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号是个好东西。

有了番号，不但代表着有了被政府承认的正式身份，同时也有了对应的军饷。

番号越高，军饷越多，能落到自己口袋里的钱自然也就越多。

全国上上下下的军队都在克扣军饷，黄定凡自然也不能例外。只不过他虽然也贪，却贪得很有度，不像某些心肠黑透了的军官那样，上面的军饷一发下来，就先自己刮掉一半。黄定凡觉得那样不好，别人跑来当兵，图的就是个吃饱穿暖顺便再赚俩小钱，一下子全刮光了实在是太不像话了，既显得不仁义，更还会影响部队的战斗力。要知道如今这年月可不是脑袋上顶着一个官衔就能稳稳当当地当一辈子官老爷的。

人人都在抢地盘，因为有了地盘才能养军队，有了军队才能挣更大的地盘，当更大的官儿，赚更多的钱。

黄定凡既贪钱又贪权，自然也想过要继续往上爬。

但同时他也很清楚自己有多少斤两，所以他觉得自己顶多当个师长也就差不多了，再往上可就不止是单纯地带兵了，还得搞政治。黄定凡一来是觉得自己没那个能力，二来则是嫌搞政治风险太大，从某种角度来说，那比上战场冲锋还要危险。上战场顶多丢命，可是搞政治却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身败名裂，不但命没了，连名声也得跟着毁了。

黄定凡觉得那种活法确实是太累了，还不如在这儿当个土皇帝，时不时地在属下面前作威作福一下，再时不时地发点小财，没事就听听曲、溜溜鸟，打打猎，多么逍遥自在。

为了能一辈子都这么逍遥自在下去，所以他绝不容许别人打他地盘的主意！这一亩三分地是他安身立命之所，也是他能否继续向上爬的阶梯，决不能落入别人的手里。所以他对于军队的建设问题一直都挺上心，每次军饷发下来，他顶多也就刮个一、两成，其余的都给发放下去。

但这回不一样。

他刚发展了一千多名新兵，再加上皮黑带来的那几百个土匪，整好多出了一个团。他跑到北平上下活动了一番，番号是要到手了，官也升了，军饷也如数发放了，但他最想要的武器装备却没有发下来，上面说是因为南边剿匪的事儿导致财政和武器弹药都很紧缺，让他自己想办法解决军备的问题。

“自己解决？这叫我怎么解决？”

黄定凡一想起这事儿心里就一阵乱烦！

一个兵一个月的饷钱是六块半，那个团一共一千六百人，军饷也就一万多块，这回上头发了三万，表面上看不但发饷的钱够了，就算给那个团的士兵全都再做一身新军装也还有得剩！可是除了黑皮带来的那帮土匪算是人手有一支步枪之外，其他那一千多号人可都是两手空空啊！总不能给他们一人发根木棍吧，最起码都得有杆枪啊！

可是一千多杆步枪，再加上十几万发子弹，照理说还得再给他们装备几门迫击炮什么的，少说也得十几二十万啊！黄定凡一想到自己这回升官，不但一分钱没赚到还得倒贴这么大一笔钱！他的那颗心啊，就跟被人拿刀子劈成了两半似的，难受得他恨不得找个人来砍两刀出出气！要知道他全部的身家也就只有三十万而已。

但是为了军队的建设，就算他再舍不得这钱也得掏！但是掏完之后他还得想个办法从别的地方再赚回来，否则他会烦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所以他这回把黑皮和秦颠劳找来，除了要把上头发下来的军饷交给他们之外，同时也给他们布置了任务。

“城西那边是你们在驻守，所以西门外的路你们也都得打理好了，所有能够进出、和经过城西的路口，不管是公路还是山路，大路还是小路，都得给我设路卡，想过路就得交税。”

“旅座，您放心，这事我们一定给您办得妥妥的，不交税，一只苍蝇都甭想从我的眼皮子底下飞过去。”黑皮一听这话就来劲儿，有税收就意味着有钱赚，虽然按照规定，所有收上来的税都得按时交给黄定凡，但他认为自己到时候先偷偷捞点油水也是可以的。

“黑团长说得没错，旅座，属下会把账目做得整整齐齐的，月底的时候就把钱和账本一起拿到府上来请您过目。”秦颠劳跟他的想法差不多，而且他知道这本来就是大多数军队惯例，只要不做得太过分，一般上面的长官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就过去了。

“读书人就是不一样，一早就什么都想好了。对了，回去之后先给弟兄们做一身新的制服，装备你们就先用着原来的，新补充的装备还要过几天才能到，那些没有武器的弟兄就让下面的军官领着他们先练一下体能，当兵嘛，就得有个强健的体魄才行的。”黄定凡笑嘻嘻地跟他说了一通话，就又对另外一个驻守城东的宋团长下达了同样的命令。

从黄府出来之后，黑皮迫不及待地问秦颠劳说：“军师……哦不，参谋长，你说到时候咱们该先从里面扣多少钱出来才合适？”他不等秦颠劳回答，就又自言自语地嘀咕着：“我看就四成吧，他是上司，咱们应该让着他点，跟他四六开。”

“你想得倒美！”秦颠劳白了他一眼：“还四六呢？三七都不行！顶多拿一成，其余的都要整整齐齐地给黄旅长送上去。”

“啊？一成！”

黑皮嘴动了动，刚想要再说点什么，结果话头还没开就让秦颠劳给打断了：“来日方长，一成已经不少了。你要明白你现在是团长，不是做一票算一票土匪，要懂得细水长流的道理。贪得无厌只会让人容不下你，万一真有那么一天你怎么办？难道又回山上去当神憎鬼厌的土匪？而且黄旅长这人确实不错……”他让黑皮回头看了看士兵抬着的钱箱子：“那可是整整两万大洋，我算过了，一个士兵的饷钱是六块半，咱们团有一千六百人，就算全额发放也只花得了一万零四百，就算再给他们每人做一套新军装，最起码也能剩个八千多块。你以前在飞虎寨当了那么多年的土匪，全部身家不也才一千块大洋吗？现在就这么一下子就赚了八千，该知足了。”

秦颠劳几句话就哄得黑皮心花怒放外加服服帖帖，当即便表示：“还是参谋长您说话有道理，我服了，我都听您的，一切就按照您说的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