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过雨后的吉云泽并没有变化多少，仍旧是浓云密布，只不过有了些许穿透下来的金色阳光，神圣而纯洁，时而笼罩着城市，时而投射在湖面上。

滩涂上仍旧留着雨后的湿润气息，脚下的土地颜色很深，是被雨水浸润过。一片白茫茫之中，一抹极致的绿色点缀着整个画面，仿佛尘雾中若隐若现的森林。

在那抹与环境相比十分突兀的绿色之中，是开心得手舞足蹈的陆璇怀和同样温柔地笑着的陆萦尘，他们的不远处，有一个默然站立，孑然一身，另一个遣倦地坐在原地，微笑地看着眼前的画面。

是陆集羽和南凌。

他们都在等着一个人醒来。

而那个人，终于悠长地叹了一口气，慢慢地睁开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熟悉却又陌生的天空和云朵。记忆之中，这里仿佛是家乡一般亲切无比的地方。他缓缓地坐起来，目光呆滞，看着四周白茫茫地一片。他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动动那白皙的皮肤和修长的指头，仿佛是一场幻境。

自己还活着么？

自己不是死了么——为什么会——

远处，一个小小的人儿朝自己飞奔而来，他因为响动而转过头去，视线由模糊变成清晰。他看着那个小小的人儿，仿佛有点熟悉，他是谁呢？想了半天，他得出了结论。

他不认识这个人。

那个小小的人儿飞奔到他的面前，一脸惊恐地盯着他半天，最后死死地抓住他的肩膀，颤声问道：“你、你是谁！！？？”

并非是他不想回答，而是他也回答不了。他也不记得自己是谁。因为自己死得太久了。

因为这个人，根本不是连胤。

“可恶……可恶！！！”

低着头沉默很久的陆璇怀突然瞬间爆发，转头以极快的速度冲向陆集羽，那步子明显是用道法加持过的，让她整个人仿佛一只迅猛的豹子。她彻底发了狂，声音都变了形：“混蛋！！你为什么耍我！！”

只用了几秒，她便冲到自己哥哥面前。

她借力跳得很高，狠狠地扬起自己的拳头一拳砸在陆集羽脸上，陆集羽没有闪躲，趔趄了一下，竟然顺势抱住了自己的妹妹。

陆璇怀疯了一样对着自己的哥哥又抓又咬，一边撕心裂肺地哭喊：“你为什么骗我！！你为什么骗姐姐！！你为什么骗我！！”太过愤怒和激动，她只能说出这一句话来。

是的，世界上最痛苦的，莫过于空欢喜一场。

耗尽心血，换来宝物，兄妹决裂，为的就是复活那个人。没想到到头来，醒来的却是一个不相干的人。

陆集羽的脸上被璇怀抓出了血痕，可是他眼神空洞，毫不在意。他好似是感觉不到，紧紧地将自己妹妹抱住。闹了很久的璇怀终于没了力气，伏在自己哥哥的肩膀上呜呜地哭了起来。她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她脑子乱糟糟地一团，根本无法理解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她不敢回头看姐姐。

“他是前一任的吉云国主。”

半晌，陆集羽涩然开口。

又是一阵沉默。

他继续补充道：“是我杀了他。”

陆璇怀闻言心神俱震，挣扎着脱离了他的怀抱：“什么……什么意思？”突然，她像是明白了什么，颤抖地问道：“你、你是说，是你——”

“是我。”陆集羽眸子闪着复杂的光。

“犯下杀孽的是我。”他上前一步。

陆璇怀后退一步。

“屠戮了鹿野苑的是我。”璇怀难以置信地摇头。

“屠了江城皇宫的也是我。全部是我。”

陆璇怀难过地捂着嘴，摇头道：“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他们欺负姐姐啊。”

他远远地看着站在树下的萦尘。淡淡地开口。

这毫不在乎的表情之下，隐藏着多少酸涩。

“是他亲自下令将姐姐送到江城的…….我就杀了他。”他睨了一眼仍旧十分茫然的那个刚复活的男子。

“不……”璇怀始终摇着头，不相信杀人的是自己的哥哥。自己的哥哥一向温柔，怎么做出这种残暴的事情来呢？

“坏人当杀，不是么？我不但要杀了他，我还用道术囚禁他的魂魄，让他永世不得轮回。我要用业火将他的一切都烧得干干净净，渣都不剩！”

南凌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

坏人当杀，不是么？

“那你为什么骗我？”

“因为就算我杀了所有人，还是没有丝毫报仇的快感。我….更看不得她如此痴痴等待。”

集羽目光温柔，看着萦尘。

所以，他选择用自己囚禁的国主尸骨和魂魄上演一出“大戏”，让萦尘彻底死心。只是这一切，只有他自己知道，所有的后果，由他自己承担。璇怀和萦尘不知道，他身为修行之人，虽然并没有多厉害，但是此刻已经犯下了十分严重的罪孽。

心魔的驱使下，他犯下了严重的杀孽，并且擅自囚禁魂魄，阻止其遁入轮回。并妄图用红莲业火将这魂魄烧个彻底的魂飞魄散，这条条都是修行大忌，邪魔之举，修为通天者尚且顾忌三分，因为这已经牵动了因果之力，业力加身，必将堕入魔道！

此刻，想必他最是明白什么叫做因果报应。

冥冥之中，一切天注定。

原来从始至终就没有什么亡魂复仇的故事。连胤根本就没有回来过，从始至终只有陆集羽一人自导自演！

可叹，可叹！

“现在你知道真相了。”陆集羽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妹妹。

“我早就告诉你，连胤死了。”

瘫坐在地上的那个国主茫然地看着陆集羽，忽然像是回想起什么恐怖的回忆一般，哑声指着他颤抖着，目光里充满了恐惧！他终于回想起来，是眼前这个人杀了他！

“这些年，我从来没有放弃过她。是我杀了所有欺负她的人。可是她眼里只有连胤…….”陆集羽底下眸子，隐藏起某些情绪。

“这些年来，我的仇恨从没有因为这些人的死而消退过。我本打算将他的魂魄炼化吸收，但是没想到却还是让他重生了……天注定……天注定！”

陆集羽突然笑了起来。

“我本来想让你发挥最后一点用途，做做好事，再让你变成灰……不过这样也好，我就可以…..杀你第二次了！这次我绝不会那么心急，要一刀一刀地把你的肉全都剐下来…….”热烈的仇恨再次从陆集羽的眼底攀附上来，刚刚复活的吉云国主颤抖着，回想起了那日被杀的恐惧。

噩梦，将再次来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