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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袋和尚传奇》第67——68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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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回

蒋摩诃求助师父小作头调笑活佛

布袋和尚召集天下高僧于雪窦寺,跟他们正谈得投机。 突然,蒋摩诃派人找他。要他赶紧到溪口有急事商量。

话说蒋摩诃久未见到师父布袋和尚,心里十分想念。他干完家里农活,从岳林寺到雪窦寺,途经溪口剡溪旁边,发现有块风水宝地。因此,他将家里所有积蓄,把这个地方买下,造了几间房子,并把应家山老家所有房产、田地出卖。把东西搬到新居。同时,还在溪口购买了几十亩水田。在武岭墩,他按照布袋和尚的意思,对老庙作了扩建和修缮,供过往香客落脚住宿。从此,上雪窦寺烧香点烛的人越来越多,蒋摩诃的名声也越传越广。然而,人一出了名,难免有人嫉妒,而妒忌是小人的天xìng。有个邻居眼红,觉得一个外乡之人,既然出了家。凭什么到溪口买田购房?便书写状子,告到县堂,指控蒋摩诃侵吞他人财产,要求知县老爷整治他,提出与他对簿公堂。还哄动一些人拆除武岭头小庙,恢复原先乱石挡路,荆剌丛生的状态。这些无理要求,令蒋摩诃无法接受。他考虑再三,准备出庭辩解。由知县判决。但是,出家人打官司,千条理万条理,不知内情的人听起来觉得不是个理。蒋摩诃权衡再三,拿不定主意,急需找布袋和尚商量。

布袋和尚到达溪口,走进蒋摩诃家。师徒相见,自然欣喜。蒋摩诃连忙倒水,把一张最好的藤椅端到布袋和尚面前,给他受用。布袋和尚坐在藤椅上,挺着肚皮,仰着胖胖的大脑袋,觉得很不舒服。笑着站起道:“贫僧是坐硬木板凳的命,这等清福享不得。”

两人说得倒也投机,说得蒋摩诃愁眉舒展,笑声不断。蒋摩诃在高兴时,说起家中遇难之事。布袋和尚听后,只顾笑,不说是也不说不是。这种凡尘琐事对他来说,犹如面前的一张蜘蛛网,稍微一抹就没了。他挂着笑脸道:“我佛以为,出家之人,六根已断,无忧无虑,世事万物,更无所求。弟子要跟邻居打官司,无论输与赢,都有损于佛门声誉,你看如何是好?”

“师父,你与奉化县老爷常有来往,经常走动。可不可替弟子去趟县衙,从中疏通关节?恐怕知县大人不会不听师父的。弟子听说雪窦寺田产扩展,全是师父向县老爷要来的。最近,又增拨50多亩山林。我家里这点区区小事,只要师父出面,一定马到成功。”

“阿弥陀佛,弟子之言差矣,修行念佛,修心养xìng,弘扬佛家之道,无求世间富贵。古人云:‘不与居积人争富,不与进取人争贵,不与矜饰人争名,不与少年人争俊,不与盛气人争是非。’弟子应记住才是。”

蒋摩诃苦笑道:“非弟子要争,乃邻居逼弟子争。”

“弟子,贫僧一言应记取:富贵,怨之府也;才能,身之灾也;声名,谤之媒也;欢乐,悲之渐也。富贵、才能、声名与欢乐,人皆求之,求之过急、过甚则祸矣!”

“师父,照你的话说,弟子家产拱手让给他人,什么事都没有了,如此退让,于心不忍呀。”

“弟子有所不知,处世为人,有时,不忍也得忍,忍乃人生第一福,谦让乃保身第一法。”

蒋摩诃站着又苦笑道:“佛经上并无此记述。”

布袋和尚站起又大笑道:“弟子有所不知,不让古人,是谓有志;不让今人,是谓无量。你既然要做有志之人,不可做无量小人。”

师徒俩谈得不太对味,但蒋摩诃对布袋和尚的话还是恭听的。他当即喊来家里总管,吩咐道:“对方想占我多少田产?”

