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有预感这次终于得到了一直以来努力寻找的东西，霓裳却并没有急切的想要去治疗杨凌。

霓裳沉默的注视着顾清圆离开的背影，突然问道：“你说她是不是也知道了？”

紫衣婢女立刻跪下：“紫霞不知，紫霞从未泄露过一字半句，想必，想必她应该是不知道的，那枚玉简，也不过是巧合罢了。”

霓裳轻笑两声：“得到玉简是巧合，借机将玉简献给我也是巧合？”修仙界这样尔虞我诈的地方，谁不是藏着掖着，生怕别人知道自己有什么宝物。

紫霞默然。

“其实，您又何必去管她为何进献玉简。重要的，是您终于得到了玉简不是吗？顾清圆是个聪明人，无论她心里有什么想法，想必也是不敢泄露一字半句的。”

“你说的也有道理，”霓裳颔首：“这帮小鬼头，以为我年纪大了就什么都不知道呢。她跟韩宸做的那些小动作，我也只是懒得拆穿罢了。”

“姑姑英明，没有什么能瞒过您的眼睛。”紫霞膝行两步，轻柔的为霓裳捶腿。

一脸温柔笑意的霓裳闻言却是突然发怒，柳眉倒竖，一脚将紫霞踹了出去：“叫谁姑姑？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老了，配不上他了？”

紫霞大惊，忍着呼呼作痛的胸口，连忙爬回来：“不不不，姑姑，不，仙子年轻貌美，修为又如此之高，杨凌神识受伤严重，仙子仍不离不弃的为他寻医问药，这是他天大的福气。紫霞敬佩仙子情深意重，绝无他意，绝无他意。”一边说着，一边连连磕头，直将额头磕得一片青紫，霓裳才挥手让她下去。

紫霞轻手轻脚的告退，行至自己的房间，才敢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哭了一阵，拿起药膏涂抹伤处，揽镜自照，看着血肉模糊的额头，不禁流露出复杂的目光。

想当初，她以三灵根的资质被霓裳选中作为侍女，得到了多少同门的艳羡。霓裳对她也确实很好，除了有时使唤她跑腿办事，从不苛待她；丹药，赏赐十分大方，偶尔还会为她指点功法；让她得以凭三灵根之资，在三十岁前成功筑基，这在外门弟子中，可是少之又少。她亦对霓裳忠心耿耿，既敬又爱。

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是了，是从霓裳遇见杨凌开始，往昔的快乐，开始慢慢消失了。她记得那一日，霓裳突然对鬓间滋生出的一丝白发惆怅不已。霓裳虽然早早服食过定颜丹，但她进阶金丹初期已有一百年有余，寿元已然过半，却迟迟不得突破。暮气，开始不知不觉的蔓上她的身躯。

而杨凌，朝气蓬勃，资质优异，那张年轻帅气的脸，竟不知何时，侵入霓裳的心底。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紫霞想，这一切，杨凌应是不知的吧！不然，霓裳为何日日夜夜的哀怨不已，而在见过杨凌后，又不经意间绽放出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甜蜜笑意？

心有爱慕，但在世俗礼法的制约下，霓裳清醒而克制。他们是师叔与弟子的关系，师徒，向来是大忌。直到那日，杨凌神识意外受到重创，昏迷不醒；霓裳再也克制不住自己，将杨凌带回洞府，偷偷为他寻医问药；然而杨凌受伤太重，只能短暂的清醒；在这短暂的清醒中，也只愿拿霓裳当长辈看待，对霓裳的心意冷漠不已；霓裳一时喜一时忧，慢慢对自己也忽冷忽热起来……

嗒嗒嗒。门外传来敲门声，打断了她的回忆。

紫霞连忙收起眼泪，前去开门。

“紫霞……”霓裳拿着一瓶丹药，站在门外。

“仙子，你，你怎么来了？”紫霞看着门外脸露愧疚之色的霓裳，心里的怨愤顿时烟消云散，忍不住再次红了眼眶。

是了，霓裳对紫霞，又何尝没有感情呢？那日日夜夜点点滴滴的相处，也是割舍不下的啊。

情之一字，向来伤人又伤己。仙路对女子，已然格外残酷，情这一毒，还是不要沾染的好……

终于感受不到令她如芒在背的视线了，顾清圆轻轻呼出一口气。这才发现，冷汗已经浸湿了她的衣衫，一阵清爽的秋风吹来，让她这个修仙之人，都感到了丝丝凉意。

这都什么事啊！

她只想赶紧忘掉关于这个秘密的一切，好好睡一觉。

回到阔别半个多月的小院，感觉十分亲切；门口的那颗槐树，叶子已经开始慢慢变黄；药田里的灵草灵木都还是欣欣向荣的样子，似乎长高了不少，岳力把它们打理的很好。

她向外走了几步，轻轻扣了扣岳力的院门，门口上两只憨憨厚厚的石头老虎立刻将两只张大的嘴巴闭上了——这是岳力不在家的意思。

她又向后头师父的住处走去，师父果然尚未回来。从她和岳力入门以来，魏无西就在为进阶结丹后期做准备，直到忙完首徒赵彦的婚事，他终于可以放下门内一切事务，心无挂碍的出去游历。

顾清圆已无心拜访他人了，回到自己不怎么舒适却充满安全感的小窝，美美睡了一觉。其实对修仙者来说，不吃不睡也不会饿和困，但她就是不想放弃这两项活动。于顾清圆而言，睡一觉就像换了新的衣裳首饰，或者家具陈设，让她有一种焕然一新的感觉。

她一直睡到日头偏西，睡得小脸红扑扑的，才爬起来。掐指一算，也不过一个多时辰。没办法，她如今已是炼气九层的修为，纵然寿命无异，身体素质与凡人早不可同日而语。睡觉，也主要是为了缓和心灵的疲惫罢了。内视身体，被寒蛟攻击的伤势尚未养好，但周身气息充盈灵动，生机勃勃。

顾清圆有些怔怔的推门走出来，不知怎么地想起了上一次进阶失败时的场景。犹记得那时还下着鹅毛大雪，她觉得累极了。只能拼命说服自己与自己和解，接受自己没那么优秀的事实。如今短短一年，她的心态已然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人生这么长，一时的成败又算得了什么？

双灵根，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但已是不错的起点。或许短时间内没有那些资质更为优异者或者气运更为强劲者进步的快；但跨越到整个人生的长度和高度来看，她未必就走的没他们好。扑朔迷离的仙路，本就不应该为资质，为气运，为任何条件所限。

夕阳的余晖落在金黄的槐叶上，在草地上投出斑驳的倒影，风中送来阵阵灵草的清香，小蝶在花间飞舞。顾清圆深吸一口气，只觉满腔都是灵气的芬芳。

正是秋高气爽，适合修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