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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锋破胡传》第十四章(上):那鲁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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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上):那鲁山庄

周雁的厨艺有一绝,亨、蒸、炒、煮都很拿手,忙碌了一个时辰,饭菜全上桌。 首发--无弹出广告周道夫闻到香气,收好图纸,搓搓手,就差没流口水,饭顾不上盛,先夹菜尝。周雁晃出从酒店买的那坛酒,周道夫更欢喜连连,直夸女儿懂事孝顺。想起少林寺的粗茶淡汤,周道夫如饥狼饿虎,一阵风卷残云,酒坛见底,菜肴扫尽,美美的抹了把咀,靠在躺椅接着参究他的宝藏。周雁收拾干净,再给父亲递杯茶。呆在家里索然无味,她跟父亲说出去兜兜风。

原野直驰,及膝的长草垄盖四面,万里一碧。凉风徐习,吹得萋萋芳草似海浪翻滚,沙沙作响。rì头高照,白云东一片,西一簇,点缀瓦蓝的天空。周雁听着舒风,闻着浓浓的青草气息,心旷神怡。她抱腿而坐,记得小时经常来这草坂古原玩耍,欺负过林家的小呆子。那小呆子与她仿龄,又笨又傻愣的,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回家也不敢跟父母告状,老爱哭鼻子。想到此周雁呵呵笑着,挺怀念那段时光的,今下自己长大了,小呆子自然亦长大了,再见到他也不敢像从前一样捉弄人啦。

周雁下巴托在膝盖,心里企盼能碰上林家的小呆子。不是要拿他取乐,是一种思念。嘻嘻的打闹扬送耳际,周雁螓首扭侧,一对热恋中的男女正在追逐嬉戏,打情骂俏,让人好生羡慕。女子穿的是碎花裙,奔跑起来就像蝶儿风中舞,甜蜜的笑脸更胜娇艳的chūn卉,直是小家碧玉。男子穿的土褐sè衣裳,身材一般,正统的发饰,相貌算得上清秀,有几分当年林家小呆子的模样。周雁心一动,想过去和他搭讪,但见他有美为伴,又怯住了。那两人嬉闹得累了,坐在一起,紧紧依偎着昵哝情话。周雁还没与异xìng这般零距离接触过,瞧人家脸上酝酿的幸福就知道感觉多么美妙,她很是向往。那男子倚挨女子,听不出他们聊什么,只是嘻嘻哈哈的调笑声久不久扬来,周雁心道:“几年没见,小呆子可过得有滋有味,不知是哪家的妹儿看上这傻小子。”又见男子的嘴巴堵住女子的红唇,两人贪得无厌地吸婪、索取,周雁面红耳热,转过头去,竟生了一丝醋意:“光天化rì的,不要脸!”

那对男女吻得如胶似膝,天地间就唯余彼此,忘记周围所有。周雁拉高嗓音咳嗽两声,闻到响音,他们慌忙分开,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放肆。

“林展翔林少爷,你在哪?林展翔林少爷,你在哪?``````”呼喊从后背飘来,周雁回望,一位四十大几,管家着装的人重复地叫喊。那男子起身说道:“钟伯,我在这。”钟伯去了平时他都爱的地方,终是在这里找到,镇上大户人家不少,公子,少爷一抓一把,单叫少爷的话,谁知谁叫谁呢,是以直呼姓名。

周雁心下念道:“林展翔,小呆瓜叫林展翔,展翅高翔,好名字!”

钟伯满颊忧云愁雾,拭擦汗迹走来,边走边说:“少爷,出事啦,庄里来了一群镖师,恶冲冲的,老爷让我找你回去。”跑到林展翔跟前刚好讲完。林展翔道:“可能是朋友到访,钟伯别担心。”他口说得轻松,心里却拿不准。那女子站起,林展翔对她说道:“依依,我们走。”三人一下没了影。周雁脑海回闪中午上街买菜遇到的马队,暗道:“有戏看了。”脚运在峨眉派学的轻功‘疾风行’,很快便赶上林展翔他们,放慢脚程,一路跟去。