“一亩八分。”

“占总田亩数多少?”

“十分之一。”

“给予对方,分文不收,不参与对簿公堂。如对方仍要强横,占有他不该占有的田产,给他好了,不必予以主较。”

布袋和尚见蒋摩诃这样处理与邻居的关系,满意地点点头,荷杖挂袋,笑嘻嘻地离开。他走出小弄道,前面是一片水稻田,秧苗青青,油菜金黄,农夫们在田间忙碌地劳作,妇女在地头采桑,他走了一段路程。面对chūn暖花开,万物充满生机的季节,咧着嘴朝田边走。举rì望去,看见几个农夫在一块田里插秧,他停住步子对他们笑。然后,打招呼道:“嗬,插得好快哟,秧插得挺直嘛。”

农夫们仍插着秧,不予理睬,有个农夫伸伸懒腰,朝布袋和尚笑笑,没吭声,埋头继续插他的秧。

有个矮个子农夫认识布袋和尚,他是蒋摩诃家的作头,管里蒋家田头活计,手下还有几个农夫由他摆布。别看他个子不高,人长得不怎么象样,但满肚是点子,干起农活一套一套的。所以,蒋摩诃对他十分器重。只要蒋摩诃跟布袋和尚外出化缘,家里内外事全交托给他。这作头知道布袋和尚昌他主人的师父,主人无比敬重他。但他不一样,他无求于布袋和尚。当看见布袋和尚站在田边时,他洗耳恭听了下手足,走上前去,跟他闹着玩。伸手掸他的头皮,满口叫“秃子”,不把布袋和尚放在眼里。而布袋和尚不跟他一般见识,只要他愿意说笑,总是奉陪到底。小作头喊道:“喂,秃子,你来啦,过来一下。”

“啥事哟?”布袋和尚仍咧着嘴,朝小作头走去。

小作头手里拿着一根油光光的扁担,笑道:“秃子,听我家老爷说,你到处行善积德,布施乐道,慈爱贫民。田间农活也十分内行,谈起你插秧,说是一人能顶十人。我倒是挺相信的,但从未见你插秧。这样吧,你要是今天一个人把这块田全插下,我们就信服了。怎么样,下田试试?”

这时,rì头偏西,平整整的大块田摆在眼前。布袋和尚估计,这么大的面积,约有二三亩,别说一人干不了,就是几个农夫都参加,也要一两天时间。布袋和尚心里十分清楚小作头故意作弄他,但他装作不在乎的样子,当即脱去身上袈裟和草鞋,捋起裤管和袖子,跳到田里。笑道:“伙计,你们都给我运秧,这点田我一人插好了。”

小作头高兴得喊起来:“好哇,师父真能干。行,你一人插,我们给你运秧,放心,你要多少,我们给你运多少。”说罢,他朝手下人喊道:

“走,都给我拔秧去,这里让给秃子干,今天倒要看看他有多少能耐?”

田里插秧的几个农夫求之不得,他们丢掉手里秧苗,走上堤堰,跟着小作头到秧田里拔秧。布袋和尚一人埋头插着,他插得飞快,边插边哼起自编自谱的歌曲:

“手拿青秧插福田,低头便见水中天;

六根清净方为稻(道)退后原来是向前。”

不一会,小作头挑了一担秧过来,看布袋和尚还真有两下子,插的秧苗既直又快,并偷听布袋和尚唱的歌。听了片刻,听不出所以然。但他觉得奇怪,大声问道:“哎,秃子,你唱啥呀?”

布袋和尚边插边答道:“我呀,唱的是‘插秧歌’。你没有听懂?”

小作头正想偷懒,趁机站着歇一会,对布袋和尚道:“秃子,你说说,唱的啥意思?”

