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该怎么办？”流央看着逃来的方向，有些担心院子里的那些人，脑海中又浮现出洞穴里流淌出血液汇集成的小溪的场景。

但从样貌来看，这只土蝼便比不上山中的妖怪，应该会弱上许多，可是就算是再弱的妖怪，也不是自己能对付的。

所以只能再回镇子里一趟了，看看能不能寻求点帮助。

正午的时候，磨坊主正在树下乘凉，手里轻摇着蒲扇，带来着凉意，也顺便驱赶着蚊虫，虽然汗还是止不住地从身体里冒出来。

突然院里的狗狂吠了起来，磨坊主正好奇是谁来了。

院门处走进了一个小孩，磨坊主定睛一看，可不是偷偷睡在干草房里的那个小屁孩嘛，真是倒霉催的，怎么又来了。

“小祖宗，你怎么又回来了？”磨坊主还是心有余悸地看着流央手中的长剑。

“你能帮我一个忙吗？”流央双眼含泪祈求地看着磨坊主。

“咋了？”

“老爷家来了个吃人的妖怪，你能救救他们吗？”

“吃人的妖怪？”磨坊主的心咯噔一下，面如死灰。

“小祖宗，你找我也没有用啊，我一个磨豆腐的，顶多欺负我的两个小伙计，妖怪的事可做不来，再说那可是吃人的妖怪，你不要命了？逃出来不就好了，为什么还要回去？”

“可是。”流央话到嘴边却又吞了回去，看着磨坊主满脸惊惧的神色，估计是指望不上了。

“有什么好可是的，赶紧走，逃得越远越好，我也要去衙门报官了。”

“报官有用吗？”

“没用能怎么办，你一个小孩子难不成能去捉妖？”

“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流央的目光灼灼。

“别看了，出镇向北走三里路，牛角山上有个小道观，你去那里找道长帮忙吧。”磨坊主颇为头疼，明明只是个小孩子却麻烦的很。

“别再来了啊。”待到流央转身离开，磨坊主高声喊道，再次坐了下来，缓摇着蒲扇，一丝要报官的意思都没有，他甚至都没有问那里有妖怪，要怎么报案呢？磨坊主自己为自己的行为找着托词。

流央穿过河谷镇，与老爷家大院的惶恐不同，河谷镇正处于和平之中，街上人不多，但是各自匆忙，少有闲人，自由几个纳凉的老人在树下闲谈着。

几个像宋祁般大小的孩童正在街边追逐，根本意识不到在里河谷镇不远处的大院里有只吃人的妖怪。

牛角山并不远，可以说是在镇子里就能看得见。

大约走了三里路左右，流央来到了牛角山前。

牛角山并非一座大山，准确地说应该是座小山包，大约有百米高，山上树木三两，有一条好久都没有修缮过的石阶通往道观，道观丈许围墙残破些许，牌匾上的清心观三个字还能看出点轮廓，门扉大开，庭中无一人影。

像是荒废了许久，无人居住，也没有来往的香客。

流央兢兢战战地探入一只脚，没有人出声后，才徐徐进入。

道观里果不其然，一个人都没有，道馆中只有一尊经久失色的彩塑，雕刻的正是道家的先圣，天尊。

天尊是道家神话中的人物，得道于莽野之中，传道于天下，也是木末所在的太虚殿已及玉虚殿的创始人，但是有没有真实存在过的痕迹还待考证，不过大陆上的大多数道观供奉也都是天尊，所以若是跟道观里的道士争辩天尊是不是存在，可能要被打得头破血流给扔出去。

或许是年代太过久远的缘故，连道观里的一些道士对天尊是否存在也有些存疑，只是不敢说而已。

供奉桌上还燃着剩下半截的檀香，蜡烛滋滋地燃烧着，眼看就要见底，蜡烛油一坨坨堆在了桌上，并未有人打扫。

可地上的蒲团没有积上灰尘，倒像是不久前有人刚刚跪拜过一样，可是寻遍了整个道观并没看见一个人。

也许是出去打水了，流央猜测到。

“有人吗？”流央小声地喊道，不敢四处走动，冀希望于有人能够回应自己。

“什么事？”居然还真有人回应了流央，一个披着黑纱的人从阴暗的角落走了出来，此人身高八尺，流央只达到他的腰际，十分的高大。

“请问是清心观的道长吗？”

