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草循着声音到了巷里，那里有个女孩子，正被一个愤怒的年轻男人堵着。男人脸上的愤怒狰狞，和女孩的害怕怯缩形成鲜明对比。

呼救正是从此处传来。

江小草眉皱，下意识便匆匆靠过去，抓住了那个年轻男人的胳膊。那个人回过头，看到江小草，却是冷笑。随后这个人身体陡然散发出一些白色的雾，最后更是有火焰从江小草抓住的地方升腾起来。江小草起初吓了一跳，直到他发现——这火焰似乎一点都不热。

他狐疑地把手伸进火里，暖洋洋的，很舒服。狐疑地抽出来，百思不得其解。

江小草突然想起网上流传的一个小“秘密”。超能力者的任何能力，对拥有同类超能力的超能力者，包括其本身，全部无效。换句话说，如果对方能造火，那同是超能力制造的火焰，就无法灼伤对方。

这算是冥冥某种合理又不合理的铁律。毕竟如果没有这个规律的话，那最先被超能力弄死的，就都是超能力者自己了。

年轻男人吃了一惊，随后露出笑容：“嚯，你也是同类啊，真险，差点就大水冲了龙王庙，正好，咱俩一起教训教训这个婊子。”

“她怎么了？”江小草忍不住问。

年轻男人笑容立刻收敛，似乎想起什么，瞬间便义愤填膺道：“还能是怎么，欺负人呗。这狗x还是个大v，天天在那儿带节奏，我真不懂别人犯罪关我什么事？我就反驳两句，戾气这么重，还叫舔狗人肉我骚扰我电话。我正直守法地赚钱，就没受过这种委屈。不就是好奇玩了玩超能力么？平心而论闲钱够谁不想弄来玩玩？她这，平白无故，简直是神经病！”

“可……”

一瞬间，江小草有些想劝，却又突然发现自己开不了口。遭难的不是自己，自己此刻再说什么，也都是慷他人之慨。

倒是年轻男人发现江小草的犹豫脸色。他嗤笑声，“我又不做什么犯法的事，我就吓吓这小屁孩儿，以后别惹不该惹的人。顺便给她留个教训。怎么，这样你也要阻拦么？哪怕我是最初的受害者？”

江小草想了很久，然后摇摇头说：“就算这样，一个大男人在这儿堵个未成年小姑娘也太难看了。你完全可以用法律的手段解决。”

“然后呢？”对方语气讥讽，“起诉无门，哪怕起诉成功了也只是让对方口头不真诚地道歉两句？我也是人，比起我受到的伤害，这算得了什么。也不会让这种事停下来。你想逞英雄，可你难道真分不清，什么才是正义？”

这句话令江小草愣住了。他忽然想起“gants”之名，如果……是那时候的状态的话，自已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帮这个女孩吧。可某些思想，终究没办法像小孩子那时候，过得像晶莹剔透的宝石那般纯粹了。

帮助弱者是英雄的天职，可究竟什么算弱者，又什么算强者？男人一定是强？大人一定是强？女人一定是弱？小孩一定是弱？

再之，如果守护弱者是一种正义，那么假如守护弱者会侵害道无辜的强者呢？

如果正义必须要伤害别人才能体现……那这种正义又算什么正义？可是，人与人之间犹如天堑，谁也无法理解彼此，更无法迁就彼此。人类的是非永远是零和博弈，不存在双赢的结果，那……如何取舍，才是最妥当最公平的手段。

他犹豫很久很久，终于才找到一个模糊不清的答案，他站起来，摇摇头，对男人说：

“抱歉……我…不认为你错了，但一定有哪个很重要的地方错了。从那个地方开始，一切一切在割裂，也在崩碎。或许我无法找到源头，可至少眼前的错误我应该阻止。你没错。错的……可能也不是我。”

“你这不是废话？”男人愠怒。

“或许？”江小草扶着太阳穴苦涩笑笑，“但也是真心话。”

男人见江小草执意阻止，放弃说服，压过来试图逼他就范。他想攥江小草的领口，而江小草很轻易就用木马的格斗技反制，瞬间反掐住那个人手腕，又礼貌放下。

简单一轮交手，男人明白自己大概打不过眼前这个体格不亚于自己的大男孩，而自己的火焰对他也毫无用途。

他放下手，有些阴沉地瞟江小草一眼，努努嘴，最终也没撂什么狠话，直接走了。

江小草看那个人走远，一直出神，几分钟后，才扭头看那个姑娘。小姑娘战战兢兢看着自己。他仍觉得有些匪夷所思，这样一个小孩子，内心那些极端的恶意又是从何而来呢？他本能觉得，其中一定有什么悲伤的理由。

可当他问：“为什么要攻击同为同胞的超能力者呢？”对方却一脸嫌恶道：“攻击就攻击了呗，不觉得超能力者很恶心么？”

“恶心？为什么？”江小草错愕。

“谁知道他们有那些能力后背地会做什么。而且根本就是歧视我们。你听听之前他们说的话，他们是‘进步’的，那我们又是什么？难道是‘退步’的？不就是有点臭钱么……切……”

“可那也只是少数。”

“掏心讲，真的少么？”她犟起嘴。

望着那双充满火和恨泥的眼睛，江小草忽然明白了，这其中的矛盾根本就不可调和。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从他当gants时就应该明白了。在人的眼里，gants是神。

……而神……和人不一样……

女孩儿趁他发呆逃到了巷口处，遗留下来的，还有一句埋葬在空气里的：

“怪物。”

尽管这句话江小草也常常吐槽自己，也尽管江小草知道某种意义上那两个字没错，可他心里……还是有点堵。

遑遑之日，昭昭之昏，层层叠叠的白云挥洒在蓝天之上，一切美好又即将凋谢。江小草站起身子，眺望远处的市井与高楼。有只精灵忽然跃进他视野，精灵唇红齿白，青绿色的裙摆与灰蒙蒙的钢筋水泥交映，仿佛黑白的素描里闯进一抹亮色。

“木马……”江小草苦笑。

“我还以为你跑哪儿了呢。”木马冷着脸，“突然出来干嘛，寂寞了？”

“有点发霉。”

“还行，”木马点点头，“没给你解闷儿是我的失误。不过从今天开始，你就闲不下去了。”

江小草愣，随机恍然，“打算怎么做？”

“简单，反击呗。不过无论如何，首先必须先搞懂仲锋年是怎么做到赋予别人超能力的。这就要用到你。”木马似乎想到什么，脸有点微红，“你有……让人说真话的能力，是吧？”

“是。”

“后天晚上，我给你制造和小仲仲单独在一起的机会，你用你的方法试试让他讲真话，问几个问题，等会儿我写给你，你可别搞砸了……”

“行……”江小草语气略迟疑。

木马没给江小草继续问的机会，她点头，冷清落到：“那就这样定了。”随后离去。

徒留下，江小草在原地欲言又止，有些尴尬，最终，还是摇摇头噎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