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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客奇谈》第十一章 千里追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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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客栈,张夜书直奔北门而去。 首发--无弹出广告到了墙根之下,仍是马不停蹄,向城楼上奔去。守城的兵丁们惊叫一声:“是谁!”张夜书已从他们身旁掠过,登山城墙,抽出长剑,纵身一跃,在长剑与城墙上划出一道明亮的火花之后,他已出了城。兵丁们只看见一道黑影与他们擦肩而过,随后刮起一道微风,轻拂了下他们的盔缨,然后城墙上突然火花四溅。怔了半晌,他们才反应过来,有个人出城去了!

既已明确李丞茂的目的地是汉中城,张夜书便不怕他能逃出自己的排开,把一条道占得满满的,大呼小叫,迎面驰来。这四个人是拜把子的异姓兄弟,他们的大名在汉中府妇孺皆知。额头宽阔的少年名唤秦英,乃是知府秦凡的儿子,因为出了名的惧内,人称“秦玄龄”。秦凡为官尚属清正,但因是老来得子,未免患得患失,对这个独子过于溺爱,疏于管教,以至于秦英自小便不学好,总跟一些膏腴子弟同流合污,长大后更是管束不住他。长脸的少年名唤佘居严,为人胆小如鼠,没主见,人称“蒲公英”;下巴浑圆的少年名唤蒋仁玉,好sè胆大脸皮厚,长得其丑无比,却又自命风流,见到美貌女子,总要千方百计弄上手,结果是败多胜少,人称“西门大官人”;最后一个油头粉面的少年名唤花翎,原是个优伶,后被一个县官看上,他花言巧语,让那县官为他赎了身,现在衙门里当师爷,为人yīn险狡诈,帮那县官坑人无数,人称“舌赛音”,他年纪比秦英、佘居言、蒋仁玉还大些,因贪他们三个都是官宦子弟,可以拂照他,便自愿做四弟。张夜书初来乍到,并不识得这几个人,却也知只有无所事事的贵公子,才有闲情逸致出来踏青,这些人都目中无人,断不会给他让道。他便放缓速度,行到路边,想等他们过去后再赶路。岂料他不想多生是非,这四个愣头青却不识好歹,竟将马头一转,将他连人带马围了起来。

张夜书道:“诸位阻我去路,意yù何为?”蒋仁玉像是在街上看耍猴一般,吆喝道:“你们都瞧一瞧,这人长得粗鲁不堪,倒也会附庸风雅,他背上那把琴还真是不错。俗语有云,鲜花送美人,宝剑赠英雄。这么好的琴落在这么个粗人手里,就好比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诚为可惜。大嫂最欢喜抚琴了,月末便是她的生辰,这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大哥,你干脆就费些钱钞,把这琴买下得了。”秦英正想开口,身边的花翎抢白道:“正是正是,往年大哥送玉石,大嫂嫌俗气,送书画,又说他假斯文。今年送一把好琴给大嫂,投其所好,谅她再无话说,大哥也省得再受那窝囊气。”佘居言道:“四弟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大哥畏惧大嫂,是满城皆知的事。这种事你我心知肚明就好了,何必说出来呢?”蒋仁玉道:“二哥,这便是你的不对了。大哥对大嫂礼让三分,是因为大哥疼爱她,怎可与惧内混为一谈呢?”三个人说着哈哈大笑。秦英黑着脸道:“你们也别高兴的太早。你们又不是庙里的和尚,迟早有成亲的那一天,下场比愚兄还惨或未可知。就说二弟吧,听闻他那未过门的妻子王小姐为人飞扬跋扈,刁钻任xìng,连王大人自己,都对这掌上明珠畏惧三分,恨不得快些将这颗烫手的山芋抛出去。凤翔一带的人,无不对王小姐耳熟能详,退避三舍,所以王小姐及笄三年了,也没人敢应征。二弟与王小姐结亲,可是为王大人阖府上下做了件大大的善事,功德无量啊。”

