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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第10章 第二十章 争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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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嬷嬷进到正院时,永定侯夫人正坐在东厢房的榻上和二房大奶奶陆郭氏说话,虽然是一脸笑模样儿,眼中却透出了隐隐约约的不耐烦。

“这事儿我会同侯爷说的,不过侯爷近日也忙着边疆调兵的事情,怕是一时间也抽不出空来管这些事儿。况且,弟妹应该也知道,这谋差事呢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办好的,没有空缺的话我们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卷了半幅湘妃竹帘的屋子里传出永定侯夫人的声音,混在静谧的檀香中——永定侯夫人最近是越来越喜欢礼佛了。李嬷嬷听着二人的谈话,便转身进了小茶房候着,心里不由得对陆郭氏有些不屑。

这才到五月十八,可这位二房大奶奶却已经来了三四次了,次次都被永定侯夫人这样不咸不淡地打发回去,也不觉着丢人。

没过多久,陆郭氏就告辞了。李嬷嬷进了屋子,行了一礼。

永定侯夫人歪在榻上,满脸疲惫。她唤了两个小丫鬟过来捶腿捏肩,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才去看李嬷嬷:“说吧,什么事儿?”

“老奴当家的那位发现,世子爷前两日在倚红楼包了位姑娘。”

永定侯夫人皱起了眉头:“倚红楼?青楼楚馆?他怎么去了那种地方?不知道为官须身正的理吗?若是辜负了侯爷的一片心意,我可看他如何是好!”

说着不免觉得有些气闷,抚了抚胸口顺了这口气这才接着问:“世子夫人呢?也不知道管管君衍!当初瞧着她还挺伶俐的,日子越长越发觉得……”一句“蠢笨至极、木讷胆小”将要出口,又觉得不妥,最终还是化成一句斥责,“竟然连怀了身孕也不知道给世子安排个通房!怎么做妻子的!”

想了想又道:“那姑娘……算了,既然世子喜欢,就不用管了。左右不过一个青楼女子,打点妥当了莫要让人抓住把柄便是。”

李嬷嬷垂头应是。

-

陆君衍果然没有食言。

没过两日,他便到了倚红楼探望胡秋月。

好不容易躲过楼下那群热情又妩媚的女子,见到静静坐在屋子里的冷冷清清、飘逸出尘的胡秋月时,陆君衍自己都不曾察觉地松了口气。

胡秋月今日自然是精心打扮过的。一身霜色银绣流云纹大袖衫,领口袖口掐了寸长的银边,衣裳层层叠叠,越发显得脖颈和手腕纤细脆弱,瞧着就惹人怜惜。腰流纨素,盈盈不堪一握,衬得身段风流得紧。她似乎是刚刚起身,一头绸缎似的三千青丝随意地披在身后,巴掌大的脸更是白皙小巧。

她侧身对着门口坐着,陆君衍甫一进来便能瞧见她那低首蹙眉愁绪万千的模样。只听她唤:“公子……”

清冷的声音吐出这样痴痴而缠绵的言语,怎会不让人动心?

陆君衍不由得出声叫她:“月娘。”声音轻而温柔,带着欲说还休的愧疚和绵绵不绝的情意。

胡秋月转过头来,万千愁绪在一瞬间散去大半,面上满满都是欢喜,又有一丝仿佛生怕美梦会在下一秒破碎的小心翼翼:“公子,您终于来了……月娘好想你……”

陆君衍上前两步,爱怜地抚了抚她那柔顺的长发:“月娘,是我不好,让你为了我受这么多苦。”

胡秋月摇了摇头,望着陆君衍的眼睛,眼神纯澈又真挚:“月娘不苦。只要能见到公子,只要能陪伴在公子身边,无论有什么磨难,月娘都甘之如饴。”

陆君衍心中一颤,俯下身动情地抱住她。

胡秋月的衣裳穿得层层叠叠的,但都是轻薄微透的软纱。如此半遮半掩,自然是风光无限。

巫山云雨,色迷心窍。

听得胡秋月用一把冷冷淡淡的嗓音细细柔柔地哭喊:“公子,月娘想回去服侍您,即使……即使做个洒扫丫鬟,只要能天天见到公子,月娘便欢喜至极了……您别赶月娘走,月娘害怕……”再去瞧她那一身赛雪肌肤上青青紫紫的陈年旧伤,陆君衍的愧疚与爱怜在这一刻达到了极点。

“好,我会接你回府。”他应着,吻去她眼角的泪珠。

青罗帐中,乌发散乱的女子眼含轻愁,泪盈于睫,楚楚可怜,唇畔却渐渐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

“啪!”

一方上好的歙砚砸在陆君衍的脚边,在落地的那一刻四分五裂,发出一声脆响。

“抬个青楼女子进门?亏你想的出来!”永定侯气得眼角发红,额上青筋暴起,对陆君衍大声吼道。

青楼女子做永定侯世子的妾侍?这置永定侯府的尊严于何地?到时候若是被言官参上一笔,这豪门世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陆君衍的仕途还要不要了?