得到一座庄院落门口,林展翔等三人直接进屋。周雁停在宏伟的建筑前,只见石梯左右两尊石狮,威武雄猛,门旁对立两根粗大的红漆木柱,通身发亮,房槛挂着一块牌匾,“那鲁山庄”四个金字挺拔刚劲。虽然大门开着,可里内什么都瞧不了。一蹬足,周雁掩在瓦檐,探头张望,正厅上,左排第一把椅坐着一人,二郎腿搭在椅子有扶手上,懒懒散散,就是中午问路的傲慢少年,十名手下笔直站在他背后。右首是大眼龙和刀疤佬,正怒目瞪视那少年。林镇伟站着说话,神态谦和:“令尊过世,林某深感其疚,贤侄看开点,发生这种事林某也不愿意的。”少年鼻孔一哼,并没作声。

林展翔、依依、钟伯跨入堂,一叫爹,一叫舅舅,一叫老爷。林镇伟对应一声,拉过儿子,指向少年道:“这位是开封威远镖局方明海的二公子方恒。贤侄,这是犬子展翔。”方恒轻瞄林展翔,yīn阳怪气的道:“小子回来给你老子收尸啦。”厅里除他带来的手下,人人均觉这话无礼之极。林展翔本待要说:“方大哥你好!”给他一呛就讲不出口了,他虽生于富足之家,但从不摆架子,脾气温和,几乎逆来顺受,当下也不发火,向父亲询问详细。林镇伟道:“方明海就是十年前在这里与你爹比武较艺而中毒的那位,便是方世侄的令尊大人。方贤侄说他爹因毒受伤,少林寺的释难为他疗治,伤是医好了,可打那以后武功尽废。释难大师一再劝解,怨怨相报何时了,方明海才没找我雪恨,直至不久前,旧疾复发身亡。”

与方明海切武较技的细节,林镇伟曾同林展翔提过。瞧方恒这副德xìng,哪像是死了老爹,倒似是捡到元宝。林展翔瞟了他一下,想:“方明海在这一十年来没上门晦气是受高僧点化,已然放下仇意。方恒碍着父亲,也不敢兴师问罪,这方明海一去,方恒无所牵顾,便来生事了。”说道:“方兄,令尊是在我庄上中毒的,以至他功力全失,落下病根致英年早逝,责任我们不敢推,不过最可恶的是这个投毒之人。”方明海终时四十余,说英年早逝也合适。

下老鼠药的是周道夫,周雁昨晚听父亲谈前事得知的,心想:“爹为一点怨恨,放毒害大眼龙,反害了方明海,搞成今天局面,实在不应该。”

方恒忿懑道:“那你们拿住元凶没有?十年时间你们林家可有查到凶手?”林镇伟理屈的低着头:“贤侄,真是非常抱歉,我们仔细调查过,始终没线索。”方恒嚯的站起,一句比一句怨恼:“行啦,我进门到现在,你这话已经讲几十遍,什么元凶?元凶就是你自己!”说毕又一屁股回座,脸sè愤青。林镇伟道:“林某和令尊先前是有点误会,但很快就云开雾散,我们亦做了朋友,尽管令尊损坏我家祖传的兵器,林某既当他是知己,此事便算了了,并诚邀他在舍下作客,奉如上宾,又怎会暗中使毒呢?”方恒冷道:“你视别人为敌也好,为友也罢,都是你自己心里的想法,谁能看得出来?”大眼龙目露凶光,要不是刀疤佬按住,他早就上去打掉方恒的门牙,再挥“变相掌”给方恒来个免费易容。刀疤佬倒镇定,颇有幸灾乐祸之意。

林展翔老实人一个,头脑不灵敏,一点办法都拟不出,说道:“方兄,我爹绝不是下毒的人,自令尊莫明其妙中毒后,我爹曾多次差人去贵镖局问候,可均未进门就让方兄撵走。我们好心登门请罪,你置之不理,何以今下又来吵闹?”方恒不紧不慢的道:“我父原属少林俗家弟子,授业恩师是释难圣僧,对僧引导家父,不必寻仇。家父权从师训,报仇之事,闭口不提,却不愿见你林家的人,所以我就把派来的人拒之门外。然而父仇不共戴天,我做儿子的能不理吗?”那个叫依依的姑娘说道:“父仇子报,此乃应尽之务,不过你的仇人不是我舅舅,你该去找那位下药的。”林展翔将她护在背后,生怕惹怒方恒而遭他突然发难。方恒yīn尖尖道:“这么说跟贵庄毫无关联咯。”林镇伟道:“不,令尊于敝庄蒙害,林某至少要担一半的责任,小侄女出言无状,贤侄莫见怪。”依依是想帮林镇伟力论,言辞不识重轻,待听得林镇伟这样说方知帮倒忙了,委屈地垂下头。林展翔懂她心意,并不数落,说道:“依依,你先回房,等会我去看你。”依依姓沈,是林展翔的表妹,早年父母双丧,寄居那鲁庄。她如蚊呓地嗯了嗯,俏影消失在门口转弯处。