这下轮到佘居言黑着脸了,不悦道:“你们说够了没有,忘了我们的正事了?”秦英拍拍额头道:“是了是了,我几乎都忘了这事了。这位兄台,这琴能否转手给我?”张夜书道:“不卖。”秦英道:“我说兄台,看你的样子,也不富裕。留着此琴何用,难道能当饭吃呀?这样吧,我看这把琴做工还算jīng良,只要你肯出让,我给你一百两,够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张夜书道:“不卖。”蒋仁玉以为他嫌一白两太少,提价道:“那我代我大哥再加一百两。”秦英道:“咦!是我想送琴给贱内,怎好意思让三弟破费呢?”蒋仁玉道:“大哥,你我是自家兄弟,说这话可就见外了。兄台,两百两买你一张破琴,还不够么?”张夜书道:“不卖。你们让开,我不想再说第四遍。”蒋仁玉怒道:“你可知眼前的人是谁?他可是我们汉中府的青天秦老爷家的公子。秦公子买你的琴,是给你脸面!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张夜书道:“在下量浅,既不吃敬酒,更不吃罚酒。”花翎想在秦英面前表现一下,遂逞能道:“反了你还!”扬起手中的马鞭狠狠抽来。但是他的鞭还未抽到张夜书,自己的脸上反而先挨了一鞭,疼得从鞍上滚下,摔得灰头土脸。紧接着啪啪啪响了三声,秦英、佘居言、蒋仁玉见者有份,几乎同时吃了一鞭,应声落马。

只见一名明眸皓齿,圆脸薄唇的少女坐在鞍上,一手倒提马鞭,一手插腰,内着粉衫,外罩云锦披风,座下那匹马sè若重枣,神骏非凡。张夜书向她作揖道:“多谢姑娘出手相助。”少女道:“你不必客气。我最瞧不惯的便是此等仗势欺人的草包。”

蒋仁玉爬起来,哇哇大叫道:“臭婆娘,你说谁草包呢!居然还敢动手打……大大大哥,这姑娘的模样可真俊哪!”秦英见了她,也早已呆若木鸡,怔怔道:“我家娘子若有她一半漂亮,即使是天天让我跪搓衣板我也心甘情愿呐。”他现在的神情要是被夫人见着了,或许得跪上四不甚清楚,这让张夜书深信,她不是中原人。张夜书道:“不敢当!吃点东西。”割下一块烤肉递给她,见她不接,便将肉放在水袋上,提起烤肉,大步向洞外走。

张夜书坐在洞口,囫囵吞枣地将烤肉吃光。盘膝坐了一个时辰,隔着青藤望去,rì影西斜,夜幕将至,西风在密林山涧里呼啸不止。

走到洞穴深处,少女已披衣起身,肉也吃了,蹲坐在火堆旁烤火,抬手将他的袍子抛了过来。张夜书将袍子接住,披在身上。默然良久,少女说道:“你是什么人?为何救我?”张夜书道:“在下是什么人不重要,并且也不想救你。”少女道:“但你却救了我,是何居心?”张夜书的手自她胸前如风拂过,探囊取物般的从她的怀中摸出苍鹰之戒,拈在指间,道:“想向姑娘请教几件事情。”少女既吃惊又愠怒,道:“你问自问,抢我的东西做什么!”张夜书道:“此物原为霁月山庄所有,还不是姑娘偷来的?在下拿来,也不算抢。”少女道:“你是如何知道的!”张夜书道:“这你不须知道,姑娘只须乖乖回答在下几个问题。”少女冷笑道:“你觉得我会任你摆布么?你尽管严刑逼供好了,本姑娘若是吭一声,便是乌龟王八蛋!”张夜书伸指点住了她的穴道,道:“姑娘想当乌龟王八蛋,在下就成全你。”