布袋和尚低着头,一边插秧一边笑道:“你解你意,我解我意,不知其意,此乃天意。这如同你插你稻(道),我插我稻(道)不知何稻(道),老天知道。”

小作头听布袋和尚这样解释,心里有些纳闷,他把空担子挑回秧田里,对着几个农夫道:“大伙听着,秃子刚才说过了。说咱们拔多少秧,他插多少稻。咱们加油拔,把这块田的秧苗全部拔光,看他能不能插完?要我说呢,咱们拔完秧,他是插不完的,叫他晚上在田里过夜,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开大口、说大话?再说,他插得越多,咱们也少插几颗,这么样?真够意思的。”

几个农夫听小作头这么说,都来了劲,他们拼着老命,放开手脚,在秧口里“哗哗”拔着。他们拔了半块田的秧苗,蒋摩诃亲自送点心到田头。一看师父也在插秧,连忙喊道:“师父,你插什么秧,好生给我歇着,别累坏了身骨。快过来,别插了,吃点心,跟我一起聊聊。”说毕,走到秧田旁边,朝小作头和几个农夫招手,要他们快过来吃点心。

布袋和尚仍然不停插着秧,他插到田角,对挑秧过来的小作头笑。小作头看见田里有许多秧,布袋和尚无论如何插不完了。他也笑道:“秃子,秧够不够呀?还要我们拔吗?”

“拔,当然要拔,这么点秧没几下就插完了。”

“行,你要多少秧,我们保证供应。”说完,跑到田边吃点心。

蒋摩诃大声喊吃点心,布袋和尚装作什么也没听见似的,他一个人扑在田里飞快插着,几个农夫远远看着,心生钦佩之情。但是,小作头又来一计。悄悄地对几个农夫道:“咱们把所有点心吃掉,叫秃子占不上边,让他空着肚子插秧,要他尝尝咱种田人的厉害。”

小作头要农夫干活,农夫们有时不高兴,叫他们多吃点心,他们言听计从,个个狼吞虎咽,把点心吃得jīng光,得意地走回田里拔秧。

蒋摩诃发现点心被农夫们吃完,心里有些不高兴,但又不好开口责怪。他想回家再拿点心,布袋和尚阻止道:“他们吃足了,不要因我再回家拿点心。今晚贫僧住在这里,不准备走了。”

“那好,我马上回家,给师父准备一下。”说着,迈步想走。

布袋和尚料知小作头还要作弄他。他空着肚子飞速插秧苗。不停催小作头等农夫赶紧拔秧。

小作头有心作弄布袋和尚,催促农夫加快速度拔秧。农夫们不相信布袋和尚一个人能插完这许多。他们都替布袋和尚担心,责怪小作头太不近人情,如此作弄一个出家和尚。有的农夫带着负疚心里,埋怨自己没留点心给布袋和尚吃。布袋和尚插秧速度不断加快,他一趟插到头后,走到田边小道上,洗下手,解开布袋口,念念有词,布袋里传出香气。他坐在田边笑眯眯地抓着吃,越吃越有味,他吃得打了几下嗝后,吩咐蒋摩诃道:“蒋居士,你去武岭庙给我挂个单,今晚贫僧住那里。”

“不,不,师父,那里不好住人,住弟子家,我回去给你按排房间,师父放心好了。”

布袋和尚笑道:“我说住那里就住那里,贫僧出家以来,从未想过饱暖住舍,能过且过,能住且住,檐下街头,路边小道,凉亭溪边皆贫僧住地。”

说后,又跳入田里继续插秧。

“师父,你别插了,与弟子一起回家吧!”

“你别管我,快回去!”

这时,太阳快下山,小作头和几个农夫把田里秧苗拔完,挑到布袋和尚插的田边,丢入田里。几个农夫想下田准备插秧。小作头制止道:“哟,别下田了,这些秧留给秃子插。他不是说过,咱们拔多少秧,他插多少吗?”说完,走到布袋和尚身边,jiān笑道:

“我的师父哟,不客气啦,我们秧苗拔完了,你慢慢插吧。咱们明天还有许多活要干,不陪你了。今天夜里,你在田里过吧。”说着,嘻嘻哈哈想走。

布袋和尚对小作头瞧一眼,放声笑道:“哈哈,好啊,你们走吧,我插完秧苗,就回来。不过,你们可得等我一起吃晚饭,可别忘了啊。”

