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况终了。”

像是松了一口气般吐出口令，覆盖着整个世界的灰sèsè块就开始褪去，最后在乔睿的脚下聚拢、消失。

“嘛，先回家一趟吧。”

虽然正式启动比预想中早了那么半个小时，但是乔睿觉得自己还是先回去比较好——总归还是要整理一下思绪的，与第一次的短暂接触不同，在那个灰sè的世界里折腾了那么久，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到底遭遇了多么了不得的事情。

然而当他踏出第一步之后，第二步却怎么也迈不出去了。

因为此时周围的景象已经映入了他的眼帘。

支离破碎的电子路标和自助登陆端的碎块散落了一地，不少大型建筑物的一部分被整个削掉，切口利落得让人不禁怀疑是不是动用了反向能武器。

要知道作为建筑材料的浇铸物凝固之后的强度可是不逊sè与天然钻石。

不过恐怕现在暂时没有人能够对此感到奇怪了，在这些零碎的合成材料垃圾之间，还有着同样的粉碎了的东西散落着。

比如说人的躯体啊、肢干啊。

这片区域里已经没有任何可以活动的生物了，除去最中心的乔睿的话。

“发生……什么了？”

几乎是干涩地从喉咙里挤出一句问话，只是没人能够回答。

“这是恶作剧吧？”

双目圆睁，乔睿带着最后一点自我安慰的希冀，用微微颤抖着的左手按在PDA上。

电脑毫无波动的声音响起：“反AR程序启动，扫描完成，现在通过jīng神通路输入真实视野。”

乔睿现在只希望自己所看到的一切都是人为设下的AR布景。

于是他再次竭力睁大了眼睛，但是什么都没有改变。

也就是说……这是现实。

“怎么可能啊！这样……这样不就……不就完全跟[舞台]一样了吗！”

颤抖的声音低吼着发了出来，其中似乎压抑着名为恐惧和愤怒的情感。

[舞台]里发生的事情能够映照到现实？别开玩笑了！超自然也要有个限度啊！

谁会接受这种低成本恐怖片的两个世界是一样的设定啊！

这种一样的……不，还是有点不同的。

乔睿有些呆滞地转动这目光，将更多更多的鲜红纳入视野中。

没错，唯一的不同就是这里有着颜sè，这里的身体是柔软而脆弱的，这里的每一处废墟，都已经被艳丽的生命之花所覆盖。

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

满眼都是血！

乔睿不是没见过血，不是没见过死人，此刻碎肉party一般的惨状让他涌起了强烈的恶心和不适。

还有无法磨灭的罪恶感。

这是……全部都是我的错。

乔睿很清楚是那片契约时的黑sè风暴造成了这一切，他也并不打算找借口推脱或是自我安慰——这一切确确实实地都是由他引起的。

那个时候共享生命的感觉……就是牺牲了这些生命换来的吗？

他问自己的问题无法得到答案，正如他并不知道自己会引发这一切一样，然而生命的重量不容得辩解。

唯一的事实是自己直接或间接地夺走了方圆百米内数十人或者数百人的生命。

他不由得低下头去看了看自己的手。

纤长，然而此刻满是血腥。

白皙，然而此刻满是血腥。

有力，然而此刻满是血腥。

手型略显瘦弱但却非常优美，然而……此刻满是血腥！

他再也无法冷静下来，残忍严苛的现实几乎要将青年的理智摧毁殆尽。

看不见的jīng神漩涡以他为中心聚集起来，一鼓一缩地沸腾着，散发出危险而不安的气息。

“哔——”

清脆但音量并不高的通讯提示音毫无预兆地响起，在将乔睿吓了一跳的同时也将其从jīng神暴走的边缘拉了回来。

受到刺激的jīng神漩涡猛地一阵悸动，然后突然溃散开来，掀起无数无形的波纹，其中首当其冲遭受到冲击力的就是乔睿自己，足以撼动jīng神的伤害和反噬作用差点让他呕出一口血来——要知道能影响到身体的jīng神损伤可达到了非常严重的程度。

不过也多亏疼痛的提醒，乔睿的脸sè重新沉静了下来，虽然看上去多少有点苍白。

然后他才转向依旧叫个不停的PDA，对方看起来大概是有什么急事。

他的联系人名单上只登陆了四个人，姐姐乔澜、小丫头林汐和乔睿移民后准备在新学年转入的亚沙jīng神力专研学院的负责人。

最后一个则是由字符和数字组成的乱码。

也就是说除了这四个人以外，没有人可以直接接通乔睿的通讯。

姐姐基本是不可能发来通讯的，指望这个不如指望自己拥有起死回生的能力。

林汐也可以排除，jīng神力场的报告会想要用一个小时搞定？别开玩笑了，jīng简的说明就一万字往上，你以为那将近1T的辅助资料是放着看看的？一个小时看完一半都悬，更别说作报告了。

至于某个负责人，现在只是姑且登陆上去的，对方知不知道自己已经来了亚沙都是个问题，乔睿还真想象不出来声音都没停过的对方有什么理由呼过来。

‘也就是说，是那边啊。’

