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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客》第十二章 一眼凝睇两世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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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聂行事利落,说完转身便走,燕青阳暮地想起一事,喊道:“师父,以弟子现在修为,当评何种星级?”

“若不达四星,rì后休说是我盖聂的徒弟。”盖聂已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声清越的声音遥遥传了过来。

四星?!燕青阳呆立当地,萧师好像才四星吧!师父啊师父,你这不是为难我么?转念又想起当初东海之滨各国招收弟子时,萧师在祭台展示飞剑,只有三四丈方圆,如果这便是萧师的真正实力,那自己便也算四星了罢。

燕青阳回到了盖聂的草庐,呼唤几声,并无人应答,看来师父早已下山了。推开柴扉,茅屋内陈设依旧,燕青阳揭开榻上竹席,看到各国各sè的钱币时一愣——除了燕国齐国用的刀币外,还有赵国的布币、楚国的蚁鼻钱、秦国的圆形方孔钱。这些钱币摆得整整齐齐铺满了榻板,燕青阳把其中的刀币收了起来,数了数,竟有三百多枚。

背着剑箧下了山,燕青阳不久便到了王城。信步走入一家布帛店,花了十枚刀币买了一件湛蓝sè的接近学宫服饰的成衣。走入内室换好,端是人靠衣衫马靠鞍,顿觉神情气爽。临出店门时,想起荆轲说过他是王城中名人,便问店主道:“掌柜,借问一下,您可知道荆轲在哪里?”

“荆轲?”掌柜的一脸厌嫌之sè,上下看了看燕青阳:“便是那个赖皮荆刺儿么?小哥,我瞧你眉清目秀,多说一句,此人不是什么好人,还是少沾惹为妙。”

燕青阳尴尬道:“他欠了我钱。”

“奥,”掌柜恍然大悟,指着店门外:“最近他在南门市场那一带厮混,你去哪里或可见到。不过小哥,我看你这钱是难要了,这赖子欠了半城人的钱!”

燕青阳匆匆忙忙出了店,直向南门而去。远远就看见在一个烧鸡摊前,一个浑身油腻的小贩扭住荆轲大声嚷嚷,荆轲抓着一只没有头脚的烧鸡边啃边嬉笑道:“你说这只鸡卖三枚刀币,我问你,我单要鸡头多少钱?”

小贩道:“一枚刀币!”

“单要鸡腿多少钱?”

“一只鸡腿一枚刀币,两只便是两枚刀币!”

荆轲一拍大腿:“照啊!现在我把鸡头和两只鸡腿都撕下来给你,就已经是三枚刀币了,你说够不够一只烧鸡钱?”

小贩瞠目结舌,一把抓着荆轲,一把屈着手指头算。荆轲笑嘻嘻道:“我给了你三枚刀币的鸡头鸡脚,而你卖给我的鸡却没有头脚,你说我是不是吃了亏?让大家评评理,对不对?”

周边一帮闲汉嘻嘻哈哈跟着起哄:“对,对,卖鸡的应该倒给荆轲三枚刀币!”

小贩都快哭了,一个劲地说:“你使赖,你使赖!你还我鸡!”

荆轲得意洋洋啃着鸡屁股,看见走过来的燕青阳一愣。青阳摇摇头,掏出三枚刀币来交给小贩:“给你的鸡钱。”青阳拉着荆轲就走:“荆轲叔叔,我请你吃酒,但你要帮我一件事。”荆轲一把抄起圆木案上的鸡头和鸡脚,笑道:“两年不见,不但长高了,还懂事了。不错不错,你比那个天字第一号的笨蛋强多了。”

在荆轲的挑三拣四之下,他们进了一家王城最有名气的酒楼——百味飘香阁。一座宏伟的八角楼拔地而起,红窗绿棱艳丽非凡,待到进去里面,饶是燕青阳自小在王府长大,也看得目眩神驰,只见小桥宛然,流水淙淙,绿竹依依,正堂坐着不少身披丝罗的少女,赤着肩臂,肤sè白腻,弹筝弄萧,靡靡之乐环绕整个楼宇。好一派旖旎朦胧!

见燕青阳直直看着那群乐伎,荆轲伸出油腻腻的大手捂住燕青阳的眼道:“小孩子,不该看的不要看!”燕青阳掰下荆轲大手,面红过耳地呸了几下,擦了擦眼窝处留下的油手印。

两人在三楼一张临窗的桌子旁坐定,荆轲低声问:“小鬼,你有多少钱?”

“三百多刀币。”

荆轲哈哈一笑:“那足够了!”顿了顿,又忿然道:“原来那家伙还藏着这么多钱!太不够意思了,每次上门去借,丫都抠抠索索令人不爽,想想就生气!”

燕青阳皱眉道:“不准说我师父坏话。”同样是前世名动天下的英雄高手,差距咋这么大捏?

“呀喝,呀喝,”荆轲上下打量着燕青阳,失笑道:“好好,不说就不说。”转首向伺候一旁的少女侍者点了一大堆酒菜。这百味飘香阁不愧为王城第一楼,连店小二都是妙龄少女。

酒菜转瞬间就陆续端上,荆轲双手并用大快朵颐,含混不清道:“你不是说要求我帮忙么?说,什么事?这王城中我荆轲办不到的事情还真不多!”

燕青阳看了看女侍,荆轲挥挥手将她打发走开,燕青阳道:“你带我去太子殿一趟!”

荆轲愣道:“你去太子殿作甚?”

燕青阳低头道:“我想见见太子丹。”

荆轲放下酒杯,张着嘴,半饷方道:“你个小鬼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太子殿岂是你玩耍的地方?堂堂大燕国太子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再说了,你为什么要求见太子殿下?”

