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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芜幻志》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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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取来木材,重新点燃火堆。洁尔窸窸窣窣,率先穿好衣服。布整理自己衣服,从家里带来的两块黍粑粑掉在地下,捡拾起来,连吹带拍,搁在火堆旁,待穿戴整齐,将黍粑粑拿在手里,放在火上烘烤,笑道:

“肚子饿了吧?看,我的手艺,不赖吧,马上有热食吃啦。”

洁尔抱着双膝,没有吱声,瞥了同伴一眼,突然脸色大变。布见了,疑道:“怎么了,哪里还不舒服么?”

洁尔喝道:“野猪在你后面,快闪开!”

布连忙侧翻,就势拔出匕首,抄在手里,定睛看过去,只见一个硕大的身躯堵在洞口,正是那头野猪。野猪不声不响,一动不动,身上非要害处中的箭已消失不见,只有脖颈上的贯穿箭犹在,獠牙森森,双瞳闪动着诡异的红光,放佛欲将人的魂魄勾摄而去。洁尔提醒道:

“眼睛邪门得很,别盯着看!”

布应道:“我差不多也看出来了。”

野猪没有动作,猎人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僵持片刻,洁尔悄悄地将脚下的短弓拿在手里,又欲够取弓囊。就在这时,野猪眼中的红光突然炽烈了起来,踏动四蹄,猛然向洁尔冲撞过来。洁尔见此,无暇顾及弓囊,连忙翻滚,险险闪过,跟布混在了一处。野猪连尥带拱,将火堆瞬时搅烂,火星四溅。布命令道:“里面太窄了,你先出去,我来堵住它!”

洁尔向洞口跑去,布档在中央,欲跟洁尔一齐退出洞外。野猪看出了猎人们的企图,放弃残火,径直向猎人们冲撞过来,毫不避讳对方拥有武器。布料想如果自己急退,势必会跟洁尔撞到一起,如果躲闪,那么洁尔的后背便暴露给了野猪。电光石火之间,他决定不再躲避,挺着匕首,向野猪的眼睛戳过去。瞥然之间,他一击未中,却已被野猪庞大的身躯扑倒在地。他看到野猪庞大的黑脸、散发着腥臭的嘴巴、锋利的牙齿、火闪闪的瞳孔在眼见闪来闪去,知道自己处在生与死的边缘,求生欲战胜了恐惧,残存的理智告诉他,只要匕首还在手里,就要不停地戳击下去。他怒吼着,嘶喊着,将匕首一次次捅向野猪的脑袋以及脖颈,并用胳膊抵挡对方咬向自己的脖子。洁尔也奔来帮忙,用弓箭猛插野猪的脖子。如此乱搏片刻,野猪突然仰面发出数声凄惨而瘆人的叫喊,脑袋跌下来,终于一动也不动了。

洁尔连忙将野猪的尸体搬开,见遍地都是鲜血,布仰面躺在地上,跟个血人一般,身上数处伤口犹在汩汩地向外冒血,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不由得大恸痛哭起来。布艰难地抬起手,欲去抚摸洁尔的脸,发现自己的两根手指已经没有了,垂下手来,苦笑道:

“别担心,没准死不了呢。”

洁尔哭道:“你怎么能死?我不会让你死的。都是我,都是我的错啊。”托起布血淋淋的伤手,贴在自己的泪脸上。

布安慰道:“没事,只是两根没用的手指呢,看,这只手还是好的呢。”抬起另一只手,只见自己的袖子已被完全撕开,胳膊上皮肉糜烂,惨不忍睹,再抬头看向躯体,强欲挺动身体,剧烈的疼痛让他直吸冷气。