方恒是一名典型的纨绔子弟,吃喝piáo赌样样通,方明海搁浅在家,威远镖局的生意江河rì下,家产让这位二世祖(即是败家子,战国秦皇扫**,建大秦,称“始皇帝”,后胡亥袭帝,称“二世皇帝”秦国在他手上沦亡,二世祖就成为败家子的代名词)挥霍一空,还下巨款,富二代变负二代。方明海是被儿子气得旧疾复发而故的,他好吃懒做,不想刀口舔血继父业,跑镖的都推给镖师。镖师们多是与方明海打拼的难兄难弟,方明海谢世,对方恒极为不满,大多撒手不干了,于是镖局只剩下些年景小的,这就加剧镖局衰弱。眼看山穷水尽,方恒记起父亲的仇家,借题发挥,便来那鲁庄狠狠地敲一笔。方明海顶多与林镇伟打成平手,说报仇,方恒不学无术,再练三十寒暑也不是人家对手。他本意是见好就收,讹个一百几十万两便闪人,但看林家殷富,林镇伟又好欺负,更得寸进尺。心想,拖得越久,说得越交关,那银两就越多。听林镇伟讲要担一半的责任,他暗自乐呵呵,口中却道:“好,武林规矩,以命偿命,你这就砍掉自己的脑袋吧。”林镇伟虽说负一半责任,但要自己拿刀抹脖子,谁都不情愿的,只噎得他无话以对。林展翔毅然道:“父债子还,就砍我的吧。”转过来去取大眼龙的配刀。大眼龙不给他,藏刀背后。林镇伟一惊,他是林家独苗,要赔也赔自己的命。刀疤佬挡住他,道:“世侄,不可。”他对方恒道:“方公子,令尊的不幸,我们也甚是痛心哀悼。人死不能复生,就算赔你一颗脑袋,于事何补?”方恒并不要人家的头颅,他贪生,只道人人都如自己一样畏惧死亡,就出言相恐,作为提高偿金的伏笔。说实在的他还真怕林展翔一个咔嚓,白白的银子跟着泡汤,这下说道:“那依你看怎么了断?”刀疤佬有几分jīng明,叫尚彪,和大眼龙是那鲁庄的一把手,武功不凡,庄里的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条,他说道:“方明海方老兄的事,不能全怪我大哥的,最该死的是茶里下药的祸首,我们先揪他出来。”大眼龙一凛,心道:“当时我给方明海的茶吐了口痰,咋变毒了呢?难道有鬼怪作崇?”想着想着,不禁打个寒噤。方恒意下打起如意算盘:“揪不揪凶手,林家都脱不了关系,我吃定你啦。若是又查到一位罪头,我岂不再可以多赚一笔。”说道:“嗯,可你大哥口口声声说:非常抱歉,我们仔细调查过,始终没线索。你们都将罪名推到下药的人身上,却揪不出来,耍老子是么?”

林镇伟是当事人之一,过程最清楚,或许有些细节蔬遗也指不定。林展翔道:“爹,你好好想想,那天有什么外人来过?谁的嫌疑大?”林镇伟微微叩头,意识海中闪起旧时画面:方明海和他谈笑风生,大话武林奇闻钦事,其间喝过茶,却无异状。到刀矛交辉,方明海仍旧龙jīng虎猛,比完兵器,他叫人奉茶,大眼龙扯住钟伯,竟充当下人去端茶水。大眼龙是我拜把子兄弟,在庄里和平起平坐,无分主仆,斟茶送水的是根本不用他,念及此节,林镇伟觉得他极有可能在捧茶前做手脚,猛地瞪向大眼龙。林展翔,刀疤佬,方恒的目光同时也落到他身上。

