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将酒送来，为她斟好。

雁云端起酒杯，看着里面的酒水，想到昨天才大醉了一场。

将酒杯放到嘴边，微微一抿，一股辛辣直窜入喉咙。

“这酒啊，是越烈越好，最好一口就能醉生梦死。”懒洋洋的声音传来。

雁云警觉，目光扫向声音来处：四方窗棂外，翠色竹林上，有一睡卧之人。

那人翘着二郎腿倒在最高壮的一根竹子上，双手垫在脑后，一派优哉游哉的清闲模样。虽然他是卧躺在竹枝之上，但那些笔挺的枝干只是微微弯曲，一看便知是绝佳的轻功。

而此人，正是葫芦。

正在给另一桌上酒的小二看得瞪直了眼。

“我是寻着酒味儿来的。”葫芦轻巧地坐起身来，往窗里的人一瞧，四目相对，他也愣了。

霍雁云？她怎么下山了？

诧异只是一瞬间，葫芦又恢复了刚才的悠然自得，嘿嘿一笑，嗖一声便从竹子上窜进来，脚尖点地，不偏不移地站在雁云面前。

小二见这个人一身的酒味，发髻凌乱，穿着一身破旧布衣，黑色长靴上沾满了灰尘。小二再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只见此人身上并无任何配饰，唯有腰间系着只奇怪的白色酒葫芦，于是作势便要驱赶，却不料有人先开了口。

“这位客官也是来喝酒的么？”雁云笑盈盈地瞧着葫芦。

葫芦点点头，道：“这位姑娘的翠竹引，能否不吝赠与在下一杯？”

雁云看了眼一旁傻愣着的小二，小二立刻会意，斟了一杯酒递给面前这个乞丐一样的人。

葫芦接过酒来，一脸美滋滋地喝起来。

雁云的直觉告诉她，有戏看了。

果然不出她所料，葫芦一口吐了出来，倒霉的小二被他喷了一脸的翠竹引。

葫芦一撇嘴，犹如丢掉晦气物件一样，把酒杯丢了个老远，满脸嫌弃：“哎哟！什么呀这是，闻着跟喝着分明就是两个味道！这酒不好！”

周遭酒客都闻声朝这边望过来。

小二被喷了一脸酒本就窝火，又听到这人出言狂放，颇有藐视之意，于是气不打一处来，三两下抹了抹脸冲他喊道：“哪里来的乞丐，在飞鹤楼撒野！”

葫芦也不怕，理直气壮道：“这酒闻着挺香，可是一入口却味道酸涩。美其名曰‘翠竹引’，不就是竹叶晒干研磨成粉，加青梅、蜂蜜和寻常高粱酒混合制成的么？只可惜竹叶用的是郁竹，令酒味不纯，青梅又加得多了些，所以涩口得很。哎，真是自砸招牌！”

听他说得头头是道，其他桌的酒客纷纷议论起来，有的随声附和了几句，有的则对他的举动责备不已。

“你！”小二气结，指着他半晌，又说不出像样的反击之言来。

葫芦看着憋红了脸的小二，扯下腰间的白色酒壶，随手拿起桌上的一只空酒杯，将里面的酒倒进杯里，又说：“叫你们掌柜出来，我让他口服心服。”

众人一听，都知道来者是有意寻衅了，于是纷纷围过来看个分明。

雁云看着葫芦一脸痞样，便知他又要使出幺蛾子招数，不过他眼眸倒敞亮，一看便是蓄谋已久，且胸有成竹。

雁云不禁为这飞鹤楼担心起来。

“你给我等着！我们掌柜可是酿酒高手，飞鹤楼里有的是美酒，到时候口服心服的是你！”

没过多久，小二就骂骂咧咧地下来了，走在他身后的则是一位粉黛佳人。

这女子生得杏脸桃腮目似秋水，清丽之容令一旁看热闹的酒客们啧啧称赞。

“小女子若怜，代掌柜出来见客，敢问阁下是？”女子走到葫芦面前，语气恭驯。

众所周知，飞鹤楼的老板从不露面招呼客人。

“原来是代掌柜出来的，也成。要不你先拿出这店里最好的酒，跟我这杯酒比比，若我这葫芦里的酒不如你店里的好，我就随你们掌柜的吩咐差使一月如何？”葫芦振振有词。

雁云看了看他倒的那杯酒，闻这细腻微弱的气味，正是她的翠檀陀。

若怜店主略微思忖，随即吩咐了小二几句，小二转身又回到了楼上。众人见此情景纷纷交头接耳，说是有好戏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