洁尔将伤者扶住,拖至草垫处,快速将火堆重新点燃起来,扒开受伤者的衣服,发现有三处严重的胸腹伤,努力将血止住,敷上常备的伤药,纱布不够用,便用伤者的内衣充当。也不知折腾了多久,伤者的大小伤口都扎好了绷带,伤情应是幸运地稳定住了。洁尔发现一侧的壁龛里陈存着一只小铁皮锅,取来搭在火堆上,去洞外掇来白雪,放在锅里融煮,又割下一些野猪肉,一起下锅烧炖,自己先吃一些,等伤者转醒,连肉带汤,小心喂送,如此番往,不觉又过了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洁尔见伤者昏迷不醒,发烧得很是厉害,知道耽搁不得,将伤者背在背上,离开洞穴,吃力地往回赶。这是个晴天,天气依然非常寒冷。虽然方位不难辨别,但是积雪颇深,单人踏雪犹可,洁尔却背着一个体重重于自己的伤者,行程非常艰难。只走了大概数百米远,洁尔已累得不行,将伤者放躺在一个石岩下,见他犹在沉睡,双颊通红,满脸憔悴之色,不由得悲上心来,泪眼簌簌地直往下掉,嘴里呢喃道:“我定要将你救回去...然后...我也写报告里去。”体内涌起一股力气,将伤者重新背起。如此反复,哭一阵,赶一阵。到了午后,她只觉双腿已经完全麻木,却犹在机械地迈动步子,突然看到前方有数个人影在晃动,茫然站定,不知所措。那几个人快速向他们靠拢过来,有人嚷道:“他们在这里!”洁尔意识到这是库卡村派来的搜寻小队,如释重负,两眼一黑,顿时昏死了过去。

布刚刚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隐约看到一个人影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视线逐渐清晰,原来是一个正在斫草的小女孩,再略看环境,却是一个陌生的粗简小房间。他欲开口说话,却发现喉咙紧热如灼,欲支身起来,发现手臂也不怎么听使唤,且酸涨疼痛,几不可忍。那小女孩察觉到了异常,立刻奔跑了出去。不一会儿,一个瘦削的陌生老者跨进门来,先量了量伤者的体温,又搭了一番脉搏,面露欣慰之色,抚须道:“这条命应是捡回来啦。”布欲开口说话,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老者似乎看出伤者的心思,劝道:“不要多想,安心养病。”说罢起身出去了。又过了片刻,之前的小女孩儿端着一碗稀粥,在伤者的便床前跪下,用小勺一口一口喂食伤者。伤者吃完饭,觉得舒服多了,困倦袭来,不知不觉又睡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布再次醒来,发现依然是白天,抬起脑袋,看到小女孩跟一个小男孩在门口玩泥球儿。男孩子面貌似曾相识,布稍一凝想,认出那小男孩正是苏兰特。他动了动胳膊,依然涩疼,却比之前感觉好多了,努力撑动身体,小床便吱吱呀呀乱响起来。两个小孩见了,全都跑了出去。过了一会儿,之前的老者首先进门,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却是村长亚当。亚当叠步上前,将已经清醒的布稍稍扶挪,将脑袋垫高,笑道:

“您醒啦,布先生。”

布咽下好几个口吐沫,嗓子舒服了一些,问道:“这,这是哪里啊?”

村长指着老者介绍道:“这是吉霍普老先生,本村的巫医。您现在就在他家里养病啊。”

吉霍普道:“圣母光佑,可喜可贺。看来您恢复健康,指日可待。”

“我躺了几天了?”

“这是第五天啦。”

布欲起身拜谢,被阻止了,想起了什么,急问道:“洁尔呢?就是我那个公会的同伴。”

村长道:“洁尔姑娘已经回去了。她让我叮嘱你,一定要好好养病,养好病再回去。”说着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布疑问道:“她有什么事情么?”

“也没什么。洁尔姑娘真是勇敢,本事也不一般,对您,看起来也是重情的。这么难走的山路,背着您,走了那么远,真是让人敬佩呢。估计也是急糊涂啦,也不知道给您准备一个雪橇。”

布觍颜道:“她就这样,有时候绕不过弯儿,笨得很呢。对了,野猪呢?”

村长闻言,笑容更加可掬,说道:“如此不祥之物,已经在村口设坛烧掉啦。这几天村里村外相安无事,您可真是帮了我们大忙了。不想这戾物如此凶残,竟可以伤您至此。”

“山姆的事情,不知道,您。。。我们实在无能为力。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已经。。。”

“我们知道啦,也怪不得您。山姆是个勇敢的孩子,也许命当如此。愿圣母保佑他,早上天国吧。”

布沉默半晌,又道:“此处或者已经被某种邪恶气息所感染,可能跟乔林有关。野猪也是受感染者之一。最近,村有还有其它异常没有?”