“放心吧,忘不了。不过,今天这晚饭可等不住你喽。”

布袋和尚看见农夫们走了,他趁着天sè微暗,来个分身术。几百个布袋和尚跳到田里,没几下,田里秧苗全部插完,整块水田顿时青翠碧绿。小作头带着农夫们还没到家,布袋和尚已从另一条小路赶到蒋摩诃家,已洗好手脚,与蒋摩诃在谈东说西,两人有说有笑,等待农夫们回来吃饭。

小作头走进蒋摩诃家,看见布袋和尚,一下子愣住,几个农夫也都傻了眼,他们张着嘴想说什么,始终没说出口。倒是布袋和尚先笑着问道:“哎,你们到哪里云游去了,怎么才回来?”小作头不吭声,转身往田里跑,跑到田里一看,整块田全插上秧苗。这才相信布袋和尚非等闲之辈。连忙跑回蒋家,告诉了蒋摩诃。蒋摩诃听完前因后果,“扑嗵”一声跪在布袋和尚面前,低着头道:

“师父,没想到他们如此作弄你老人家,弟子有罪啊!”

小作头和几个农夫,也跟着跪下,对布袋和尚顶礼膜拜。布袋和尚连忙把他们扶起,大笑道:“哎,你们这是怎么啦?起来,走来,这玩笑开不得。”

这时,门外跑进一个人,对布袋和尚喊道:“哎呀,师父,你叫我好找呀!快,跟我走,云清方丈他,他急着找你,说有事嘱咐呢。”

第六十八回

老和尚乞求宝地张芸芸背诵佛经

布袋和尚在蒋摩诃田里插了半天秧,没吃一口点心,到天黑才收工。他与小作头等几个农夫正准备吃晚饭。突然跑进个僧人,此人便是阿义,他拖着布袋和尚往门外走。蒋摩诃拉住师父不让走,非要吃了饭再作计议。麻子阿义推开蒋摩诃道:“你哪里知道,岳林寺出大事了。”

“天急,地急,人不可急;你急,他急,我不能急,坐下吃了再走吧。”布袋和尚笑着坐下来。

阿义急得快要哭了,他大声道:“师父,方丈在雪窦寺突然得病,已抬回奉化。看他那样子,老病复发,这次病得不轻了。回岳林寺的路上,他不停唠叨,说有话要跟师父说。师父,我是刚从奉化寺里赶来的,你若去晚了,可能赶不上……”没说完,又催促布袋和尚快走。

岳林寺老方丈云清和尚旧病复发,这是布袋和尚最伤心的一件事。原岳林寺方丈归天,云清和尚成为住持。寺院渐趋兴盛,除了建起大雄宝殿、天王殿、观音阁和两排僧房外,正在扩展寺产,构建新的僧房,给远道而来的行脚僧住宿,还要解决香客过夜房间。倘若一下子离开方丈,无疑是寺院的重大损失。况且,方丈与布袋和尚非一般往来。布袋和尚出家后,先到天华寺挂单,在云清和尚手下念经、种田和建寺院。天华寺失火,云清禅师在灾难面前,唯独相信布袋和尚,同意他出任岳林庄主。两人佛xìng相投,xìng情亦相似。云清和尚事无俱细,无不找他商量。而布袋和尚每每遇有难事,也找云清帮忙,且不说别的,他离家出走,尽管六根已断,了结凡尘。但是,把他养大的父母,与他从小厮守的妹妹,他难以忘怀。通过云清嘴里了解张重天家中变故。布袋和尚自从担任雪窦寺方丈后,经常到岳林庄走动,那里毕竟是他转世的故土,是他出家的第一个佛门。想到此,他顾不得饥饿与劳累,让肚皮闹“空城计”吧,跟着阿义离开蒋摩诃家。他想个法子,对小作头和几个农夫道:“对不起你们,贫僧急着有事,不能跟你们一起吃饭了。肚子是饿了,不吃下东西走不动路,要是坐下来吃,怕来不及了。”说罢,走到桌边,解开袋口,把几盆素食一古脑儿往布袋里倒,手提禅杖,背上布袋,说声出门。