“这你别管!我、我就是想去看看,”燕青阳犟道,又低下头嘟哝道:“哪怕远远看一眼也好……就一眼!”

荆轲深深地看着燕青阳,叹道:“唉,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我就知道这顿饭不是那么好吃地!”

燕青阳喜道:“那你是答应了?”

荆轲晒道:“我还没赖到白吃白喝的程度。”燕青阳大为鄙夷,心道白吃白喝的事你干得还少么?忽见荆轲脸容一整,道:“带你去可以,有两个条件。”

“你说!”

“一个是只准远远看,不准出声,不能乱动。”

“好!另一个呢?”

“另一个嘛?”荆轲脸上又现出惫懒之sè:“把身上刀币统统拿出来!”

燕青阳掏出一个鼓鼓的布包,推了过来:“什么时候动身?”

“入夜时分!”荆轲抓过布包打开,看着里面一堆堆刀币眉开眼笑。

夜幕降临,在燕青阳再三督促之下,荆轲才恋恋不舍喝光壶里最后一滴酒,脸sècháo红醉态可掬地摇晃着结完账,带着青阳漫步走出百味楼。

太子殿在王宫之中,王宫是王城北面一片连绵数十里的宫室建筑,坐北面南,气势恢宏。两人还未走进王宫,便见一队队军士巡回不已,燕青阳正想着怎么进宫,却被荆轲拉着七拐八拐到了一处巷子的拐角中。只见荆轲撩开一堆稻草垛子,露出一个两尺高的洞来,示意燕青阳钻进去。

两人钻进狗洞,再出来时,发现是一处寂静的院落。荆轲得意地道:“这是燕王喜的书房,不过那家伙大字不识几个,这书房闲置已久。”

“荆轲叔叔,你好像对这里很熟的样子!”燕青阳低声道。

“那是,想当初,我在宫里时哪天不是……”看着燕青阳疑惑的目光,荆轲自知失言,干笑两声掩饰道:“嘿嘿,咱也是阔过地!”

互听一声梆子声摇摇传来,一个拉长声音道:“起更,小心火烛!”“起更,小心火烛!”声音四处游走,渐渐远去。燕青阳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知道已是戌时,看着荆轲道:“接下来怎么走?”

“房上走!”荆轲拉起燕青阳,飘然上了屋顶,沿着屋脊檐瓦疾行起来。燕青阳看着荆轲弓伏的身形心惊不已,如此泠然御风般拉着自己犹若提着稻草足不点地,便算不如师父携自己凌空飞行却也相去不远。一直以来以为荆轲叔叔只会坑蒙拐骗,如今看来却是深藏不露。荆轲叔叔到底是几星修为?为何要如此隐忍?

胡思乱想间,荆轲已经带着他几个起落到了王宫东北角的一片屋檐上,蹲伏下来。燕青阳看着灯火通明的七进庭落不由得心cháo澎湃,这里便是太子殿,和他记忆中生活过的地方一模一样。燕青阳小手紧紧抓着脚下的檐兽,随着院落中一声叹息,心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院落中一个年近三旬的青年蹙眉叹息,这青年一身锦缎,直鼻方口,双目如星,气度儒雅,正是燕太子丹。忽觉肩上加了一件风衣,回头一看,正是太子妃韩俪。只见韩俪鹅脸细腻,柔声道:“殿下,可有什么事烦心?”

太子丹强笑道:“没事,蓝月可睡下了?”

韩俪点点头道:“殿下,休要瞒我。自从三年前东海之滨楼船当空,你便忧心忡忡,近rì来更甚。你我结发十载,贱妾就算不能为殿下出谋,也应分忧才是。也怪我一直没有诞下麟儿,令你如此被动。丹,我非善妒之人,寻常人便有三妻四妾,你……”

太子丹拉起韩俪的一双柔荑,道:“你休要多想,你我还年轻,何愁子嗣。我是忧心父王身体,自去岁以来便一rì不如一rì。我燕国西接强赵,南临大齐,赵齐两国因信陵君、孟尝君之故士人鼎盛,我燕国强邻环伺之下,危如累卵。前rì,齐国国君派使入朝,要我燕国割让南疆接壤的十五个城池。父王jīng神本就差,要知道此事还得了?是我将此事压下了。可压的一时,压不得一世啊。”

“割地?”韩俪讶然道:“十年前不是割让了九个城池么?还说永结同好,休止干戈。堂堂国君怎么如此言而无信?”

太子丹叹道:“两国之争,在于士人实力。齐国本就修士众多,再加上三年前东海之滨齐国收取楼船学童为数最多,我燕国收取最少,强弱之势差距更大。如今齐国遣使来重议疆域,想来是学童中涌出不少士人,野心膨胀所致。实属可恶。”

韩俪道:“此事学宫风大师知否?”

太子丹点头:“我与风大师商榷已久。风师献上一策,但我觉得风险太大,是以沉吟再三,难以决断。”

“是何对策?”韩俪问道。

“告知来使,以父王祈福之事推托,约定五年后学宫大比时燕齐两国一决高下,如我燕国胜,疆域划分便以现今为准,百年内不得妄动刀兵。”

“若齐国胜呢?”

“那便割让五十城!”太子丹咬牙道。

韩俪呆立半饷,才道:“这法子,是能安于一时,可也太过冒险了些。风大师如何便有这般信心?”

“无奈之举,孤注一掷,哪里有什么信心?”太子丹揉揉眉心,搂住娇妻:“待我再想想看有无更妥善的法子。外面风寒,我们进屋罢,后rì便是八月十五,月儿老是嚷嚷要吃桂花月饼,你要令下人早早做些,小丫头哭闹起来我可吃不消。”二人说笑间走入房中。

屋檐之上,抑制着呜咽之声的燕青阳早已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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