陆君衍闻言立刻跪了下去,膝盖和木质地板相撞,发出一声闷响,他重重地磕了个头:“儿子是真心喜欢她!”

永定侯冷哼了一声:“真心喜欢?那对谢氏呢?宠妾灭妻这样的事情,本侯决不允许它在府里发生!”

陆君衍有些诧异:“谢氏……儿子也很喜欢……二者并不冲突。”

他复又抬起头看着永定侯,认认真真地辩解道:“更何况,当年……是儿子对不起她!”

“对不起?对不起算什么?多补贴她些银钱就是了!”

看着永定侯依然没有要松口的样子,陆君衍心中迅速地分析了一番,随后冷静道:“儿子想抬她进府。谢氏向来有手段有能力,定能处理得当,不会丢了侯府的脸面,也不会影响儿子的仕途。”

听到这句话,永定侯沉默了会儿,最终妥协了:“那就随你吧。”

“多谢父亲成全!”陆君衍舒了口气,起身告退,快步往寻竹居走去。

寻竹居离书房的距离算不上远,陆君衍很快就到了。一进门,他就瞧见了坐在榻上绣花的谢华晏。

“阿晏,我有事同你商量。”陆君衍唤道。

谢华晏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来,有些疑惑:“什么事?”

“我想托你,帮我抬一位倚红楼的姑娘进府做妾侍。她名唤胡秋月。”

明明已经时近夏日,可听了陆君衍的来意,谢华晏竟然觉得身上有些发冷。

“你想要我,去帮你抬胡秋月进门?”谢华晏一字一顿地慢慢重复着陆君衍方才说出来的话,瞧了他一眼,有些震惊又有些好笑。

他凭什么认为自己会对一个青楼出身的妾侍宽和至此?因为她平日里看上去太过温柔和顺吗?

陆君衍点点头:“是的。阿晏,胡秋月是个很好的女子,她也很喜欢诗词歌赋,你们一定会有共同语言的。”

又是“啪”的一声脆响,不过这回是个粉彩印花茶盏被扔到地上砸碎了的声音。

“夫君还是放弃这样的想法吧。我定阳谢家的嫡女再不济,也不至于和一个倚门卖笑的风尘女子互称姐妹相谈甚欢!”谢华晏冷冷淡淡地说着,站起身来,羊脂玉和合如意佩随着她的动作相撞,发出玉石相击时特有的清脆悦耳的声响,“我是不会帮夫君抬胡秋月进门的,夫君要么另请高明,看看谁能帮你遮掩得天衣无缝。要么,就让那位秋月姑娘在倚红楼待到寿终正寝吧!”

什么寿终正寝,其实她恨不得胡秋月百病缠身,芳龄早逝。

“阿晏,我是真心喜欢她,就像我喜欢你一样。女子需要宽容大度,我希望你能容得下她,和她和睦相处。妻贤妾美,阖家安宁,如此才是家族兴旺之像。你出生名门,这些道理想必也是懂得吧?”陆君衍耐着性子同她解释。

谢华晏被气的浑身发抖,环佩叮咚之声不绝于耳。在这样的时刻,她居然想起来幼时谢罗氏教导过,大家闺秀行走时裙裾不可动,玉佩不得响。

如此可笑。

“陆君衍,你做梦!”谢华晏也不顾什么礼仪什么女德了,直呼陆君衍的姓名怒斥了一句,若非家教良好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骂人,她一定会骂出更加难听的话语。她勾起一个讥诮的笑容:“别叫我阿晏,听着恶心!”

说完谢华晏转身就走,也不去看身后陆君衍被她气得发红的脸。

她真是失望透顶。

既然日后要相看两生厌,不若老死不相往来好了。

从这一日起,陆君衍和谢华晏陷入了漫长的冷战。

寻竹居里每日的气压都是低沉的,丫鬟小厮行走时皆是脚步轻轻,交谈的时候也尽量压低声音,恨不得把整个人都缩起来,哪位主子也不要瞧见自己才好。

永定侯夫人自然发现了这一点,旁敲侧击地问了几次,只是两人都避而不谈,永定侯夫人一时间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这样的情况就一直持续到了六月。

因为怀了身孕,永定侯夫人免了谢华晏的晨昏定省。

于是那日一大早,谢华晏用过早饭便打算开始处理今日的寻竹居的庶务。却突然来了个正院的丫鬟,称是夫人有请。

虽然有些奇怪,谢华晏还是随着她去了正院。

如今她已有三个月的身孕,不过从寻竹居到正院这么算不上长的几步路,也走得出了些薄汗。

正院已经换上了清凉的竹帘竹席,屋子一侧搁了座雕成富贵如意图样的冰山,一进屋就能感到阵阵凉意。

刚刚出了些汗,这会儿就又进了凉快的地方。谢华晏不由得有些不适地皱起了眉头,不过很快又收敛了神色。

“娘唤我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谢华晏先请了个安,这才微笑着问道。

永定侯夫人笑吟吟地冲她招招手,示意她过去坐下:“听说你和君衍吵架,到如今都还没和好,可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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