半夜时分,布袋和尚与阿义敲开岳林寺大门。值班和尚一见是师父,哭丧着脸道:“师父,方丈他,他……”布袋和尚平静地问道:

“方丈怎么啦?有话慢慢说。”

“他,他快不行了,整夜喊你大名,想见一面。”

布袋和尚迅速走进云清禅师房间。伏在他的床前,云清禅师睁开双眼,盯着布袋和尚,两颗混浊的老泪从古井似的眼里溢出。布袋和尚按着云清的手肘,捉了下脉象,见方丈呼吸短促,血脉衰弱,料知大限将至。颤抖着双手的云清禅师握住布袋和尚的手,断断续续道:“弟子,世间万物,有生必有灭,人生岂能违之?老僧今离世,不觉悲伤,却有苦难尽头之乐。老僧出家至今,有缘与弟子相识,知足矣。今大限将至,唯有与弟子难以离舍。都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没有不离的孝子贤孙,没有不失的娇妻美姬,没有不弃的高官厚禄。老僧早已信矣。本寺有今天,仰赖弟子云游四方,四出化缘;弟子佛xìng颇深,吾辈皆勿及。吾走后,寺院一切由弟子定夺。老僧去西方佛国,佛祖前亦可交代矣……”

“师父,生生死死,世间万物皆然;轮回分离,人生之路。便是佛界转世,早晚亦归天国。岳林寺香火旺盛,香客之多,寺院财物丰足,僧人遵循道规,非贫僧之功,实乃师父心迹。弟子不才,已执掌雪窦寺大小事务,再理岳林寺,恐难胜任,还是再作商议,另请高明吧。”

“老僧意决,弟子不必推辞。岳林寺rì后必有高僧出现,弟子转交予他不迟。今交与你,别推了……老僧……去矣……”未说毕,已断气。

弟子阿照和方丈云清禅师离世,即使是天意,但对布袋和尚剌激不少。在料理云清禅师的后事中,又忙碌了一场。这天,他独自一人走出寺门,来到奉化锦屏山,他沿着封山寺边小道攀登。走到山顶,便是当年夜深人静之时将佛祖背上天的平台,他面朝东北方向,在平台上禅坐片刻。坐毕,从山顶上下来,见山下丛林茂盛,松柏青翠,他走到下面一个平台,听见封山禅寺传来木鱼声,闻到庙里飘出香烟气息。他的神志恍惚,又坐在平台上,默念着佛经。他睁开双眼,发现坐地龙脉涌动,与他体内血流相应,觉得奇怪,站了起来。仔细观看,不觉大惊,发现此乃风水宝地。想起云清师父临终导言,世上万物,自有生灭;世间轮回,天xìng注定;他在长汀村转世,从小长大,到锦屏多次,唯这次非比寻常。他猜不透自己此刻心情,心中生发离世归天之感。难道此处是最后归宿,然后再回兜率天宫?他绕着山边不停走着,如此走走停停,将近中午时分。看见有一个人走上山来,见那人背上插着柴刀,肩头有根竹杠,布袋和尚认出施主沈成全。他走上前去招呼道:“沈施主,多rì不见,来砍柴吗?”

沈成全看见布袋和尚,点下头反问道:“布袋大师,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说你去雪窦寺了吗?”

布袋和尚笑着回答道:“回来了,岳林寺师父已升西天,前来替他办后事。今rì忙里偷闲,出来转转。山上悠静,自有在一番天地。沈施主,这块山是不是你的?”

“人穷山薄,岩壁裸露,这山不长树木,山脚倒长出几颗松柏。不知何rì才能成材?”

“是块宝地,切莫小看。”

“大师,你喜欢这地方吗?”

布袋和尚当即双手合十,施礼道:“施主,这么大的山,我占有何用?贫僧只求一块能放袈裟之处足矣。不知沈施主愿意否?”