这大眼龙叫耿冲勇,xìng子霹雳火暴,易冲动,但还算正派,他当rì吐痰敬客,徒为泄愤,却也心虚,给众人瞪得浑不自在,往rì的威势荡然无存,结结巴巴道:“不``````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大哥,我没``````没下药。”大眼龙脾气不好又鲁莽,可很正直,林镇伟认为他不是那种人,但难脱嫌疑,说道:“三弟,我没说是你下药,你不用慌。我就想问问你,我们庄上的下人都有二十来个,你和我兄弟相称,又不是杂役,为什么争着去端茶?”大眼龙脸一白,吐口水不是毒,若给人安成是放老鼠药就大问题了,忙解释:“那天方明海上门叫嚣,我好心劝架,教他踹了一脚,摔得我鼻青面肿,我噎不下这口气``````”方恒接道:“所以你就放药害我爹。”大眼龙一拍桌子,茶具跳了跳舞,溅出水迹,盖子弹落台面。他本就清白的,岂容人污赖,嗓子像大喇叭,开口即有惊天动地之势:“放你狗屁!”方恒这厮欺善怕恶,听他虎目凶毕的咆哮,心惧胆怯,差点坐在大椅也摔跤。林镇伟摆出大哥的架式,道:“三弟,不可失礼了客人。”大眼龙这才调低音量:“我噎不下这口气,就想找机会泄怨。几天后他又来,不过大哥与他消除了误会,言谈投机,我更没法下手。就是那回,大哥跟他矛刀对讨,打累了要喝水,我妙计顿生,拉住钟伯去捧茶。我捧自己喝过给他,加了点料``````”林镇伟要搞清楚加什么料,插口道:“什么?”大眼龙牛大马高,肚量却小,他怏怏道:“我吐了口痰在茶里,但我可以对天起誓没下毒药。”

林镇伟两手收背,对大眼龙的行为,又气又好笑。林展翔极易信人,大眼龙从小溺爱自己,胜如骨肉,说道:“爹,三叔说的定是实情,你想想还有没有其它可疑的人。”大眼龙感激地望着林展翔,暗道果然没白疼这好侄儿。林镇伟把判断题塞给方恒和刀疤佬:“二弟,方贤侄,你们怎么看?”刀疤佬在案前往返渡了几步,说道:“我们兄弟三人肝胆相照,三弟也不会骗你我的。”林镇伟所见略同,点下头再看方恒有什么异论。这方恒不敢惹大眼龙,说道:“凡事讲证据,你问我有什么用。”刀疤佬追忆前景,记起一点遗漏的片段,说道:“大哥,当rì街头打铁铺姓周的铁匠送蛇矛到来,会不会是他```````”一语惊醒梦中人,林镇伟全身一震,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就在他跟方明海高谈阔论间,周道夫带来重新铸好的兵器访庄。画面闪过后,林镇伟道:“很有可能是他了,我们上打铁铺去找他。二弟,你知道路么?”刀疤佬道:“听说那家铺子早换人啦,文水铺不是很大,要查原来打铁那人的住处也不难。”

周雁闻言一惊,赶紧走人。

这厮在那鲁庄放药,陷我于不义,可恶之极,林镇伟就算不为方明海,也要为自己严惩罪魁祸首,说道:“马上去!”说着让刀疤佬带路,大眼龙、方恒、林展翔等人同往。

周道夫的档口在东街尾端,久居文水铺的人都熟悉镇上的环境。刀疤佬、大眼龙曾亦来过。大眼龙最积极,他知道只有找到真正的元凶,才能洗清自己嫌疑,便当先开路。rì头落山,时接黄昏,行人尽归,还有部分是在收摊的商贩。一盏茶的功夫,林展翔一众迅速来到那家铁铺,见整个铺子占地三十平方左右,一所简陋的土房门前搭个大帐,屋顶用是用旱麦行秆叠盖,棚内边上木架放着十八般兵器的式样,角落的炉灶火已熄,火碳冒起一缕缕轻烟。旁边的地樽桩上摆了几眼铁锤和长钳等锻造工具。一位四五十的大汉光着膀子,坐在长櫈吧嗒吧地抽旱烟。大汉身上的肌肉结实,幼黑油亮,脸上一副安于天命的表情,诉说那劳苦生活。