“是我。”黑纱道人略一点头。

“道长，请您救救我们。”流央立刻跪了下来，膝盖之上似乎承受了太多自己不该承受的东西。

流央已经是被赶出来的人，按理来说，老爷家再怎么样也关不到他的事，可是土蝼能够进入老爷家正是因为自己，所以再次把一切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什么事？”黑纱道人的语音语调始终没有一丁点的变化，如同一个不含情感的机器，念着准备好的稿子。

“有个叫土蝼的妖怪袭击了老爷家，已经吃了好几个人了。”

“土蝼。”黑纱道人默念了几句，也没有放在心上，土蝼毕竟是一个小妖怪，不可能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可是挑食的很，自然不会吃这种小妖的血肉。

“我是个道士，不是捉妖师，你可以走了。”

“道士不就是捉妖的吗？”流央不是很明白两者之间有什么差异，木末不也是道士吗？还不是一样捉妖。

“我们道士的职责是为人向天尊祈求庇佑，而不是为人们斩妖除魔。”流央的话让黑纱道人一愣，略加思索后才回答道。

“可是，若是道长你不去的话，他们都要死了。”流央恳求着披着黑纱的道人。

“可是。”

“你可以走了，若是你想要求救的话，可以去报官。”

“报官？这里不是妖国吗？妖难道会抓妖？”流央心灰意冷地看着披着黑纱的道人。

“人不也会抓人吗？”这位身披黑纱的清心观的道长冷哼了一声，并没有想要帮助流央的意思。

流央一见无望，顿时双眸暗淡了下来，就算妖会抓妖，可是自己从来都没有去过这片地区以外的地方，又要去那儿报官呢。

转身的时候，流央的身体猛地僵住了，他的双眼依稀能够在黑暗中辨别几具人状的黑团躺在道观的角落，上面密密麻麻蠕动着令人作呕的黑色虫子，还有那密集的飞舞着的苍蝇。

流央极力地安抚着自己，强忍着想要呕吐的冲动，强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走出了道观，然后头也不回地朝着一个方向跑去。

黑纱道人并未走出道观，始终站在黑暗之中，看到流央背后的长剑上太虚殿的图案时漆黑的双眼猛地收缩，整张脸居然蠕动了起来。

“跟着他。”一道黑芒从黑纱道人的身体里射了出去，直追正在奋力逃窜的流央。

流央出了道观立刻伏在了草地上呕吐了起来，他不是没有见过死人，只是那腐烂的死人真的很令人恶心。

流央越想越害怕，不会那个道长也是妖吧，那些人状的黑团流央已经用双眼确认过了，的的确确应该是人的尸体。

无力感逐渐吞没着流央，为什么，到处都是吃人的妖怪，木末不是说在昆吾国内，妖和人可以和睦相处的嘛，自己到底该何去何从。

在失神间，突然脚下一空，流央摔落了下去，突如其来的坠落感让流央无法反应，全身上下能动的只有不断地看着地面接近的眼睛。

顺着斜坡一直滚入了茂盛的森林，最终撞上了一颗合抱的大树才停了下来，撞落了几片枯死的叶子，双眼一黑，陷入了昏迷。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树木被拨开，一只四条腿的生物出现在了流央的身前，长着一张人脸，拖着常常的蛇尾，并且长着一双硕大的翅膀。

这头生物张开了嘴巴，咬住流央的衣角，将流央甩到了自己的背上，驮着流央转身进入了密林。

“熟湖，你怎么开始想吃人了？”一只长着人脸的鸟落到了这头怪异的生物的脑袋上，打趣的看着他。

“没，有，我只是，看到，他受伤了。”熟湖的语调很慢，似乎对于说话这件事有些困难。

“你是大夫吗？看到别人受伤就想救，已经多少次了，我们的吃的都快分完了。”这只人脸的鸟很是生气，怒斥着熟湖。

“这，是最，后一次了。”熟湖的双眼竭尽全力地向着头顶看去，可是却看不到那只鸟的分毫。

“好，我就当你对我保证了，下次你要是再就别人，我就把他吃掉。”

“你，不，是不吃，人吗？”

“谁又说的准呢？”长着人脸的鸟高傲地撇开了脑袋，张开翅膀飞走了。

熟湖的背部并算不上宽广，可能是还没有成年的缘故，所以就算是流央小小的身体，也要挂下半截来，自然颠着颠着便将流央颠醒了。

幸好流央之前已经吐过一次，加上很久都没有吃过东西，所以再怎么颠簸也没有能吐出什么来。

流央睁开了眼睛，看到了不断移动的地面和四只马蹄，以为被人放在了马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