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嗒……滴嗒……这是有雨水自天洒下，从树叶上滴落，砸在草叶上，最后落在地面小水洼中。

不是蒙蒙细雨，也不是蓬勃大雨，但遮盖了天地。如同那天便是眼，而那雨水则是自眼中落下的泪滴。

山中鸟兽不再鸣叫，万物似是被压制着，不敢去发出声音打乱那天泪之声。

那雨下了七rì未停，沥风依旧是昏迷着，脑海中一次又一次重复那画面，承受着那天地间至痛的折磨。

没有悲痛的吼声，再没有泪水流出，如同他泪水已经流尽。安静躺在冰冷的地面，如同已然死去。

沥风那rì所落入之地，是一处洞府，一处存在了一具风化干瘪尸身的洞府。

这洞府，正是当年沥风陪同柳颜与宋大牛入山采药，去寻找宋大牛之时进入的那座洞府！

……

又是七rì过去，沥风依旧是昏迷着，唯一有点不同的是，在其身躯之上多了尘埃。

使得他那发丝看上去，如同变为银白一般，而身上那件白衣也不再如当rì那般洒脱。

沥风是修行之人，以他如今修为，加上当rì服下丹药一些微弱的余力，沥风可一年不用进食。

洞外雨水已然停下，那鸟兽又恢复往rì那般鸣叫。只是这洞内却是极为安静，没有丝毫声音可以听闻。

没有人会想到，于这深山老林中，一处隐蔽洞府内，会有人在每一息间，承受着世间最为痛苦的折磨。

或许死亡对于沥风会是一种解脱，只是如今他连死亡也无法做到。

沥风体内伤势已自行恢复，这种恢复不是沥风所能控制，而是身体自行修复，这也使得沥风有更多时间……去经受那画面的折磨。

……

洞外有片树叶枯黄，之后一阵微风刮起，带落那片黄叶，不久后化为粘土，成为周围草木的养分。

沥风于洞内昏迷，已经过去三月有余，此时却是已到秋季，沥风依旧是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

在沥风还是少年时，每值秋至。他父亲便会带他去云游一番，去赏那落叶，品那秋意……

而他母亲会提前准备好月饼与些小酒，在家中等待他父子二人归来。

赏过秋意，归至家园会经历如同往年一般小妹打闹与嘟囔责怪，之后一家人在月下品尝美食。

这是沥风一生中不多次，父亲会与他对饮的时候。

只是沥风此时却是赏不到那秋意，也无法去回忆那些温馨回忆，他脑海重复的，是那黑雾的嘲讽大笑，与那夕阳下洒了一地的血。

……

不知多久之后，第一缕寒风自北方呼啸而来，第一片雪花落下，使得这片山脉如同一条盘卧于大地上的雪龙。

与此同时，在这片山脉以西，已经被白茫覆盖，成为一片雪地。

也是在这一天，被皑皑白雪堆积的九元门山门下，来了五百名御剑飞行之人。

这些人大都是年轻之人，看起来二十出头，但个个修为jīng湛，比沥风强悍数倍。

但这些人此时却是神sè间有冷漠，其中许多人身上带着伤势，有鲜血凝固在衣物之上。

九元门也有自己的护山大阵，平rì也是开启，防止一些凡人误入，或敌人偷袭。

不多时，那护山大阵有金芒泛起，紧接着喀嚓一声打开，让得那些御剑而来之人可以进入。

这些人，正是北斗宗与玄武宗年轻一辈的弟子，当rì他们宗门与黑雾大军一战，却是不敌。

交战中，只有他们活了下来，并非是贪生惧死而逃。他们每一个，都曾与黑雾交战！

但，若他们死了，那宗门传承便真正断绝！谁来祭战死的同门！谁来为那些战死的师兄弟复仇？

忍辱偷生中，他们背负着身后黑雾的嘲笑，强忍眼中要冲出的泪水，急速远遁。

两宗共万余名弟子，逃出来的共有千余人，但活着到达九元门的，唯有这区区五百人。若是不痛不恨，那是虚假。

途中有人为了让他们能顺利到达，自愿停下，转身去阻击那身后追击而来的黑雾与穿着铠甲之人，但却再也未见归来……

进入九元门，这些残存的北斗宗与玄武宗弟子人在那一片广场中落下。

在广场中早有人在等待，那是所有的九元门弟子，在此处等待，迎接他们，向着他们所有人……一拜！

即使他们不是凯旋而来，但他们当得起此礼！

并没有言语，那人群中有一白衣男子走出，神sè冷漠，没有丝毫波动。

紧接着唰一声抽出身上佩剑，直指苍茫天空之上。

“祭，我正道战死之士！”。

紧接着，广场上所有人，皆唰唰抽出自身佩剑，直指苍穹之上。

“祭！我正道战死之士！”

这是正道祭祀战死之人的方式，用所佩之剑，肺腑之言，去立下大誓，誓要以妖邪之血，祭所有战死之人！

那一声祭，震散了落下的雪花，震停了寒风，震破了云霄，直贯长天！

之后雪花飘落，落在每一个人肩头，悬挂在每一个人发丝。

有风呼啸，却吹不淡他们此时要燃烧的热血。

……

洞府之中的沥风依旧昏迷，于他昏迷之时算起，已过百rì。

他的头发多了白丝，依旧是一动不动，甚至连呼吸也微弱许多。

冬雪不再落下，似是有暖风拂来，虫鸣开始出现。

直至整整三百rì到来时，那洞府之内，突兀地响起一声叹息之音，回旋在洞府之内，那声音中有怜悯存在。

声音并不大，却可听闻，紧接着一声细微喀嚓之声响起。

却见那洞府之内，那具已然风化干瘪，盘坐着的干尸，他那只伸出的手指轻微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那手掌竟是缓缓地握起，却见有一丝丝湿润气息融入其体内。

只见那原本干瘪的肉身，渐渐浮上了活力，最后凝成如同常人一般，不过却是有皱纹密布。

约十余息过后，在沥风身前出现一老者，花白之发，布满灰尘的白sè长袍。

这老者，正是当年沥风发现的那具他认为已然死去的大才隐士！

却不曾想这老者竟并未死去，而且看其样子定然也是个修行之人！

这老者眼神深邃，看向沥风的目光中，有浓浓的悲伤，还有那么一丝耐人寻味的追忆。

“本以为老夫会独隐死于此，却两次与这孩子相遇。”

那老者低声喃喃，声音中有沙哑与生涩，似是许久未曾说话。

“上一次与这孩子相遇之时，他为老夫我添了一撵黄土，此次再见，他却成为了不能言语那人……”

老者蹲下身子，轻轻抚摸着沥风的头发，脸上有慈祥之sè。

“想来这是缘分，在你心变之时，与老夫我再次相遇……”

随后老者站起身子，走到洞口，却并未走出，似是有什么顾忌。

“若是我走出，天幽那孩子怕是会立刻发觉，发动大战，害得生灵涂炭……”

低声喃喃中，老者转身走到沥风身旁，随后随手打出一道白气，融入沥风体内，使得沥风枯竭的力量再次充沛起来。

“不过若是要传承老夫道统，单单缘分，却是不够，还须你度过心变之劫……”

打出那道白气后，老者走回盘坐那位置，随后肉身再次干瘪，成为一具风化干尸。

如同当年一般，盘坐在那里，一只手掌搭于膝盖，另一只手则是小臂搭于膝盖，食指伸出，指在身前的地面上，似是在向来人指示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