刀疤佬掏了些碎银,移近大汉,银两塞到他手上,说道:“老哥,你好!”大汉一看银子,足有六七两,他开铺半个月也赚不多这么多,jīng神一振,说道:“这位爷,你好!你好!有什么需要么?我大牛刀枪剑戟,十八般兵器无一不通。”刀疤佬诧异道:“看不出来,你还会武功。”大牛尴尬陪笑道:“大爷,我说的是十八股兵器械都能打造,技术没得说,堪称前无``````”刀疤佬举掌齐肩,示意少罗嗦,说道:“以前在这的主人你还有印象么?”大牛莫明其妙,但得了人家好处,照实说话:“记得,记得,就是那姓周的老弟。”刀疤佬问道:“你知道他住哪不?”大牛沉思片晌,说道:“我去过,好像在荣安巷,他家院里有枝老槐树,对,老槐树。”

那鲁庄的人于本镇的大街小巷都不陌生,林展翔一群转到荣安巷,一眼就眺望一棵大树生长在鳞次栉比的民舍之中。狗叫声在胡同里此起彼伏。天sè朦胧,鸟归巢,人归宿。辩明方向,寻到老槐树的小院外,只见篱笆为墙,木架作门,是一般民居常有。

方恒看到这穷困的人家,倍感失望,就算是真凶,也没什么油水呀。

大眼龙说句到了,不等谁吩咐便推开柴扉进去,如天雷火炮的声音响起:“喂,这有没有人呀?”林展翔等涌入小庭,林镇伟说道:“到屋里睇下”大眼龙一马当先,大步踏上,脚抬门开。

周雁奔回家,把因由简单跟周道夫说了,周道夫得真锋破胡后不愿多生枝节,以避为计。此下父女在左方不远的房檐处,伸出头来,注视着这边的动静,见林展翔他们都进了屋,一阵唏嗦响动,大概是在搜查。俄顷,听到林镇伟的鸣金叫兵的口令:“屋里没人,我们走!”十几道影子出来,没入胡同深处。周道夫道:“这个家不能再呆下去了,他们怀疑到我,今天碰不着,明儿还会来的。回头掘出宝刀宝剑,我们到外地找个地方躲起来。”适才是怕时间不够,来不及取刀剑就先藏身。周雁道:“爹,我们上哪去?”周道夫除了女儿,举目无亲,说道:“上哪都行,反正这是不能住的了。”

周雁父女返还家中,一人一把土铲,撬开地板砖,刨泥翻沙。清了屏障,周道夫取出木匣,拂净土迹放在台面,摘去盖子,用布裹好双器,将剑递给女儿,宝刀自己负背上。在拉开门后,父女两怔住了,小院中,林展翔父子、大眼龙、刀疤佬、方恒和他的十名跟班以及那鲁庄的几名跑堂,守候已久。周道夫习艺十年,早非昔rì吴下阿蒙,但林镇伟在他入少林前就有一身本事,周道夫自承不是他的对手,再有大眼龙、刀疤佬,逃是逃不掉的,心想:“他们怀疑我而且,事隔多年,又没证据,我来个死不认帐,看他拿我怎样。”

周雁yù哭无泪,自称女中诸葛,连这招都没防着,讽刺呀。

林镇伟左拳右掌合辑,礼道:“在下那鲁庄林镇伟,冒昧打扰。”周道夫回一辑,装作什么也不知。林镇伟介绍大眼龙等人后说道:“请教兄台的万儿。”周道夫在少林寺用的是法名,他有俗名寺里没人晓得,现面公开亦无妨,说道:“山人周道夫,这是小儿周乔男,不知何事惊驾林庄主。”

“乔男”是指乔装男子,周雁懂的。

事隔多年,林镇伟想让他到原境原地说话,以便勾起回忆,说道:“确实的有点事,能否请周兄和令郎过府详谈。”周道夫暗忖:“入了狼巢,哪还有命活?”说道:“有话在这里讲也一样的,我们这些低下贫民怕弄脏林家的高墙大院。”大眼龙蔑道:“大哥,我看他心里有鬼,咱们抓他回去严刑拷问,不愁他不招。”林展翔道:“三叔,万万不可,我们问清楚再说。”周雁小声和周道夫道:“爹,跟他去。”周道夫言听计从,说道:“去就去,有酒喝么?”林镇伟素来好客,事情没搞明白,均一样盛情款待,说道:“奉客无佳酿,岂不怠慢贵宾。”

