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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欢》九(上) 踩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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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牢记 ) ( 请牢记 )九

“……我啊,当时也是一时生气,你说这小子怎么能在我身上写字呢!我就问他,你既然什么都没牵挂,还活着做什么?”老松捧着自己的松木酒杯,里头是对面酒仙给他满上的竹叶青,他也不喝,就这么捧着,说是要留着品个四的……”

他盯着玉色酒盏搓了搓掌心,又去看身旁的墓碑,叹道:“这个人想必也是过了桥喝了汤,如今又在哪里做个人精了。 首发--无弹出广告你这盏酒,与其浇给土里食不知味的一抔骨灰,倒不如给他的转世送去。他前世视酒如命,这嗜酒的舌头只怕一碗孟婆汤也洗不干净,送对人了也说不定?”

竹饮却摇头,他很明白,这杯长亭秋,欠的是卓久,而非别个陈久李久。它仅代表数月的相伴温暖,而如今它已永久逝去,只有过去,没有延续。

老松不明白,也怕是什么仇怨却实在好奇,便小心翼翼地问:“可是结了仇,才欠了这杯酒?”后者又是摇头。老松就吐了口气,居然说起教来:“既然无怨无仇,何必执念着浪费一盏好酒呢?”

竹饮想说,这是不同的事。奈何老松苦口婆心没有停下的意思,他便只好端坐着,看朝霞慢慢披上夺目的嫣红,而后隐在远处大山的尽头。

其实老松后来说的已经是无关那番话、也无关竹饮或卓久的事情,他像是陷入老去的无尽思忆,絮絮叨叨,叨叨絮絮,说累了,看了看竹饮,后者无谓地一笑,他便又落进自己长久的视线里,从小树苗,说到参天大树。

“……所以后来都想明白了。做人呐,不能执念,”老松一顿,看了看自己,又笑,“做棵树也是,都不能苦闷了自己,你说是不是?”他总结。

竹饮只能点头。老松就拍着他的肩,意味深长道:“故友一番……便去找他喝了这盏酒罢……你既是不执念,又怎么在乎一个无怨无仇,素昧平生的际会呢?”

竹饮侧目看他拍在自己肩上的苍老手掌,又瞧向落在地上已空空如也的松木酒杯,心知这老松是醉得不轻了。

老松歪歪扭扭地靠在墓碑上,手指一翘,乐呵起来:“出星星了!”竹饮叹口气,伸手将他扶好。

“欸!就去找他吧,总之……千万别浪费了一杯好酒……”老松抬起空无一物的手指,惺忪着眼还说,“好酒呀……好酒……百余年了,再没人给我尝过这样的美……酒……”

几声渐弱的闷哼,老松的人形随凉薄的夜风散去。竹饮望向随即垂下的松枝,莞尔道:“这酒烈……”

——你少喝些。

风丝跃动,冬夜的湿寒簌簌地贴在他颊上,万物噤声。

那一盏长亭秋依旧稳稳当当地等在无言的墓碑前,下一瞬又落在竹饮的指尖。他眼眸微动,耳畔拂过松枝酣醉的呢喃,终是没有动作。

金边云靴踏上午后泛着泥土清香的山道上,山脚的积雪已被人简略地扫在两边,也仅留出一条歪曲狭窄的小道,温纶径自走着,身后人小心跟着。

撑伞的人探首看了看前方,小声道:“老爷,下雪了,能走的山路怕是不远了,不如回去吧。”说着又把伞倾了些,只遮人还不行,还得遮住老爷怀里的猫。

“嗯。”伞下的人轻浅地应了声,他走得虽慢,却不见有停下的意思。

又行了片刻,山中轻雾淡去了些,曲折的山道尽头隐隐露出胭脂一般的夭红来,在这细雪飞乱的景里令人又惊又艳。

温纶略是停顿,倏尔凤眼微抬,轻笑道:“踏雪寻梅。”怀中窝得安稳的猫儿闻言,眯了半只眼去看,也觉得此景甚美,于是毛团动了动,发出几声闷响权当肯定。

温纶低头看它,唇角的笑意更浓,他头也不回:“你们都回吧,我自己一人上山便好。”

身后一行人急忙低头,回不上话。撑伞的人也一顿,只好蹙眉唤道:“老爷……”温纶却径自接过他手中的伞,清亮的瞳眸气定温和,却又是明白的几分不容多言的威慑。

“福伯,回去的时候记得打伞。”温纶转过身,又将手中的油纸伞往前移了点,为猫儿遮了些落进怀里的雪沫。

福伯“哎”了一声,眼见自家主子步进漫天细雪里,只好上前几步道:“老爷,山路崎岖,多加小心……”行去的背景没有回话,福伯暗叹了一声,转身又见身后颤栗不已的几个人,他正了身子,沉声道:“几位大人,老爷怕是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这雪不知何时才停,各位大人也回吧。”

几人面面相觑,皆面如土灰,手中抖得比凛风中的残枝更夸张。为首的人身形微胖,虽是一身华服,也掩不去他的焦虑和疲惫,他上前朝着福伯拱手,颤着声欲开口,又被福伯摆手拦下:“厉大人,老奴仅是小小管家,军政大事老奴不敢多言。几位大人所求之事,想必我家老爷自有打算。大人们就先行回去罢。”

厉申咬着牙吞下要说的话,见温福一脸的沉敛便知多说无益了。他便只好垂手退下,朝另外几位愁容满面的大人使了眼色,灰头土脸地齐齐下了山。

两名家丁目送他们离去,等了良久又不见动静,他们看了看进山的路,问道:“福伯,咱们不走吗?”

福伯只是摇头,朝着隐去的山道长久地叹了口气。

<!-- 作者有话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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