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的倒台，快的红叶都吃了一惊。

本以为话题还要在网络上再炒热几天才能把秦丰泽推上审判台，然后再打打官司，各方明的暗的势力斗一斗，秦家再舍点利益买买关系人情，再有热心网友介入一波扯扯皮……

可能发生的磋磨太多了，红叶也早已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然而秦家却在几乎一夜之间就轰然倒塌。效率之高，流程之短，夸张得甚至有些荒谬。

红叶想不通，于是暂时又对朱海文开启了障眼法，不让他进到红叶寮里来。然后借着职务之便，调查起了这桩官司的内里暗涌。

这一查，红叶就有些不高兴了。

秦丰泽之所以迎来审判，不说全由她一手促成，但占个“发起人”的名号还是名正言顺的。然后再借着热心网友的推动，限制了有心人的小动作。但红叶从来不认为，这个限制是严丝合缝的。假如单凭一场声势浩大，实则能量虚无的口诛笔伐，就能限制住秦家这样一个庞然大物，那这个“黑恶势力”的能力底蕴也实在太过儿戏了一些。

查到这里，红叶犯了个迷糊——

秦家，是被秦家本家送上了绝路的。

这都已经不是壮士断臂的范畴了。假如秦家本家清正廉洁无垢无病，这几乎已经称得上是大义灭亲的高义之举。

然而红叶却想到了个词：“灭口”。

因为害怕秦家胡乱攀咬，所以秦家本家先发制人斩断了秦家的前程与后路，越俎代庖般地将人送进了深渊。

秦家本家如何冷血暂且不提，如果单单是个秦家本家介入了司法程序，秦家也还不至于倒得那么快。红叶再深追下去，果真又给她挖到了另一股势力，云家。

既然能知道云家牵涉其中，红叶自然不可能漏掉那份反黑指示文件。

这份文件很有迷惑性。

红叶一开始觉得云家是在维护公平公正，但在得知云秦两家不合的消息之后，云家光风霁月的形象，就被红叶打上了个问号。

追查到这里，红叶对云家的好感，还只是存疑。但等她得知朱海文所在的单位被云家并购之后，那个问号，就变成了大写加粗的减号。

红叶有些生气。

她挖空心思地使用普通人就能使用的工具（法律），去伸张本该自己出现的正义。劳心劳力地把秦家搞垮，上交的不是国家，却是进了云家的口袋。

云家不可能是通过司法拍卖分来的蛋糕，那耗时太长。云家能并购秦家的时间，只可能在秦家的判决下来之前，甚至很有可能是在他们走上审判席之前！

这勾当，想来是在爆料贴上了热搜的时候，就开始撒网了。

结结实实地被人当枪使了一回，饶是红叶万事看淡，也产生了一点“终日打雁终被雁啄”的愤懑。

红叶心中就这样悄悄给云家记了一笔。

但云家其实很冤。

关于云家并购秦家产业这个事情，有几个重要的细节，红叶其实是不知道的。而正是因为这几个细节的缺失，致使了红叶对云家的作为产生了错误的推导。

假如她有心去查，不必很费劲，就能知道这其中还有陈亭方的戏份。

那天红叶去了一趟朱海文单位，期间陈亭方和秦丰泽闹了个不愉快之后，陈亭方就开始思忖着怎么给秦丰泽下点绊子。第二天，也就是红叶正式开始对付秦丰泽的那一天，陈亭方在回家途中等红灯的时候，无聊之时正想看看时事，却瞥见了秦丰泽这一关键词。

没有思考，直接点开。

用一目十行的速度和明察秋毫的严谨，陈亭方对着这个爆料贴来回看了三遍。最终他狠了狠心，直接投了一大笔钱请来专业水军带起了话题节奏。

不同于红叶那点毛毛雨般的推广费，陈亭方聘请的是专业的团队，不仅流程完美效率高效，甚至动用了渠道来为这个话题保驾护航。他虽然没有能跟秦家对抗的能量，但他用手中的人脉保住这个话题一两天，却不是很难。网络世界瞬息万变，能保有半天的曝光也已十分致命，等事态发酵起来，也够秦家喝一壶了。

陈亭方的本意只是给秦丰泽添堵，至于后来的失控却是他始料未及的。但陈亭方其人虽然油滑，却野心不死，他预见了秦家的大难临头，于是直接写了投名状把自己以及自己所在的公司，全部投到了云家门下。

云家确实收了，但这也不能说是云家的错。

云家的情况与秦家相似，也有几处分支。但与秦家不同的是，这些早年就分家出去的旁系，为了维系和本家的“亲情”，饮食起居依旧还是在云家老宅里进行。

分家不是什么值得大张旗鼓的事情，又有云家各处有心遮掩，没点能量的外界人根本看不出云家已然分家。

陈亭方也是犯了个糊涂，他自以为投靠的是云家本家，实则却是卖身给了一支不受宠的分支。

但这些弯弯曲曲的纠葛关系，红叶因为被人摆了一道而生着气，所以根本没有去探查。于是草草下了云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的结论。

有云家和秦家本家给这桩秦家涉黑案“保驾护航”，又有一大群网民的声讨盯梢，这桩官司很快就下了判决。

为了能给所有人一个交代，法院也很贴心地把判决书贴到了网上。但这个时代的人，多心浮气躁且缺乏专业知识同时又不具备学习精神，突然让他们去看这样一份板正规矩的文书，竟连十分之一从头到尾看完的人都没有。

倒是那条判决书动态下有个很懂网民心思的人，把法院对秦家等人的判决决定归理了一遍发出来。

在见到诸如“判处有期徒刑二十年”“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之类的字眼后，狂欢开始了。他们大声疾呼，复制粘贴，犹如十年沉冤一朝得雪了似地喊着类似“正义只会迟到，不会缺席”的话。

红叶扫了两眼，心里怪怪的。

她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也许是她根本不该用这样的方式去解决事情。如果不是她意图操控舆论给有关单位施压，也许就不会弄巧成拙搞出这样一场莫名其妙的狂欢和胜利。

红叶自嘲了一阵，决意睡一觉把烦心事抛开。

“真没劲啊。”喃喃低语，像是说给自己，又像是说给周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