折转那鲁庄,天刚黑。林镇伟让钟伯吩咐厨伙备了一桌,推方恒坐首席。说到吃,大家都真的饿啦。方恒毫不客气,报仇根本不急,倒想着怎么狠宰一笔,才不枉此行。

周雁坐到林展翔旁座,时而偷瞄他,那是一张比较平凡的面容,不抢眼,也不刺目,难得的是生于富裕之家不骄不奢,附加几分忠厚老实。触起童龄趣事,周雁稚心忽燃,好想伸手捏他的鼻子,在他脸盆涂王八,画乌龟。

林展翔没留意周雁,只在筹思如何解决这场恩怨,疑犯是找到一个了,然而事情过去那么久,无凭无据的,他失口否认,总不能将他屈打成招吧?想来想去,始终没完善方法。周道夫大吃大喝,使人瞧不透他的内心世界。大眼龙看了很不爽,要不是碍在林镇伟,早抡起沙包大的拳头,打得他找不着北,再慢慢逼供。

饭毕,众人聚在厅堂,林镇伟叫人取来祖传兵器丈八蛇矛,放到周道夫的面前,说道:“周兄,这柄长矛你还认得么?”周道夫探出破胡刀藏于少林的秘密,最初是因林家的这杆丈八蛇矛而起,又怎会忘记,说道:“认得。”他指着大眼龙、刀疤佬道:“很多年前,这位耿老弟和尚兄带了一杆断折的长矛到我铺头,让我给铸接回去。我打好之后还亲自送了过来,拿了酬金我就走啦。”林镇伟将信将疑:“你真的拿了酬金就走?”周道夫脸不更sè:“是呀,林庄出手够大方。哦,是了,你一提兵器就说轻了,耿老弟没问因由,上来一拳轰掉我两颗大牙,不过我瞧在钱的份上,也不计较它啦。”大眼龙白他一眼,心想为什么没一拳把他打死。林镇伟毕竟没有有力证词,单靠猜测是不能定人家的罪。

方恒悠哉悠哉地品参茶,啃瓜子,他见周道夫是个穷光蛋,卖身也换不了多少两银子,懒得理会他是不是元凶。林展翔脑筋不好使,直觉得这是最棘手的难题,额头都渗出汗珠来了。刀疤佬使诈套话:“周兄,你的话不尽不实呀。”周道夫怒道:“你什么意思?那天林庄主、管家、你,全在这看着,我挨了耿老弟一拳。林庄主,你说情况是否属实?”他故意东拉西扯,模样近乎无赖。刀疤佬气为之一塞,但这人很yīn险:“周兄,你扯哪去了。我就明说吧,当rì你送长矛过来,我大哥就和方明海方兄进行一场友谊之赛,中间歇了会,喝过茶,再开战时,方明海因中毒伤重。经初步调查,我们怀疑是你在杯里撒老鼠药。”周道夫执意死赖到底,说道:“我再说一遍,拿了酬金我就走啦,当天,在场的都看见了。尚老哥,凡事得讲依据的,莫要含血喷人!”

刀疤佬比之周道夫又多几分机智,他早料到周道夫不会招的,吃饭那儿就筹拟好了套狼计划,说道:“周兄的供词怎么与我们庄里下人兰姨和癞痢头阿九说的不符呢?”周道夫一惊,暗想:“当时我去而复返,逗留在庄上,莫非给他说的兰姨和癞痢阿九看见了?糟糕,这下麻烦大了。”面上还古井无波地道:“什么样兰姨什么瘌痢头阿九,他们说什么啦?”刀疤佬已察觉到对方一闪而逝的惊惶,心想他如果是清白的,怎会慌神,说道:“兰姨和癞痢阿九说看见周兄那次出门却又溜回来。”

林展翔、林镇伟、大眼龙均知庄里兰姨和癞痢阿九是实有其人,至于说瞧见周道夫去再复返云云,纯是杜撰的。他三人深悉刀疤佬在使计,并不阻挠。周道夫有些燥动:“你胡说,证人在哪,叫他来当面对质。”林镇伟让管家招来兰姨和癞痢阿九,随传即到,他二人是庄上的老仆,方明海中毒时也在场,刀疤佬先前已同他们交涉好了。周道夫一看这两人的面熟,似乎是当rì进庄送矛时照过面,不由得更惴惴不安。刀疤佬道:“兰姨、阿九,你们将下午所讲的话再从头到尾说一遍。”兰姨应了声,道:“那会老爷跟河南开封来的方镖头比试武艺,我们这些做下人的都爱瞧热闹,老爷对我们这些下人都很好,也不管咱们的。瞧着瞧着,我发现那个送长矛的人渡了回来,我以为他是被这场比武吸引啦,就不大注意。”刀疤佬点点头。