亚当稍作沉吟,说道:“村里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倒是天上飞过去一艘大飞艇,大家都很新奇呢。这种大飞艇,我只在会下城见过,建国日庆典那会儿,也要有十年啦。”

布忧心忡忡道:“也许军队也出动了呢。如果,确定灾异是乔林那边引起的,那就糟糕啦。如此下去,这就是大灾难了。”

亚当道:“如果说来,此地已经是不祥之地了?上面也没有任何的安排,我们也不能就此逃难。”

吉霍普先生道:“这是空穴来风之言,不可危言耸听。即便是事实,村民们一时半会也是说不通的,拖家带口,逃离这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只因为某些猜测?”

布点头道:“老先生说得也在理,至少现在还没发生人类变异的情况,也不必过于恐慌。或许,最多蔓延到了废弃矿场那边,公府看起来已在处理此事---”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问道:“山上有一个废弃的矿洞,村长你知道么?那边山洞里有人类最近活动的痕迹,跟贵村有关系么?”

亚当道:“山上有好几处洞穴,祖辈皆说那是恶魔之穴,擅入会遭诅咒。本村人肯定是不敢进去的。矿场边上那些山洞倒是有的,本村猎手上山狩猎,便选其中一处作为暂息地。只是,这门祖祖辈辈的生意越来越难做了啊。”

“是啊,我们那边也一样,越来越难打到猎物了。”

“啊,对了,”亚当先生从怀里掏出一张名帖,递了过来,“前天村里来了一个年轻人,说跟您是同事,是会下总会的。请您痊愈后,务必到康城分会一晤。”

布将名帖接了过来,见名帖设计精美,主人名叫李伽林,却是一个陌生的名字。他只是去过两三次会下总会,本不熟悉登记在总会的赏金猎人,于是,没有将此事放在心里,只希望尽快将病养好,尽早踏上归程。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他的伤势逐渐稳定并好转,心里无时不刻不在念想洁尔回来探望病人,并带来家里的情况,然而,洁尔一直没有出现。在清醒后的第三天,他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来者三十四岁,样貌精悍,蓄着整齐的络腮胡子,腰里别着产自雷布加的半自动手枪。他在布的床前坐定后,从怀里掏出一只丝绸制的小包,缓慢拉开拉链,捏出一块金灿夺目的金属板,递给了主人。布接在手里,才确定这沉甸甸的家伙是一张名片,只不过还没看清上面的字眼,名片便已经被对方收回去了。对方然后自我介绍道:

“鄙人名叫亚伦斯.卡特,来至遥远的帝都嘉卡,十分有幸拜访阁下。”

布惊道:“您是嘉卡总会的那位‘神枪卡特’么,一人独闯贼穴,撂倒几十个盗贼?”

亚伦斯道:“不敢,陈年往事,不值一提。再说侥幸而已,而且对方只有二十八九人,没有那些畅销书吹得那么玄乎。”

“您就是我的明灯啊!听说,您打开的圣盾,精纯无比,可以抵御弹雨袭击,弓箭更是不值一提了?”

“天下没有无坚不摧的东西,圣盾也是如此。按照一般经验来讲,弓箭穿透力更强,比子弹更加容易突破防御。”

“可以冒昧问您,您平时是怎么专研那些高深的技艺的呢?”

“鄙人少年时曾就学于伊莉.德亚魔法学院,受业于那些学识精妙的前辈贤者,窠臼于人而已。”

“我知道啊!所以,我的梦想也是能够进入学院,肄习那些精湛的魔法技艺。”

“阁下如有此心,鄙人可以引荐。”

布顿时喜上眉梢,转见对方态度恬淡,似只是随口一说,不由得脸色一红,不再作痴想,问道:“不知您找我有什么事啊?”

亚伦斯道:“听闻阁下单闯深山,手刃变异的凶物,十分仰慕,特来咨询一二,还望不吝教诲。”

“不敢,知无不言。”

“想必你也知道,去年春天以来,乔林一代灾异屡现,各种传闻骇人耸听。最近灾异有扩大的迹象,附近郡镇人人自危。听说灾异现象已跨过边境,卢石方面也有让人不安的消息传来。”

“我也听说了。”

“会下方面屡屡封锁消息,动机叵测,让人费解。令先大公死得非常蹊跷,时间也颇耐人寻味。”

“这种事情我倒是没有细想。寻常百姓,啄食不迭,哪有心思管这些东西啊?”

亚伦斯露出了让人费解的笑容,说道:“如您所愿。我们谈谈您所了解的灾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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