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移到寒光殿内的易薰俏皮的睁着一只眼，闭着一只眼，眯着一条小缝儿偷偷地看。

她想，或许凌尘此刻正在写字读书，打坐修行，可她来都来了，不管凌尘在干什么，就算她在沐浴更衣，她也准备硬生生受了。要是凌尘问起来，她就实话实说，她因老想着他，心思不能集中，以致在瞬移课上移错了地方……

没成想，寒光殿内空荡荡的，凌尘并不在殿内。

易薰有些失落地睁开另外一只眼，定定心神，背着手在殿里缓缓迈开了八字步。她时而翻翻凌尘的书法字帖，时而摸摸他的水晶剑台，时而闭目嗅嗅空气中他身上独有的水泽馨香。

蓝色的茶几案上有法理佛经、洪荒历史、玄门术书，亦有一些剑谱琴谱，她随便拿一本翻来看，不一会儿就看得头晕眼花。凌尘收集的书又多又杂，并且十分晦涩难懂，显然不是藏书阁里给初学者修习的读物。

顺着案板层层看下去，发现众多古籍中夹着一本薄薄的小册子，上题小小的两个字：魂归。

好奇心促使她再次把书拿下来看，不出所料，头又晕了。

易薰唏嘘一阵，惭愧地去合书，将合未合之际，目光扫至尾页，在众多看不懂的文字里辨认出三个熟悉的字眼：聚魂丹。她重新翻开至尾页，手指指着一行行天书一样的文字往下看，只见最末一段写道：聚魂丹……文火烤之，青烟出，汞则走，结丹胎，糊炉封底……安精神，定魂魄，杀精魅邪恶鬼，食之，一月魂归。

书里的很多生僻字她都不认识，但最后一句，食之，一月魂归……是不是说服下聚魂丹后只需一个月，魂魄便能回归肉身？

可钟离不是让她等三个月吗？易薰心中存疑，是书中记载有误，还是钟离对她说了谎？

易薰烦闷地揉着额角，十分心焦，她上次把聚魂丹送到魔域是八月十五，至今正好过了一月，也就是说，如果钟离对她说了谎，那么今日，就正好是阿姐醒来的日子。

殿外传来弟子的说话声。

一说：“怎么不见易薰？她不是早就瞬移过来了吗？”

“嗐，她说不定早就瞬移回广场了！得了琉璃桃灵力，速度能和我们一样吗？”一个女弟子道。

“啧，你看老道长的分身在这里，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我们不用担心了。”

又一说：“担心也轮不着你呀，凌尘师兄还在里面呢！”

最后一个道：“好了好了，我们来时用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参透瞬移的诀窍，已经落下别人很多了，赶紧回去吧，这次应该会顺利一些。”

易薰环顾一周空荡荡的寒光殿，眸色深沉，忽然想起什么。凌尘既然早就知道日期不同一事，会不会是去了魔域？

她闭目凝神，双手结印，准备下狠心往魔域移一移。

——

魔域练兵台下方圆十里，两千鬼面魔兵正在“嘿”、“嚯”、“哈”地进行操练。练兵台上两大护法样貌彪悍，虎皮裙外露出发达的古铜色肌肉，长得一个比一个结实，一个比一个魁梧，竟是孪生的傅衙和傅禹。

“呸！他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魔尊面前和两位护法抢功，狼窝里出来的杂种！老天爷是瞎了眼，怎么将煞气送到了他身上！”一个怨气极深地女声道，却不是出自兄弟二人，而是夹在二人之中的殷水姬。

傅衙张开虎口，手中不知从哪儿变出来一颗葡萄，囫囵吞下去，面带愤怒，他块头极大，衬得殷水姬越发矮小起来。

傅禹和傅衙生的一般无二，瞟了一眼殷水姬，却向兄长道：“不过是个要权没权，要势没势的，大哥别担心，魔界三分之二的兵权都在我们手上，任他是魔尊面前的红人，也动摇不了你我的地位。”

殷水姬却煽风点火道：“如今这形势还不明朗吗？他们只二人便在魔界占尽了风头，可先前妖魔动乱，哪一次不是两位护法冲在最前头？两位带兵多年，战伤无数，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不仅得不到重视，还要看后来人的脸色，岂非不公？”

傅禹知她反心日久，却不想多生事端，道：“你不要夸大事实，魔尊若不重视我等，怎会放心的把两千魔兵交到我兄弟手里？”

“护法还不清楚自己的地处境？”殷水姬加重语调，循循善诱，“煞气之力毁天灭地，身负煞气之人可顶万人用，两千魔兵又如何？只要魔尊想，自有人来替护法和护法手下的两千魔兵。”

“哼！现如今物资匮乏，不争不抢，只能活活受罪，整日吃这些破东西，浑身没有力气，还要练兵，不如反了！”傅衙面露青痕，啐了一口唾沫。

“大哥慎言，仔细隔墙有耳，传到魔尊耳朵里。”

殷水姬闻言，更加肆无忌惮，“现下时局混乱，魔界势微，二位只要再忍一时，不怕等不到出头之日，我已算好，两月后，是个绝佳时机……”

“谁？”傅禹望着练兵台下一处昏暗角落道，别看他生的五大三粗，听力却十分灵敏，只是一点树叶的沙沙声，瞬间便被他捕捉到了。

殷水姬阴沉着脸，不知他是否有意打断，不过她也害怕方才的话被人听到，遂转向了目光。

易薰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听着两重一轻三个人的脚步声慢慢向自己靠近，不自觉地后退，再后退，突然被一个人抓住了胳膊，她一惊，扭头正望见一双明亮的眼睛。

黑暗中的眼眸明朗而炫目，带着萤火一样的瑰丽。

云煞带着易薰出了练兵场，越想越觉有趣，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你怎么跑到魔域来了？”

易薰撇嘴道：“我是瞬移过来的，谁知道移错了地方，跑到了魔尊练兵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她本想凭着印象中的魔域路线图直接移到密室去，可不知怎的就移到了三个大魔头旁边，差点被发现，看来这门术法不能光凭直觉，功夫没学到家之前不可再乱用。

“我还以为你是特意来看我的呢。”

云煞眼角噙着笑意，一语落寞地道。

“其实我是有想你的啦，”易薰不好意思地道，“好吧我承认，我这次是来看阿姐的，我刚才……想往密室里瞬移来着。”

云煞笑了：“原来如此，难怪你移错了位置，魔界密室向来设有禁制，普通的瞬移术是移不过去的。”

“原来是这样……”易薰心道，看来并非是她的问题，不过，钟离这样费尽心思，是想保护她的阿姐还是想禁锢她？她究竟是该担心呢，还是该放心呢？

“放心，你的阿姐一切安好，再过两个月就可以醒来了。”

云煞笑容温暖，抬起黑色云纹的袖子，想去轻触少女甜美的面庞，少女看出他的动作，孩童般微笑着，调皮地一撇脸。

“云煞，其实我这次来是因为看了一本书，书上写服下聚魂丹后一个月魂魄便能回归，我放心不下，所以来看看。”

云煞的云纹黑袍在明月清风中鼓动翻飞，他的目光更加柔和，摸了摸易薰的头，道：“你若不放心，我便带你去看看吧。”

“去哪？密室？你不是说钟离设下了禁制，一般人进不去么？”

云煞眼中的温柔浓的像化不开的的蜜，道：“想看自然有办法，跟我来。”

他拉起易薰的手，向魔域深处又去。

魔域的月亮总是冷冷的，像一块包裹着寒霜的琉璃，这里的人心冷冷的，像天上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