，生气地爬起来跳到小狮鹫的背上，“我第一次和艾莎去野餐，当然得带够食物。”

狮鹫不理睬。

“拜托。”安娜用手指在小狮鹫的脖子上抓痒。

小狮鹫舒服地扭头，蹲下，不吭声。

阳光制成的灵魂啊，还有淡淡的小雏菊香。小狮鹫闻着来自身后的气味，万分享受。

安娜见状，连忙把食物重新放到狮鹫的身上。

还没放完，小狮鹫一阵躁动，又把安娜弄到了地上，脑袋着地。

身子骨再好也是会散架的，安娜揉着撞到地上的头，大喊，“你到底怎么回事，昨天不是说好当朋友了么，亏我喂了你十天的肉，又陪你玩了一个星期的飞行。”

“安娜。”是艾莎的声音，柔柔的，能让人顷刻间安静下来。

安娜兴奋地回头，看到了手足无措的艾莎，和被吓得不断后退的小狮鹫。

狮鹫是凶猛骄傲的生物，要驯服很难，何况这只小狮鹫还是狮鹫中最顶级的品种。要不是盖尤斯的驯服方法和安娜天生容易亲近生灵的阳光灵魂，小狮鹫是万万不会如此轻易与人类合作。

而在手无寸铁的艾莎面前，它竟显出惊恐的神情，抖动着羽翼，震颤地发抖，火红色的眼瞳中净是恐惧。

那是濒临死亡威胁时才会作出的反应，比如，面对一个强大的恶魔。

可它的面前只是艾莎。

不知所措的艾莎，纯洁如仙女般的艾莎。

“你……怕我？”艾莎问狮鹫。

它依然后退着，似乎快要晕厥过去。

艾莎的手向前伸，想要去安抚一下小狮鹫。可安娜却怕狮鹫伤了艾莎，大喊道：“千万别碰它。”

艾莎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也不知道是否该缩回来。

小狮鹫嗅到了死神的味道。

不，应该是比死神还要恐怖千百倍的气息。没有生机，没有色彩，满是空洞的黑暗或苍白。

这分明是身处冥府才有的感触。

眼前的女孩子有着清澈的冰雪之魂，虽然灵魂丰富，意志力强大，可也没有缘由携带如此吓人的灵魂元素。

它退后一步，如果这个女孩再逼近，它不得不孤注一掷，以攻击的方式自卫。

小狮鹫弓起了身子。

倒在地上的安娜猛地跳起，想要冲到艾莎的身前。

艾莎的手停滞在空中，打算缩回。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

深绿色的叶子微微卷曲，与风一起凝迟在空气中。刹那间，整个陷入了绝对的安静。

一颗白色光点自艾莎的眉心飞出，落在她的身边，波浪似地泛起柔和的光芒，待光芒内敛，竟现出一位身穿黑底银镶边礼服，亚麻发色的男人。

“狮鹫竟然能察觉到我做下的灵魂印记。”哈迪斯抚摸小狮鹫的羽翎，“不愧是最接近天空的生物，对冥府异常敏感。”

“你怕的是我，不是这个女孩，所以请对她和善些。”哈迪斯低声对小狮鹫说道，音如鬼魅。

小狮鹫保持着惊惧的神情。

哈迪斯转身，面对艾莎。这女孩仍然维持伸手触摸的姿势，哈迪斯牵起她的手，俯下身，在她的手背落下一吻。

“祝你玩得开心”哈迪斯说完，越过艾莎，径直走向城堡花园的幽秘小径。

虎纹猫在一座骑士的雕像前等他。

“消除掉印记没关系么，她可能会出事，而你无法第一时间赶到。”虎纹猫见主人来了，停止摇晃尾巴，它的猫尾乖巧地放在地上，乍一看像一条灰白相间的花蛇，“她的灵魂还没成长为可控灵体，夭折了怎么办？”

“她的任何样子都很纯洁。”冥王轻轻地说道，笑容如午夜的星光，“况且，我必须要保证她的绝对自由，而且这样会更有意思一些。”

“你倒是豁达。”虎纹猫叹道。

哈迪斯不语，打了个响指。

夏日黎明的风重新吹动，飘落的叶子随着气流在空中打旋。

哈迪斯等了很久，终于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狮鹫的长鸣，心中暗叹，安娜这熊孩子也不怕惊动城堡里的其他人。

他仰头，见一只英姿勃发的狮鹫载着两个女孩冲上天空，朝阳下，狮鹫的身体就像镀了一层金子，熠熠生辉。

前面的棕发女孩一手抓着狮鹫的羽毛，另一只手挥舞着长条形状的吐司面包；她身后的金发女孩小心地抱着前面女孩的腰，像是在笑着叮嘱：“小心些。”

安娜终于将艾莎拉上了狮鹫。

在悲惨来临之前，享受这珍贵的幸福吧

就算是冷血如冥王，也会为艾莎的命运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