眉头微微皱了皱，他强令着自己不把视线转移到除了PDA的虚拟屏以外的任何地方，接下来的通话他必须保持最中正的态度。

决不能让对面看出什么来。

这么想着，乔睿掀下了接通的按钮。

半透明的虚拟屏立刻在PDA上方展开，因为对方申请的是视频通话，一阵过剩光闪烁之后，一个人影已经出现在了屏幕上。

是一个穿着毫无创意的一身黑的男人，看上去岁数大概在三十到四十之间，但是最关键的还是对方的相貌。

这是一个典型的白种人。一头有点干燥的金发下是过高的颧骨和鹰钩鼻，脸颊瘦削，胡子倒是一丝不苟地清理得很干净，总体来说是个平凡到不能在平凡，丢到人堆里就决计找不到的家伙。

他背后没有任何背景，完全由黑暗笼罩，而在对方看来，乔睿这边应该也是一样。

这是基于jīng神力驱动的远程通讯的便利之处之一，你可以选择只将自己的形象映照在屏幕上而忽略掉背景，不过更进一步的改变是无法完成的，因为jīng神力驱动的原理是将以jīng神力‘强调’自己来达成减弱背景存在感的目的。

所以在这样的通话中，表情和眼神是基于语言的第三个判断标准——当然在普通的rì常通讯中用不着这么麻烦。

但是现在却不能大意啊。

确认了对方的出现，乔睿先一步发问道：“有什么事情，频繁的内线联络的后果你也应该知道才对。”

“不要紧张嘛，呐，我说「北极星」啊，最近的工作进度怎么样啊？”男人露出了套近乎一般的嬉笑表情，丝毫不在意乔睿并不客气的语气。

“我应该说过我叫乔睿的。”青年皱着眉头顿了一下，看上去对此有非常大的不满，“就算是内线也不能保证就不会被蜂皇监控，韦斯特，你最好不要随便把我的信息报出来。”

“OK，OK。”韦斯特举起双手做示意道，“刚才我已经定位过了，你的现在的位置是在江滨市区27号分区的zhōng yāng广场附近是吧……切，劳什子联盟的命名真是毫无人情味。”

然而这句话却让乔睿脸上怒容更甚。

“我不记得你有过「生命坐标」的启动权限！”他厉声喝道，随后猛然醒悟过来：“是谁？还是说……发生什么了？”

“你什么都不知道吗？喂喂，现在这件事情可是全域热点啊。”韦斯特做出了夸张的吃惊表情。

“不打开新闻看看？”

闻言，乔睿迅速地别过头，依附着jīng神力的手指在虚空中轻触着，很快PDA上展开的另外一面虚拟屏幕上就显示出了他想要看到的信息。

标题是刺目的红字：全球袭击，蜂皇毫无抵抗！

他心里突然有了相当不妙的感觉，于是目光下移，与暧昧的标题不同，附带着一张高空俯瞰照片的正文迅速地映入了眼帘。

全球各地超过三千处同时发生恐怖袭击事件？确定数量仍在增加中？

现场无人生还，且受害严重？

蜂皇系统和娥皇系统均无法给出合理解释？

发生时间——下午四点！

利用了jīng神力的高速阅读技巧在瞬间将几个短句送入乔睿眼帘。

还有那张拍摄于「zì yóu体」国家英吉利亚的高空俯瞰照片，无需放大，他就能看到里面支离破碎的建筑物，比起压抑的亚沙联盟来说，英吉利亚的建筑风格极其随意zì yóu，这也使得照片看上去像是由花花绿绿的垃圾堆起来的行为艺术。

然而比什么都醒目的是那些触目惊心的红sè——血迹。

‘完全一样。’

和自己周围的场景完全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那张照片上没有任何人在。

第一时间离开现场了吗？

这倒也是正常，不管谁在经历了这种场面之后都会不安的，其中一种行动方式就是不停地逃跑。

但是啊，虽然知道系统寄生者不止我一个人，想不到有这种程度的数量……

也就是说丧生者已经上十万了吗？这不完全就是一个恶魔系统吗！

尽力地不让任何情绪从自己脸上出现，乔睿回头对着屏幕里的男人冷声问道：“还有其它的Hunter遭遇类似情况吗？你知道我有这个权限的。”

“没有哇，不过「北极星」啊……我是说乔睿。”看到青年的yīn冷神情，韦斯特一边迅速改口的同时一边笑嘻嘻地说：“我这么联络一次没有得到任何情报可不太划算啊。”

“韦斯特·洛克，你最好记住一点，虽然现在我是在你的小队里，但是我们之间的军衔差你最好不要忘记了。”乔睿对于金发男人的索求毫不理会，又甩出一句话之后毫不留情地将通讯结束掉，同时将其拉入了黑名单里面。

“这是长期隐蔽任务，我接受了，你就这么报上去吧。”

代号为「北极星」的青年缓缓放下了右臂，然后他深吸一口气，目光锐利地仿佛要将周围的一切都摄入瞳孔中一样，片刻之后，他终于再次朝着外围迈开了脚步。

其间他再没将钉在前方的视线移开过，而在他心里，一个笃定的念头已经开始生根发芽起来：绝对，绝对要把这个系统的真相揪出来。

王者召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