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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欢》八(上) 妖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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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牢记 ) ( 请牢记 )八

林间风丝浮动,竹饮依旧立在仿佛是春水搅动的天锅边上,广袖盈香,没有言语。

提篮仙子终是叹了口气,心知此番劝说还是入不了这酒仙的耳。

“那小仙便不多言了,仙君……”她本想说兀自珍重,又觉得这话平添伤感,细想片刻,她竟是辞穷,接不下自己的话。

竹饮转身见仙子略显局促地站在那儿,便停了手中动作,轻浅的笑意只在唇上,他道:“多谢了。”

简短的三字结了这段对话,仙子低着眉眼离开。春目送她飞去,他虽不知两人谈的所为何事,也隐隐察觉到主人取红曲的途中必有变故。

他抱着酒曲转身去看静立在酒母熏香之中的主人,又想起前日黄昏时写在他脸上的落寞。

春问不出口,也害怕知道。

竹饮的林子鲜少有客,隔日却又来了一个客人。

那时春正垂头鼓捣封好陈泥的酒坛,忽然一阵歪风劈来,他吓了一跳,回头便见一串黑影迅速闪入竹楼。

来人一袭黑衣劲装,黑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鬓角修的分外整齐,修眉正直,乌黑清亮的眸直盯着眼前的竹饮:“竹饮哥哥,七师兄让我把这个给你。”说罢自身后取出一团包裹,那白布袋以一种极不规整的形状团着,似乎是胡乱塞下的东西。

竹饮看了看忽然闯至楼里的九品,接过他递来的包裹,手中的东西竟开始蠕动,又发出几个怪异的声响。他蹙眉,动手解开布袋上的神仙索。

一阵皮毛与布袋的摩擦之后,毛团从布袋里蹭出来,琥珀色的大眼落在竹饮身上,胸前的墨色竹牌卡在褶皱的布袋上,它急急挣脱,随即迅速扑了过来要钻竹饮的怀,猫耳上的朱红抖动不止,不知是受了惊吓还是过于惊喜。

竹饮下意识地拿手指给它顺毛,只唤了声:“酤酤。”

猫儿听到这个声音忽然一顿,原本发力钻他怀的动作霎时软了下来,毛绒爪子一收便低柔地趴在他腿上,“咕咕”地叫了几声,很是可怜的模样。

竹饮有些恍惚,下一刻便注意到了酤酤耳上的朱红印记。于是他又伸手抬起猫儿的脸,眉心间也有,尾巴末端还勾着几撮红毛。原本略是粗糙的猫毛,现下摸起来竟极为柔顺,灰白的毛色如同渡了一层银,泛着淡淡的光泽。

他便猜到了三分,拿手指勾了勾猫儿耳上的红毛,轻笑道:“将来的百年千年,可没有人再乱欺负你了……”

“对了,”九品忽然想到什么,又从怀里掏出一枚墨玉递给竹饮,“七师兄说这是他偷来的,他说他要去云游了,竹饮哥哥找师父做的事,他不做了。他说东西还给你,你自己去护着那个凡人吧!”将七言临走时嘱托的话一字不漏地说完,他的脸色极为肃穆,好似在做什么天大的事。

竹饮看着九品递来的酒泪,片刻问道:“他还说了什么?”

九品似乎没料到还有这一句问话,先是一愣,而后很是苦恼地皱了俊眉,最后认真地答道:“忘了。”

竹饮于是点头,收了酒泪,只叹自己所托非人。

他早料定老头儿断然不会为了块石头屈尊护一个凡人,不想老头儿竟想了个馊主意——把此事推脱给七言。若是五思、或是九品都好,他七言是必然待不住五百年的。

想来,让他这四处神游的逍遥神仙安分护着小凡人一世,也算是委屈七言了。

“这畜生偷吃了七师兄的妖丹,七师兄很生气,要抓了他熬汤喝……后来又不熬了,让我把它带过来。”九品看着趴在竹饮腿上的猫儿有些纳闷。

这小畜生自它主人百岁以后便乖张凶悍得很,谁来都恨不得咬一口,天不怕地不怕只怕七言的神仙索。而它此时却乖乖地趴在那里,小样还有几分楚楚可怜,这般的柔软温驯,他当真没有见过。

那猫儿还在蹭竹饮的手指,现在它的毛是好摸多了,不知它的主人是否摸过这样的它,否则那句伤猫心的话也该收回了。

他鬼使神差地拿手指戳猫儿的脑袋,低声道:“你这么聪明,怎么也把自己锁在着具老不去死不了的躯壳里……”

竹饮说这话时声音极低,九品听得清,却听不懂。

五师姐说他竹饮哥哥遇到了很不好的事情,他这次来可能要惹竹饮伤心。他便半句废话也不敢多说,一番说辞练了多遍,怕旁的话戳了竹饮的痛处。九品就只好乖乖站着,大气也不敢出。

竹饮抬头见九品仍站在那里,脸上依旧是那副苦大仇深的表情,他就想起数百年前跟在他身边瞧他酿酒的小孩儿,一板一眼地看,一腔一势地学。

“师尊可好?”他只是随意一问。

那老头好与不好他是真心无所谓,只是看这孩子实在拘谨得厉害,比往日见到他时的敬重更甚了些,想必又是听了什么风声,比竹饮自己还要担心。

九品一听是自己答得上的问题,脸色一正,郑重道:“师父特别好,只是酒喝得不如以前多……说是没有竹饮哥哥的酒好,嫌弃。”

竹饮置之一笑,抱着猫儿又同九品说了些话。

近午的时刻,春才又看到那抹黑影匆匆离去。他回头,望见竹饮从楼里走出来,怀中卧着一只缀着朱红、此刻睡得正酣的猫儿。

猫儿有数十年没睡过这般安稳的觉,即便仅是一盏茶的功夫,它也餍足地很——好久好久,没有人给他顺毛了。

七言让九品将它送至这里,是想让竹饮知道,这只偷吃了他凝结千年妖灵的宝贝妖丹的畜生,护起它主子必定比他七言心甘情愿多了,倒还给他省了那枚酒泪。

“那你便去陪着他吧。”竹饮摸着猫儿道,那个凡胎算起来也该入了轮回投胎转世了。酤酤虽食了妖丹却总归修为不足,化不成人形留了个兽身。又好在是如此,否则在这大千世界里找一个平凡如卓久的人,没有仙兽的灵敏感官对于他酒仙也是大海捞针。

猫儿正转着紫金葫芦玩,听得竹饮的话便抬头看他“喵”了一声,胸前的名牌贴着蓬松柔软的猫毛微微摇晃,透露出这猫儿的欣喜。

这畜生现在是真的听得懂人话了。

竹饮又摸他,另一只手捻起那张旧去的名牌,力道不均的刻迹上有了过去百年的新痕或旧痕,而漆绿的竹面却被时间磨得更加光润,墨色也愈是浓重。

他看了许久,没说出话来,猫儿便拿舌头去舔他的指,竹饮轻笑:“去吧。”

毛团随即化开了一片飘散的烟雾,迫不及待地溜走。

竹饮出了楼,在竹林深处静立片刻后,扬手取下一只巴掌大的小酒坛,随后盈风而去。

<!-- 作者有话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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