林镇伟与人和善,对奴仆也敬重,从不无端喝骂,月俸又高,深得众心,癞痢头阿九知刀疤佬要自己作假词是为了找真凶给老爷洗刷冤屈,极力配合,说道:“老爷和方镖头拆对期间,我也不经意睇见一人进了大厅,庄里的伙计大多,我们老爷人好,只要是镇上贫困人家,老爷一概收留,就算用不了这么多人,老爷也让咱们分担杂务,工钱一个子不少,我那会认为是庄上的伙计,便没在意。后来出事了,老爷查问,我才想起原来那人不是庄里的伙计,而是打铁铺送长矛的人。”

刀疤佬此计也称不得上高明,他想周道夫如要下毒就得溜回来,如要在茶里下药就得进厅,是以让兰姨和癞痢阿九说的话便涉及这两样关键,也正与周道夫所为不谋而合。周道夫哪考虑到这中间的细节,只道这两人真的看见自己下药,脸已煞白。

周雁是坐父亲左侧的,她端杯假装喝茶,借杯子掩住嘴巴,轻声跟父亲说道:“镇定!他们窜通好的。”周道夫心一宽,有条不紊的道:“这我不明白了,拿到酬金我就走啦,事情过去那么多年,或者他们看错人了。再者,我与方什么镖头素不相识,没理由也不可能放毒害他的。”刀疤佬道:“你是没害方镖头,只因我三弟打掉你几颗大牙,你怀恨在心,就往我三弟的杯子下老鼠药,这便是动机。我三弟气不过方镖头的嚣张,将自己喝过的水给方镖头,致方镖头中毒受伤。你虽没害方镖头之心,却有害我三弟之意,可人算不如天算,反而使方镖头遇难。”周道夫自得女儿提醒,胆定不少,心知坚持原则就是胜利,说道:“我压根没在你三弟的怀子做手脚,我刚开始也说过,他打我这一下,瞧在林庄给钱的分上,不于追究。什么下毒害人全是你自己在瞎编乱造。”大眼龙听刀疤佬一番推理,觉得事如其真,虽说周道夫害己不成,但总是存着害己之心,如何不怒?吼道:“混帐东西,还想抵赖?”出手成爪,跳起扑来。

林镇伟yù劝止,却见周道夫轻松避过,身法不俗,万料不到这不起眼的农夫打扮的铁匠深藏不露,只怕三弟并非对手了。他有心要看看铁匠的真面目,便任由他们在大厅开战。

大眼龙十年前随意一拳报废对方三枚大牙,自信这记“五指爪功”中的“黑虎搏鹿”非中不可,焉知人家轻描淡写就给闪去,让他吃惊不小,长腿一扫,双爪齐施。周道夫十载深造,自认赶不上林镇伟,较之大眼龙却有几分胜数,心想旧rì之怨,今天须连本带利索还。避掉对手连串猛攻,斗然一式“少林长拳”中的“和尚撞钟”劲尽己能,朝他的咀皮击出,去得如电光火石般的速度。大眼龙一寒,牛目睁到极限,还好他是刀里来,剑里去的人,反应不钝,肥脑斜让,又是一招“扫堂腿”撩掠。他的“五指爪功”系属家传之术,乃擒爪法界一绝,以拿人关节,锁人要穴为主。这项五爪功压过无数的高手,美中不足的是,出爪时下盘空虚,遇上行家会吃亏,因此,他自练了一记“扫堂腿”补漏避短,结合使用,这路爪法方能无懈可击。但武艺是没缺陷的,缺陷只在使用者的资历和悟xìng上。

周道夫学艺没大眼龙久,可少林寺是天下武术正宗,包罗万有,于各门各家的奇招妙术均有拆解之法,他一看又扫腿,即知对头手上功夫好,脚下反复出此招是手法之辅。大厅够宽,厅中是空的,刀疤佬和林镇伟退开数尺也足于给两人大挥拳脚了,坐在两边的人倒碰不着。斗得三四十合,大眼龙脸盆吃了一拳,牙齿没掉,他哇哇大叫,面暴青筋,出爪更狠了,颇似蛮干。周道夫直怨可惜,这一捶力道未能废了他的门牙,边应战边拆,逮到良机定要他好看。