张夜书去了不多时,抓了一只幼鼠回来。那老鼠吱吱地叫个不绝,四肢乱爬,努力挣扎,想要逃脱,但尾巴被张夜书提着,再怎么挣扎都是徒劳无功。少女道:“你想做什么?”张夜书道:“在下听说吃老鼠大补,所以不辞劳苦捕了一只来,给姑娘滋补一下,姑娘的伤好得也更快。”少女双目圆瞪道:“你敢!”张夜书道:“你瞧我敢是不敢。”摁住她的两腮,松开她的牙关,提着幼鼠的尾巴在她的嘴边晃悠,不时地让幼鼠用前爪在嘴唇上抓几下。少女已然骇得花容失sè,泪眼yù滴。张夜书道:“姑娘若是不想吃这美味,便眨眼三下。”她忙眨了三下眼,张夜书便把手松开,她立时破口大骂:“你个挨千刀的,竟敢用下这样三滥的手段恐吓本姑娘!你别有一天落在本姑娘手中,不然的话,本姑娘管教食你的肉,寝你的皮,再将你的几根臭骨头统统扔进茅坑里,让你下辈子也臭不可闻!”张夜书只管让她骂个痛快。她见他一副不痛不痒的模样,觉得没意思,便不骂了。张夜书道:“骂完了?没骂完便请继续,骂得尽兴点。”少女道:“我见过讨钱讨饭,但还没见过像你这么没皮没连的,喜欢讨打讨骂!我才懒得骂呢,平白污了我的口。”张夜书道:“那就好。现在姑娘可以说了,这枚戒指还有那‘银狐之佩’有什么用?”少女道:“是为了一笔尘封已久的宝藏啦。我也是听人说了,只要集齐苍鹰之戒、银狐之佩、黑龙之圭还有一件白狼之玦这四样东西,拼接在一起,经rì光照shè,便能得到一张藏宝图。”张夜书见这戒指上有几个槽榫,确实可以和其他东西拼接在起来,她所说的即便有假,那也是半真半假。少女又道:“我看你的武功马马虎虎还过得去。不如你和我一起寻找宝藏,事成之后,我将宝藏分你一些,保你下半辈子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也不枉来人世走一遭。”张夜书假意应承道:“大丈夫立世,正该享尽荣华富贵,方不负了此生。在下乐意为姑娘驱驰马前,不过姑娘要说话算话,找到宝藏,便分在下一杯羹。”心里却大是不屑,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荣华富贵,亦不过是过眼云烟,黄粱一梦。人生匆匆数十载,能够平平淡淡,安安稳稳地度过一生,已是莫大的幸福。为了钱财,大动干戈,枉费了xìng命,岂非痴愚?少女道:“本姑娘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可以解开我的穴道了吧,这样一直坐着,腿脚都该废了!”张夜书解开她的穴道,说道:“昨rì围堵姑娘的人是谁?”少女道:“想得到这只苍鹰之戒的人多如牛毛,我可不知他们是何方神圣,不过我一定会查明他们的来路的。马耿纯这个叛徒,我饶不了他!”她这么一说,张夜书也就不好再问了。只要能跟着她,不怕不能将内情慢慢套出来。少女要换药了,张夜书不便再呆在洞穴里,便独自一人走到洞口,盘膝坐定。他两天两夜不曾合眼,眼皮不禁沉重起来,昏昏yù睡。就在半睡半醒之际,忽见有几点火光向这边缓缓移动。宛如被泼了桶冷水,张夜书登时惊醒过来,返身跑入洞中。

那少女慌忙拉上鹤氅遮羞,嗔怒道:“你明知我在换药,不在外边呆着,跑进洞来做什么?”张夜书道:“他们来得好快,已快搜到这里了。我们得马上离开,否则一旦他们形成包夹之势,我们插翅难逃。”少女道:“即令如此,你也该先支会我一声,待我穿上了衣裳再进来!你这种行径,岂是正人君子所为?”张夜书道:“在下从不认为自己正人君子。”说完转身向洞口走去。

待她穿戴整齐,走到洞口,那火光距此已不足一里地。她的紫金冠在逃命的时候掉了,拿树枝做簪子,在头顶简易盘了个发髻。张夜书心说女子真是要美不要命的动物,都火烧眉毛了,还不忘打扮一番。

少女道:“我的伤得很重,现在身上没一丝气力。你先背我一程,待我的伤势略有起sè,便下地自己走。”张夜书道:“姑娘下午那一掌,中气十足,我的脸到现在还隐隐作疼。哪像是没有力气?”少女道:“你还是不是男人啊,这么小肚鸡肠。我不就是轻轻打了你一巴掌么,至于一直耿耿于怀到现在么?况且你……那种情况下,再贤淑的姑娘也会恼羞成怒,何况我根本就不贤淑!”她落落大方的说。张夜书道:“你倒是实诚。上来吧!”她嘻笑一声,刚跳到他的背上,忽然出手,点中他的肩井穴。原来要张夜书背她是假,趁他不备,点他的穴道才是真。

然后她不慌不忙地伸到张夜书的怀中,取回戒指,在他眼前晃了晃,道:“你这么笨,也想和我分享宝藏,白rì做梦吧你!以本姑娘的才智,略施小计,便能让你死上一百回,不,一千回。看在你救我一命的份上,你对本姑娘做出的种种不敬之举,本姑娘就权当没发生,对你不予追究。好啦,我走了!”张夜书道:“什么‘不予追究’,姑娘说得好听,你心里其实还是很恨在下的吧?我被你点了穴,被马耿纯那帮人见了,只能束手就擒,我起码杀了他们一个伙伴,难道还有活路?即便侥幸未被他们撞见,这里荒郊野岭的,在穴道解开之前,也难保不祭了虎狼的五脏庙。”少女道:“这应该不是我该cāo心的,而是你该cāo心的,不是么?”张夜书道:“不错。”少女顽皮道:“那就是了。是生是死,就看你个人的造化了。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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