沈成全笑道:“大师喜欢那里,划给你一块。况且我老父亡故,是大师给他超度的,我还没有酬谢呢。你看准那里,我马上给你便是。”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沈施主如此有心,贫僧感激不尽。”说着,走到平台旁边,来回踏了几步,笑道:“沈施主,就选在这里吧,。但是,听人讲佛经,一听就懂,自会知理,哥,小妹与佛有缘吧,近来夜里,天天做梦,不是梦见爸爸和姆妈要我修行、念佛,就是梦见哥向我讲解佛经。”

“你想得太多了,自然胡思乱想。”

“哥,你又不相信我了。倘若不信,我把梦里记住的念给你听听,你喜欢听吗?你仔细听,这些经出于何处?”

布袋和尚笑道:“好啊,你背几句听听。”

张芸芸面朝布袋和尚念了起来:

“……愿获如来无量光,普照十方诸佛土;

能灭一切贪恚痴,亦断世间诸恶趣;

愿得光开净慧眼,於诸有中破冥暗;

除灭诸难使无余,安处天人大威者;

修习本行已清净,获得无量胜威光;

rì月诸天摩尼火,所有光晖皆映蔽……”

布袋和尚听后,拍手鼓掌,放声大笑道:“芸芸,你能记得这么多,贫僧信你了。你与佛有缘,以后要不断背颂,理解其意。”

张芸芸道:“哥,你修行、念佛已几十年了,人说你修行出真果,将来必成大佛。你的外孙,也要出家,如何是好?我劝他多次,就是不听。哥,我想问你,你说说,妹能修行成佛吗?”

布袋和尚又大笑道:“我佛有言:‘汝心即心智,何须次第分;圣凡都不到,空花映rì飞。’人人心心皆是佛,一切只须心真实。妹要修行念佛,自然是好,至于能不能成佛?贫僧一言难以回答。不过,真心实意念佛,必然会出真果。”

两人边说边往山下走,布袋和尚回头,对张芸芸道:“刚才咱们站立的地方,是贫僧向沈成全施主乞求一块袈裟之地,rì后,贫僧如果圆寂,便安葬在此处,你可要记住,不可有误。”

张芸芸笑道:“佛家弟子,死后到极乐世界,怎么安葬呢?再说,你年轻虽过半百,如此康健,何必动此脑筋?让人听了笑话。”

“人生百岁还是死,神仙来世亦归天;身躯岂能飞天上,除非我佛到人间。”

“张芸芸问道:“哥,他们都说你早已成佛,你还不是佛吗?”

布袋和尚笑着回答道:“贫僧即贫僧,我佛即我佛;是僧还是佛,世人自猜测。”

张芸芸听后,将信将疑,催促道:“哥,快些走吧,村里人已等在那里多时了,他们早想听听你讲经呢。”

两人走到山下平路上,布袋和尚脱下脚上破布鞋,从布袋里取出一双草鞋,坐在石块上穿起来。边穿边念道:“一年又一年,渐渐改容颜;始作孩童戏,看看白发斑……”念得张芸芸心酸起来。她提起布袋和尚换下的布鞋,忏悔道:

“哥,妹对不起你,你出家这么些年,没给你做双布鞋。你看看,这双鞋都破成什么样子了?丢掉吧,我马上给你做双新的。”

“旧鞋由新变的,怎么换新的也要变旧,有穿便是好。咱们快走,马上要下大雨了。”

“哥,你越来越痴了,好好的天,怎么会下雨呢?”

布袋和尚装作没听见,走进封山禅寺,向方丈借了件蓑衣穿身上,又借了顶雨伞,递给张芸芸道:“拿着,马上用上它了。”寺院里不少香客对布袋和尚发笑,都笑他已疯。张芸芸也不想接雨伞。布袋和尚挟在腋下,走在头里。两人才走了不到半里路程,突然狂风暴雨一起袭来。张芸芸接过布袋和尚手里的雨伞道:“哥,你果真是佛。”

布袋和尚笑着回道:“贫僧是出家和尚,你不要骂我傻和尚够抬举了。”说得张芸芸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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