林镇伟暗赞:“这‘少林长拳’不简单,周兄真人不露相呀!”大眼龙越战越虚,锐气渐折,原来是他爪爪尽力,却爪爪抓空,真气大损。周道夫避多攻少,要累死这头牛才能结结实实给他一记狠的。忽见他左腿直出贴地,已料知接下来又会使那招“扫堂腿”,心道:“好啊,又抄冷饭。”当下一侧,足挪少林轻功“一步千里”抢到敌方后面,一拳打上。

大眼龙这一脚还没僚出,也没必要再扫下去,一转头,“嘭”的声响,鼻子生痛,眼前金星乱冒,上身倒躺到方恒旁摆茶果的小桌上,鼻孔两条血流到咀唇。周道夫一绕至他背心,放出的这一拳,正中他鼻梁,不打落门牙就不死心,疾来还想补多一拳。可大眼龙翻身让开,那一拳就叫桌子受了去,轰的一声大作,噼里啪啦,家具直接报消,碎成百几十块。方恒吓得从椅上倒地,狼狈不堪,大叫我的妈,两名随从忙将扶开。

周道夫没命中人,打烂了桌,却迅速反手拿住敌后心,扣紧他的要穴,一招“霸王举鼎”把整个三大五粗的大眼龙举起。林展翔感大眼龙待己之情,急道:“周伯伯,别伤我三叔!”周道夫打了人家两拳,气已消减,心想再闹下去,林家肯定不罢休,这样想着就不敢大过份,于是把大眼龙往门口一送。

大眼龙要穴被拿,四肢朝天,双手向周道夫头部乱抓,神慌意惶之中,抓到他负在背上的东西,给他掷出的同时,便带了出去。周道夫父女一惊,旁人不知是什么,然而他们知道那是破胡刀呀。穴道一松,大眼龙两腿摆动下沉,着地时手中多了柄亮晃晃的大刀,他输得不服,挺刀冲进来准备再干。周道夫走上几步,紧张道:“把刀还给我。”这时大家才发现大眼龙手上的兵器异光夺目,盖过屋里的所有烛光,却无几人识货。刀疤佬脸上肌肉抽动,两眸jīng闪,脑海翻过无数念头:“宝刀!宝刀!老铁匠竟有一口宝刀,定是从哪弄来的,凭他的本事能打造这样的宝刀也不会那么穷了。啊!少林寺丢失一柄神器,听说是寺里的和尚监守自盗,满世界在找,周道夫会少林拳,难不成```````”

大眼龙挥刀yù砍。林镇伟看三弟打不过人家,再斗下去指不定会出什么茬,扬袖喊道:“三弟,且住!刀还给周兄。”林展翔也不愿见大眼龙挨拳头,说道:“三叔,别打了,这位周伯伯武功厉害的紧。你让周伯伯毁了三门大牙,他打得你流鼻血,都不吃亏,照我看两位应该握手言和。”说话间摘下大眼龙的刀,逞还周道夫。技不如人,大眼龙只好忍气吞声,怒勃勃地回座。

周道夫还刀入梢,帆布裹好,重搁背上。所幸神兵破胡绝迹江湖三十载,时人概不识得。周雁悬着的心也放宽了,夜长梦多,恐生枝节,她偷偷向父亲递个眼sè,示意早走为妥。周道夫立即会意,说道:“林庄主,在下已经说得清楚,没在贵庄放过药,你要开罪,请出示人证物证,不然,在下恕不奉陪。”林镇伟公正明断,没事实依据必不乱拿人开刀的,可方恒这边又难交待,就在他犯愁时,方恒说道:“林伯,我瞧这位周世伯并不是凶手,就算他真下毒也不是要害我爹,我方恒是非曲直分明,也不怪他。说到底还是你的错,你没约束好门人,以致先父受秧,一半责任不行,你要负全部后果。”他见周道夫穷不拉唏,榨不出油来,武功又高得吓人,惹到他,挨揍就惨啦,是以将责任推在林镇伟身上,捞个满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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