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着香味，埋首于街头巷尾，不经意间路过一家酒楼时，从天而降一粒花生米。

白鹭飞耳力好，偏头一朵，身体于半空中旋转，伸手接过，循过去，便见酒楼临窗坐着一人，朝自己笑嘻嘻的摆手。

被那张笑脸感染，他跟着笑出来，上了楼。

白日再见常溪暮，他不由暗叹此子的好皮囊。

若说云和月小小少年就有玉树临风之姿，那常溪暮便是形貌昳丽，鬓若刀裁，是潇洒美少年，眉宇又轩昂，气概万千。

一个是玉树临风的君子，一位既可是霁月清风的端方君子，又可是上阵杀敌的将军，天生就有让人臣服的气质，实属难得。

“白兄，可用过早膳？”

除去此子的好皮囊，余下便是那一桌的早食吸引了白鹭飞。

“尚未。”

对方做出‘请’的手势时，他不客气的撩起长袍坐下，开始享用。

“用膳前还是饮一杯姜茶。”

常溪暮将姜茶递过来。

“宿醉，风寒，加之东莱食物多是寒性，你可千万要当心。”

白鹭飞的日子向来过得马虎，除了武学还真没其他可让他改正那马虎的性子。此刻受到对方的照顾，想及适才院中所见，感伤更是消失殆尽。

自己报了家门姓名，可对方未报门派。两人一杯酒即可引为知己，对方不表明，又确实并非六大门派中人，定是有难言之隐。

常兄尚且不在意，自己又何必在意？

他接过姜汤，道谢，一鼓作气爽快饮下，这才和常溪暮一起用早膳。

一盏茶的功夫，两人离了酒楼，来到一茶馆一隅，相对而坐。

“常兄也习武，却没料到是个风雅人。”

这几日在东莱逗留，其他门派子弟多是四处比赛，出入武馆甚至是那勾栏之地，鲜有人会入琴阁茶馆。

“这地安静，好商量事儿。”

常溪暮言语时常常带笑音，由此语调上调，带着江南的温软。可他这对东莱美食熟稔的模样，又不像是江南人士。

“昨日我回去后想了想，这个法子，有些大胆，却可行。”

在官府和此地最大门派都避而不及时，两位十五少年决意将那无辜孩童尽数救回。他们不慕名利，行事只为侠肝义胆。

只是仅凭二人之力有些难为，无端将他人牵扯进来过于残忍，两人不得不凑在一起设计。

“是大胆了些。”

常溪暮昨夜并未休憩过久，找到同伴，他辗转到天色微凉时才入睡，这才晚起又晚些用早食。

“不过，这已是我深思熟虑后的法子，只能冒险一试。”

“就怕那官府，”白鹭飞欲言又止，左顾右盼，发现这个时辰无人前来茶馆火，又放下心，“过于精明，没能中计。”

“放心，”常溪暮唇角溢出狡黠笑意，“县令只是恼怒雁行堂抢走了官府的风头，他是百姓官，又在登州知府管辖之内，不敢过于放肆，惹来民怨，否则他那乌纱帽难保。”

“也是，”白鹭飞思考向来只走大方向，此刻听常溪暮细细分析，思路不由自主随对方而去，“事发那几日，我也听闻雁行堂几位年长弟子提及过，这位县令原本温和有礼，一心为民，只是日积月累不受百姓爱戴，行事便是偏激了些。”

“因此我们对症下药，一来满足这位县令，二来由上而下给县令施压。”

常溪暮的计策便是从这两方出发。

既然县令本意是和百姓以及那雁行堂赌气，那么久给足县令面子。他找来几个地痞，四处散播谣言，吹嘘近几年县令的功绩，又直言雁行堂堂主自愧不如，也无力解救幼童于火热之中。再安排几位老妇前往衙门哭诉，声声凄厉，又暗地高捧县令。

二是，县令多年受气，驭下无能，怕是有心又无力，常溪暮又找来另一批人，四处传言不日登州知府会来东莱视察。

登州知府耿直，向来是奖罚分明，此人便是对县令最大的震慑。

“好法子，就是这传言发酵需要日子，毕竟那县令也是进士出身，不至于是个蠢蛋。”

常溪暮因这称呼几欲笑喷，费力忍下后开口。

“这是当然，县令不会轻易中招，需要时日，更何况，”常溪暮眼眸含笑，直视对方，“你该不会认为衙门那般人可以直接攻上山吧？”

白鹭飞茫然：“难道不是吗？不然我们为何要引出衙门？”

他面露无辜：“适才你也提及，仅凭我们二人之力…”

“事实上，”常溪暮叹气，“昨晚你离去后，我夜探衙门，发现了一件事。”

“何事？”

“衙门那群人虽不至于是酒囊饭袋，但武力基本不及你我一成，加之他们对深山境况不知详情，定会无功而返。”

“可你…”

白鹭飞的心思向来在武学上，讲求起弯弯绕绕，完全不及常溪暮。他又怎会知常溪暮是蓬莱派出了名的小魔王？

乖巧懂事是对长者和自家人，胡闹调皮是对其他人，他本性稍有恶劣。毕竟身为蓬莱派最年轻的弟子，又是清虚道人的徒弟，他享有太多尊荣了。

“白兄，我问你，”常溪暮面上笑意淡了几分，“你因何救那孩童？”

白鹭飞猛拍胸口。

“自是侠义当道，否则我为何习武？”

“这就对了。”

常溪暮的笑意又回来，且更盛。

“即使如此，且为这一方百姓作想，官府须有作为。既雁行堂有意避让，其余江湖人士坐视不理，那为何不卖给官府这个人情？”

“然，我们不仅要卖官府人情，还需帮助官府探寻一二情报。否则仅凭官府之力，也是无力为天。”

白鹭飞这才明白常溪暮的良苦用心，霎时握住对方的的双手。

“常兄你太厉害了，你说吧，我该如何做？我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